圣旨传到第四庄时,小暖听着德喜口中那几十个夸奖自己贤良淑德、温婉大方的词汇,不禁感叹建隆帝的翰林院内都是不输她爹的“人才”,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都能上天了。
秦氏领着一家子人谢恩,外边赶来看热闹的百姓们也山呼万岁。建隆帝的大太监德喜将圣旨双手交在秦氏手上,待她起身后才笑容可掬地贺喜,“恭喜安人,贺喜安人。”
秦氏也是笑容满面,“您今日一定要留下来吃杯水酒。”
“那咱家就厚着脸皮,在安人的庄子里蹭顿饭。”德喜走到小暖面前,再次道喜,“陈姑娘,晟王待几番在圣上面前陈情,听得圣上对您赞许有佳,晟王对您可是真心一片。”
小暖知道自己该面红耳赤才能对得上这样的场面,可她还真红不起来,只得含羞低头躲在娘亲身后。
小草立刻跳过来道,“姐姐害羞啦……”
秦氏爱怜地拉着小暖,“公公里边请,归农给大伙分糖吃。”
田归农给赶来道贺的百姓分喜糖,小草则蹦跳跳地在前带路,请德喜进会客厅落座。德喜入座后见到本该摆放古玩瓷器的博古架上竟放着把割草刀子,抽抽嘴角强忍着没笑出声。自责不已的翠巧飞速将刀子拿了递给小丫鬟,顺手将今日小草刚采的一把野菊花插瓶放在架子上。
德喜……
“咱家进来时见这庄子用篱笆围了起来,乃是何故?”再过一段圣上可能要来这里亲巡,德喜自然是要讲这里看个清楚,问个明白,再稍加提点几句。
秦氏解释道,“过些日子庄子里要种棉花,这东西大伙见得少,到时候这个摸那个揪的,弄得落了桃就显得不好了,所以咱们才想着把庄子围起来。管事本想着垒砖墙,臣妇觉得用篱笆更好,一来通风透气,三来大伙隔着篱笆也能望见这里边是啥东西,心里也不会犯琢磨。”
德喜深以为然,“安人这法子好。”让人看得见就不至于太好奇,若是用高高围墙圈起来勾起周围村民的好奇心,怕是得每日扒墙头看热闹的不在少数,反是添了烦乱。
小草也有模有样地道,“篱笆边上还要种喇叭花和金银花,等花开了特别好看,公公到时候一定要来看。”
德喜见到小草想笑,这孩子招圣上喜欢,当然就招他们这帮奴才喜欢,多打听些庄子里的事情,回去说给圣上解闷儿也好,“种这些是二姑娘的主意?”
“喇叭花是小草想的,金银花是姐姐想的。”自认为七岁已经是大孩子的小草,端着小大人的架子,“金银花能泡水喝还能卖钱,所以姐姐想得更好。”
德喜又问道,“哦?既然如此,为何不全种上金银花?”
小草扬起小脑袋,“因为,小草想看喇叭花啊。金银花只有白色和金色,喇叭花有好多种颜色,可漂亮了。”
见秦氏和小暖满是宠溺地看着小草,德喜的笑容也有了几分真诚。这一家子人少又没什么坏心眼儿,三皇子娶陈小暖为妃,或许真是对的。别的先不说,起码省心啊。
秦氏见差不多了,便问道,“这两天野菜刚长起来,正是中吃的时候,今晌午吃野菜馅的饺子咋样?”
德喜一听口水就想往外流,“好,好。不瞒安人,咱家入宫前家里贫苦,每年开春都指着山上的野菜椿芽填饱肚子呢。如今想起来,那真是咱家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这么多年了,终于有机会再在安人这里吃上一口了。”
要不是家里穷,爹娘也不会狠心把儿子送进宫做这没根的太监。秦氏心里不是滋味,刚要说几句安慰德喜的却被小暖截了话茬。
“那还真是赶巧了,原来公公跟我们一家一样,都好这一口呢。不知公公喜欢吃哪种野菜?”小暖笑问道。
“荠菜、婆婆丁、灰菜或千根草都成,若是能放点油知了那是最好了。”德喜差不多是抹着口水说的。
这个好办!秦氏立马道,“婆婆丁和荠菜田里都有,我这就让人拔去,咱两样都包点儿!”
德喜也真来了兴致,“咱家去挑野菜,小草姑娘可愿同往?”
小草立刻跳下小凳子,“好,我和大黄陪着公公一起去,姐姐剁肉,娘和面,吃饺子喽!”
送了德喜和小草出门,又叮嘱翠巧和贺风露跟好了,秦氏和小暖才返回堂屋。秦氏将供在案上的圣旨取下来看了又看,稀罕道,“这次的字写得比上次还好。”
娘亲说的上次,是赐封她为安人的那一回。小暖看了看长长的圣旨的字,笑道,“明明是一样的。”
“不一样,这次更好。”秦氏喃喃道,“非常好……”
见娘亲眼里闪动着泪花,小暖心里也是一酸,“娘……”
秦氏拍着闺女的手,“还是这么个小丫头,咋就要给人当媳妇了呢?娘记得……你小时候,村里来了个走方的老道长,你奶奶让他给你算命,那老道长说你是没福气的短命相,你奶奶听了老大不高兴,直接用扫帚将人赶了出去,娘一直提心吊胆的。现在后头看看,我家闺女咋没福气?没福气能当圣上的儿媳妇,嫁个这么好的男人?那道士真是胡诌的,娘就说……”
秦氏说着说着,忽然不说了,拧眉细思起来。
“娘,咋啦?”小暖赶忙问道,那老道其实说的也不错,原本的陈小暖真的是短命的。
秦氏疑惑道,“娘忽然觉得,那老道长得有点面熟呢……”好想跟天师庙里供着的天师有点像……
小暖立刻道,“娘仔细想想,看不能对上咱们在道观里见到的女儿的哪个师侄!真找着了,女儿将他叫过来好生教训一顿!”
秦氏赶忙摇头,“这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犯不着。走,咱做饭去。”
待到了厨房,秦氏才问道,“方才你截住娘的话茬,是为啥?”
小暖低声解释道,“德喜小时候家里贫苦,但他现在圣上身边的红人。对他这样的人,咱们不能露出一点同情怜悯,人家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不是咱能同情的,娘说是不?”
秦氏这才想起云清先生说太监的心思最是诡异难猜的话。她方才听德喜追忆往昔贫苦,真是差一点就越矩了,“你说的对,还好你拦住了娘,否则还不知道要咋收场呢。”
小暖笑道,“好在咱们与这些人也打不着几回交道,娘别放在心上。”
秦氏却不这么觉得,女儿当了王妃,这些人以后还是少见不了,“娘以后的话先过三遍脑袋再过嘴,不知道说啥的时候就不说。小暖啊,晟王府里有太监不?”
小暖愣了,“应该……有吧?”
玄迩立刻道,“回夫人的话,晟王出宫开府时,带了六个太监八个宫女,如今府中还有四个太监六个宫女。
这么多啊……小暖和秦氏都觉得闹心,玄迩立刻道,“安人放心,晟王府的人都懂规矩,不懂规矩的早就让三爷处置了。”
秦氏刚安下心来,心满意足地吃过饺子,却听德喜说,太后口谕,让她两日后带着小暖和小草进宫谢恩。秦氏听了又是一阵糟心,皇宫那地方她真是一次也不愿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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