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不想知道他死之前说了啥?”小草又问。
能说不想知道吗?李厚生点头。
“他说,”小草有模有样地叹了口气,遗憾无比地复述那人的话,“若早知此生只能活十九载,我一定不会如此蹉跎。”
说完,小草还满是遗憾地望着李厚生,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李厚生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了,“小草,你真见到了?”
若是真的,李厚生一定要找机会跟晟王妃提一提,让她把小草身边的人撤换掉。她才几岁,怎能让她撞见这样的场面!
小草摇头,“小草听医馆的药童哥说的,就是上次那个药童哥,厚生哥你知道吧?”
李厚生点头,“蒋映阳。”
蒋映阳是逃荒进京的乞儿,小草觉得他非常不错,所以决定帮他。因他想悬壶济世,所以小草把他送去泰康医馆做药童,这泰康医馆与华家有些渊源,所以小草要赛个人进去并非难事。
“就是他。厚生哥,那个年轻人,就这么死了呢。”
见小草遗憾地望着自己,好像已经望见自己将死之际,也是那个样子。李厚生心中很不是滋味,“小草,愚兄及冠之后要准备入仕,为父兄分忧了。”
“厚生哥,入仕是为君分忧,不是为父兄分忧。”小草纠正他的说法,就厚生哥这脾气,当官肯定熬不出头。
李厚生……
“愚兄惭愧。”
小草继续道,“现在是五月底,厚生哥是七月的生辰,也就是说离着你及冠还有一年零一个月呢。厚生哥这段时间就打算干啥?”
李厚生无言以对。
“厚生哥,我帮你想了个好主意。”小草巴拉巴拉,“你要收集天下神鬼妖的故事集成册,不一定非要走遍天下,也可以寻个茶馆贴出告示花钱收集故事,怎么样?”
李厚生诧异,“你不是说行走天下收集到的才是最好的么?”
小草一本正经地糊弄,不对,是跟李厚生讲道理,“我姐说的,最好的主意当条件不具备时也必须放弃,选择次好的。厚生哥不能去找故事,就只能让故事来找你了。你算算,一天就算只收集一个故事,一年零一个月可以收集多少个?”
“几百个故事啊!这么厚厚的书,会有几本?”小草比划着。
至少是上下册。李厚生被小草说得有点心动了,回到凉亭后与父兄商量,“厚生想去茶楼买故事,集一本《搜神记》那样的志怪奇谈。”
李润生惊讶,“二弟不是最怕这些神神怪怪的么?”
李厚生连忙道,“以前怕,自与师无尘观主谈过之后就不怕了。观主帮厚生解惑,还给了厚生驱邪避灾的护身玉佩,邪佞勿近。”
李奚然问道,“这是何时的事?”
“是去年十月。秦安人听祖母讲过厚生怕鬼惊梦,所以请了师无尘观主为我讲道驱邪。自那之后厚生豁然开朗,便生了收集志怪奇谈成书,助天下怕鬼之人明悟其中的道理。”
没想到母亲随口提起的事,秦氏竟记下,还帮厚生寻化解之法。李奚然心生感激,便道,“此事可为。”
没想到父亲会赞同,李厚生喜出望外,“多谢父亲,厚生明日便去。”
李润生好奇着,“小草多次寻你,就是为了此事?”
李厚生点头。
“她为何对二弟的事如此上心?”
李厚生笑道,“小草觉得此事甚是有趣,所以几番鼓动,想与我同行。现在她又改了主意,说茶楼也不错。”
李润生挑了挑琴弦,“有女若此,秦安人也够操心的。”
小草放弃鼓动儿子游走四方,是因为她已得知圆通的下落,不用再去找了。李奚然看着被小草耍得团团转的次子,叹息道,“有子若此,为父也很操心。”
李厚生正兴奋着,没听到父亲说什么,只兴冲冲地道,“儿去一趟庆国公府将三妹接回来,后日一同游湖。”
嫁入国公府的李家二女儿李秋阳怀孕已满九月,因庆国公府内院不消停,李秋彤放心不下,搬去国公府陪着姐姐小住。
虽说李奚然相信庆国公府无人敢为难自己的女儿,但她们姐妹情深也是李奚然乐见的,“若秋彤不放心秋阳,便让她安心在庆国公府住着,那边缺什么,派人回府来取便是。”
李润生补充道,“若妹夫敢为难二妹,也让三妹派人送信回来。”
李厚生点头,又道,“大嫂回了娘家,若三妹也不回来,咱们带着小草一个姑娘去游湖是否妥当?”
这傻儿子啊!秦氏的女儿陈小暖的妹妹,哪还用他担心,“小草不会一人来的,晟王妃和秦安人必会携两位郡主同行。”
以小暖好动的性子,出月子后必不会再在王府内憋着,定会同来。
待到了游湖这日,李奚然没料到竟是这样大的场面。
晟王妃陈小暖身着郡王常服,腰系玉带、玉簪束发的行头已经够惹人瞩目了,更逞论她身边盛装的贵太妃和华远怀!
当贵太妃扶着兄长华远怀的手下车,款款向游船走来时,这对出色绝尘的兄妹立刻轰动了涉川湖。
与他们相比,小暖那一身反而显得太低调了。跟在小暖身边的秦氏和小草,低调得简直像是不存在。
不过李奚然分明见到秦氏的神色,似乎是很满意的模样!
船上的李润生被贵太妃的容颜惊呆,暗叹一声:难怪。
难怪先帝会对贵太妃一见倾心,不惜违祖宗礼法,也要将她带回宫中深藏。试问此等人间绝色,天下哪个男子见了不想据为己有。
难怪姑母会输在贵太妃手上,女子生成此等模样,便是没脑子也会受宠,而这位一看就是剔透的。
李润生转身欲去迎贵太妃上船,却见父亲脸色甚是难看地盯着下边的人群,反倒是他那木讷的弟弟快步迎了过去。
怎么生气了?早上出门时,父亲还特意换上中意的衣裳,分明是很有兴致的模样啊。李润生小声道,“爹?”
李奚然敛容含笑相迎,带着儿子们给贵太妃见礼。
贵太妃叫起,含笑道,“我们冒昧前来,可扰了李大人的雅兴?”
李奚然躬身行礼,谦虚道,“贵太妃能来,老臣荣幸之至。只是此船简陋,还望贵太妃勿嫌弃。”
扶着母妃的小暖笑了,“李伯伯谦虚了,您这船若是简陋,那涉川湖上行的都只能叫破船了。”
这艘游船,是李奚然为了让其母能畅快游湖特意打造的,可谓处处精致。
待一行人上船后,小草给李奚然行礼,真心赞美他身上的袍子,“李伯伯穿这颜色的深衣,越发衬得伯伯如青松翠柏,傲然绝世。”
若有绫罗霓裳的伙计在,定会立刻听出小草这话是店里规定的,夸奖客人的万能句,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但听了这话,李奚然不只不开心,反而还很糟心。
因为,今日的华远怀比他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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