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三月下扬州，是花瓣纷飞的季节。

段惊露半躺在凉亭旁在粗壮的树干上绑着的吊床上，旁边有两个女官在一起帮忙服侍着吃食和扇风等……

来到这宫中也已经一年的时光。

偶尔，段惊露仍然会想起以前豆蔻年华的些许时光，在扬州的大街上和自己的丫鬟肆意地微笑，即使偶尔会有人投来异样的眼光，认为她这样的女子实在是大逆不道，可到底还是快乐的。

只是，那个时候她年幼无知，并不清楚在这个年代，女子不过都是男人用来交换自身仕途和才华的“物品”。

不管那个男子，是她的丈夫，亦或是她的兄长、父亲……

那天，她哭天抢地地在房中争吵不愿意进宫，硬生生把她打晕的人是她的未婚夫。

帮她找来下人软禁监视她不允许出门的人是她的亲生兄长。

那个最后盯着她进宫的人，是她的亲生父亲。

这一切，仅仅只是为了兄长的未来仕途。

还有未婚夫的未来仕途。

因为他们两家在背地里达成了一致的目的。

段惊露以为自己已经无法拯救了。

第一次侍奉陛下的那个晚上，她万籁俱灰般坐在龙床边上，“臣妾不愿侍奉陛下。”

他看了过来。

段惊露低下了头，带着决然的绝望：“臣妾并非自愿进宫……臣妾心中有了人，他亲手把臣妾送来。臣妾不想侍奉，若陛下不喜，可一刀杀了我。”

可他只是顿了顿，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安分点吧。”

一句话，她定了六宫当中的名分。

一年时间，死了不知道多少个妃嫔。

死因不一，可相同的特征，都是孕妇。

而每当他例行要翻她的牌子，她都会对陛下悄声说道，“陛下，偏殿已经收拾出来了。”

然后再对外做抵死不从的模样。

段惊露本以为，羿向阳会不会一直就这样，冷漠又无心的模样？

直到那个时候，出现了另外一个女孩子，被他捧在手心里怕碎了，含在嘴里都要怕化了。

世人皆知当朝皇后爱吃，陛下命天下所有厨艺精湛的厨子，以丰厚的俸禄进宫为皇后做食；每年的七夕，天下大赦，陛下亲自为皇后制作花灯，绽放千万烟花在宫墙之上，美轮美奂。

只有经过了强烈的对比，才更能看出来陛下对皇后深切的宠爱。

段惊露当时敏感觉得，这已经不是寻常的帝王之爱了。

从古到今，哪个帝王会深情到这个地步？

段惊露也从来没见过像李秋舒这样的女子。

“皇后，你喜欢陛下吗？”

吃着小米酥的秋舒愣了愣，然后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对这些，都不太清楚……”

可等到那个时候，陛下病陨，皇后服毒殉葬的时候，段惊露却觉得，那位口中一直声称并不懂情爱的皇后，却是真真正正地陪伴在了陛下的身边一辈子。

并对此无怨无悔。

在这个时候，段惊露才忽然觉得。

也许很多人口中真正的心悦与缱绻，都比不过这样的陪伴。

是与你朝夕日月，是与你共眠同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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