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介进宫了,因为情况特殊他不得不以复旨的名义直接进宫,觐见皇帝可不是寻常的事情,步骤太过繁琐麻烦,而复旨就不同了,这在一定程度上算是和皇帝约好的。
所以石介自然而然的被内侍带到了春分殿中,这是皇宫中的一方小殿,专门作为臣子复旨只用。
入了殿中石介就看见帝后二人已经在此等待,两人随便的坐在御案之后说着什么,这种场面还是非常难得,毕竟皇后按例是不能出现在外朝之中。
显然这是为了王家的事在商量,对于王家做出如此天怒人怨的事情来,在石介眼中根本就是没有商量余地的,理应判罚安抚人心。
要知道王家现在在朝中的名声还不错,在上流社会也还说得过去,但在百姓的心中早已是把王家当成了恶人,并且是大宋最大的恶人。
至于原因倒是简单,别的商贾皆是小心翼翼的呵护自己的羽毛,只有王家做出如此丑事,别的东西都还好说,唯独压榨工人和买卖奴隶一事说不过去。
赵祯就知道石介不是自己岳丈的对手,进宫也不是复旨那么简单,贵为国丈又是老奸巨猾之人,岂是那么容易抓的?
当他得知王家的那些奴隶都是从南海之地买来的时候,心中一惊,这么说他王蒙正早就准备好了对策,知道自己会在这件事上发难?
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事实上王家的做做所谓已经超过了赵祯的忍耐,做什么都不择手段。
安抚了一下王语嫣之后,赵祯点头道:“你和朕说的,朕会考虑,若是王家还执迷不悟,便莫要怪朕了,你说的办法是最为稳妥的,先回吧,朕晚些找你说话。”
待王语嫣走后,赵祯这才走下御案,望着石介道:“朕不相信这些人回事南海之地的奴隶,听说他们的汉话极好,如何可能?再说王家从南海购买奴隶,成本总是有的,朕早已下了旨意,良人不得为奴,南海之地自己的农庄都不够,还会把人送到神都城来?再说这么远,送来了亏不亏本?”
这个问题石介之前也想过:“官家,臣以为照王家这种财力,应该不成问题。”
“错!大错特错!”
赵祯微微摆手道:“王家归根结底是商贾,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赚钱,这种折本的买卖他们绝不会去做,也不想做。先把王家围住,你们派人去工厂之中以及那些被解救的苦力口中查探消息,朕觉得绝对会有收获。”
石介恍然大悟,是的,商贾就是商贾,他们的本性就是逐利,岂能本末倒置?
随即他也心中笃定,王家的这些苦力必有猫腻,是什么人还能问不清楚?毕竟数千的苦力在那里呢!
“臣立刻查办!”
赵祯笑着问道:“需要几天?毕竟是国丈的府宅,总不能一直围着不是?”
“三天,只需要三天臣便能把一切弄清楚!”
赵祯点头道:“好,朕就给你三天,三天之内你需要什么都可以向朕提,三天之后朕要看到结果!”
石介脚下虎虎生风的走了,心中有了底气之后什么事情都好办,开始的时候他以为官家可能会包庇王家,顺水推舟的让这件事过去,谁曾想完全不是。
从态度上看,官家好似是要故意把王家弄倒一般,石介稍稍一想便能揣摩出赵祯的心意,至于为何要把王家搞倒他也不是完全猜不到。
现在的大宋宗室没落,将门没落,外有外戚如日中天,身为帝胥的蔡伯俙,苏轼,哪一个不是官家的心腹之臣?
若王家倒塌,自然会让其他的外戚警醒不得太过放肆,大抵是为了杀鸡儆猴吧?
这只不过是石介自己的想法,事实上和赵祯的想法完全不同,赵祯心中从来都是把外戚看作是未来的障碍,尤其是皇后家的外戚…………
外戚强大不是一件好事,赵旭虽然已经是太子,未来必会继承大统,若是外戚实力过强,必会影响赵旭的判断。
再加上王家是商贾之家,在大宋的经济活动上举足轻重,虽然没有在朝堂中立足,可影响力却也不可小觑,这样的家族还是皇后的娘家,太过醒目了些。
为了将来赵旭能顺利登基,为了他以后不受外戚的影响,赵祯决定先一步动手,早早消灭这个隐患。
赵祯的手法和当年汉武帝杀钩弋夫人一样,只不过手段相对温柔,并没有去找王语嫣的麻烦,毕竟赵旭已经长大,即便是以后继位也不可能需要王语嫣的辅佐。
他只是担心身为外戚的王家会利用赵旭,成为大宋经济的毒瘤。
至少眼下的血汗工厂就很明显,不择手段已经成为王家这个庞大资本的不能,即便是刻意去阻止都没有用,但赵祯相信此事怕还是出自王齐雄的手笔。
虽然王蒙正肯定知道,但他绝不会想到这个主意,毕竟是三槐王氏出来的人,知书达理应该有的,这回又被儿子坑了一次。
春分殿中只剩下赵祯一人,三才上前道:“官家,皇后带回来的那些孩子如何处理?”
这还真是个问题,毕竟皇宫不同于别的地方,若是有孩子在这里也不太方便,什么地方能去什么地方不能去的……
“送去内侍省,让人好生照顾,不得慢待,待身体痊愈后送去北平府,让石介想办法便是。”
“奴婢遵旨,这就派人去做。官家这些人端是可怜的紧嘞!”
赵祯瞥了三才一眼,答非所问的说道:“这次虽是石介审案,但你皇城司也要多多配合,务必速速决断,莫要再让王家拖下去。”
三才点了点头:“奴婢遵旨,皇城司的人一定配合!这就去提审那些苦力!”
赵祯摆了摆手道:“别,那些苦力担心王家报复,或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定然是不会全部招供的,但也要审,朕的意思是从那些孩子的身上下手,先善待他们,让他们吃得好穿的暖,之后再询问王家工厂的事情,孩子极少撒谎,到时便是知无不言了。”
三才眼睛发亮的走了,在他走后赵祯站在春分殿的台阶上,看着在秋风中略显萧瑟的皇宫小声吟唱:“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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