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开始,洛京城内又降大雪,从天空上方飘落而来的雪花在片刻间就占领了这座大陆上最雄伟的城池。
整个城市中,放眼望去,只见无处不白,街道之上早已被皑皑白雪逐层铺满,没有一落脚之地。
因为这突然而来的大雪,耽误了多少人的行程,延迟了多少人的计划,天下局势是否会因为这场大雪而变得有所不同?
这座汇聚天下各国密探的城市里,此时此刻,在白雪飘落的天气中,又会经历怎样的变故?
洛京城内一片沉寂,人们纷纷躲入家中,在炭火中吟诗赏雪,或者与家人拥抱切齿御寒。
而在此时,汉帝国皇宫,寝宫内。
皇帝正安静的坐在寝宫桌前看着窗外大雪纷飞,良久,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对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王向佐道:
“你也知道,眼下帝国境内除了定**团二十万人和洛京城禁卫军五万人之外,连一支像样的军队都没有,这绝非长久之计,现在帝国周边局势复杂,强敌环伺,哼,只怕就连卫国那个,朕的亲生儿子,英王刘秀殿下,都对洛京虎视∷∷∷∷,眈眈,因此朕必须早作准备,以防不测,这数次蜀汉大战,燕卫之战,从战场上受伤的大量士兵,溃卒,同时从各地重新征召入伍的新兵,整合起来,人数决计不少,”到这里,他突然顿了顿,指着身侧的椅子道:“坐吧。”
王向佐听后一愣,片刻后才躬身行礼回道:“老臣……老臣谢陛下!”
完,再施一礼,坐了下去。
皇帝待他坐好之后,才了头,缓缓开口继续道:
“现在帝国内满朝文武中,三大权臣内,如今朕最信任的就是你了,”着他摆了摆手,不让王向佐客套,接着道:“你便替朕去做这件至关紧要的事!”
王向佐紧咬牙关,嘴唇哆嗦,一个字也不出来,只是重重头。
皇帝看他神色,微叹一声,道:“其实朕心里清楚,这等大事劳心费神,况且你岁数也大,朕本不想再让你去,但遍观朝廷,朕最信任的人,终究还是你啊!”
“咚!”,皇帝话音刚落,王向佐忽然在年老的皇帝面前跪了下来,匍匐在他的脚下,泣声道:“老臣有罪,老臣有罪!”
皇帝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王向佐面前,嘴里叹道:“起来罢!你私自调遣兵马入卫以助刘秀,这么做也是怕卫国被燕军所迫,乃是为了帝国江山社稷,朕应该感到欣慰才是。”
完,亲手将王向佐扶了起来,但他眼中寒意彻骨,又哪有半分“欣慰”之意了。
待王向佐起身,皇帝这才悠悠叹道:
“朕之所以让你负责此事,一来,你是朕最信任的人;二来,在朝廷文武大臣中,论军中声望你是威望最高的人,也是目前唯一能够让朕的三个儿子都忌惮而想要争取的人物,你也知道,他们三人为了一己私利,罔顾社稷,无法无天,先后杀了百主和亚恒,而后在国内深植势力,现如今刘钊和刘锐虽然被朕以雷霆手段软禁起来,但朝中已遍布其党羽,朕一时动不得他们,只能徐徐图之,但偏偏刘秀又在卫国站稳脚跟,时时刻刻虎视眈眈,妄图对洛京图谋不轨,长此下去,朕必顾此失彼,现朝中无人可以节制二王党羽,亦无人可向东行以除掉刘秀之威胁,帝国此时实在是危险之极!”到这里,皇帝忽然苦笑一声,道:
“你是知道的,朕当时之所以放刘秀东行卫国,的确是无力钳制他了,朕这身子,怕是活不了多久了,我若一死,恐怕满朝文武势力就会彻底分裂,哪怕是你也无力稳定局势,遑论刘琦!朕倒不是朕的三个不孝子一定会反,但这权势太大而无人节制时,任谁也难以控制自己的野心,哪怕让整个帝国随其陪葬,也在所不惜!”
王向佐伏在地面,看不清他的容貌,但皇帝仍清清楚楚的听到他的声音:“罪臣为陛下,为刘琦殿下,为大汉江山,为帝国百姓,必定竭尽所能,死而后已。”
皇帝的目光一闪,眸中冷意稍减,轻叹一声,弯腰把王向佐扶了起来,只见他皱纹纵横的苍老的脸上,早已经泪流满面,一沙场上威风凛凛的样子也见不到了,皇帝在心中叹了口气,正待安慰几句,忽的胸口一窒,全身抖了一下,最后身子竟然不由自主的剧烈咳嗽起来,声音变得嘶哑,喘息之中,“哇”的一声,竟生生喷了一口鲜血出来。
王向佐大吃一惊,不想皇帝竟然病重如此,扶着皇帝的双手不由自主颤抖起来,他呆愣在那,神色慌张,不知自己该作什么,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要出事了!”
又是一阵咳嗽声音传来,王向佐颤抖的手扶住皇帝,慌乱中就要张口大喊御医进来,但话未出口,就被皇帝拉着他的袖子拦住了。
王向佐此刻连嘴唇都有些发白了,只见皇帝整张脸上再无一丝血气,依然在剧烈咳嗽,仿佛压抑许久的老态再也不受控制般,尽皆显露出来,那个在不久之前还中气十足的皇帝,此时此刻就像是一个老旧残破的风箱,依旧辛苦的发出声音,痛苦不堪的工作着。
许久,皇帝才缓缓平静下来,仿佛身体里的病魔发作了许久,也累了。
“陛下!”王向佐叫了一声之后便哽咽起来,再也不出话来。
皇帝在王向佐搀扶下,喘息了许久,直到呼吸慢慢平复下来才缓缓开口道:“久病成医,朕现在不等他们开口就知道他们会怎么,每次都是那几句话,开那几万药,朕自己都会看了。”
王向佐低下头去。
皇帝目光中冷意渐渐消散,若不是身上气势依旧,一眼看去仿若一个普通老人,他又轻咳一声才淡淡笑道:
“你也不要太难过,朕福大命硬,岂会那么容易就死去?现在刘琦毫无根基,朕很不放心,若他不坐稳太子之位,大汉帝国不能转危为安,朕是不会心安的。”
王向佐听后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垂首不语,静静的站着,君臣二人,就在炭火熊熊的寝宫内带着一丝莫名的凄凉之意,默默地相对叹息。
就这样过了半晌,皇帝才收拾心情,眯起了眼,在漫天风雪中南方的天空仿佛又出现了那几张令人厌恶的老脸,熟悉而可恶。
“若不是有刘琦,现在帝国就被你们几个出离国的老家伙给占了吧。”
风从窗户中吹来,将他这句话吹得粉碎,让王向佐一个字也没有听清楚。
皇帝在低声了这一句之后就又陷入了沉默。
良久,他才收回目光,看着仍在一旁垂首沉默的王向佐一眼,道:“你之前派兵进入卫境之事,朕既往不咎,但如今卫燕之战已经结束,朕限你十日之内将军队秘密调回帝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总督罗霍还有太傅张玉良,至于拓拔野和征兵之事,也要劳你多加费心了。”
王向佐目光闪动,躬身回道:“是,陛下!”
皇帝摆了摆手,道:“这几日就辛苦你了,去吧。”
王向佐了头,再次行了一礼,躬身退了出去。
帝国骠骑大将军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门外,待他的脚步走得远了,屋子中顿时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皇帝站立半晌之后,才摇了摇头来到桌前坐下,端起早已凉透了的茶水抿了一口,眯着眼请沉思一会之后,突然开口道:“听了这么久,也该闷了,你出来吧。”
在皇帝龙榻后边,是一扇巨大豪华的山水写意屏风,皇帝话音刚落,就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身材瘦削但却高大的年轻人,只见他皮肤有种病态的白皙,好像一直生活在黑暗中从来没有接触过阳光那般,让人骇然的白色,只是相貌极其英俊,掩盖了他的缺,年轻人眉宇间隐隐有王霸之气,细看起来倒是和皇帝长得有几分相似。
如果王向佐没走的话一定会惊叫出声,因为就在皇帝身边,这个年轻人居然在腰间还佩戴着长剑。
他从屏风后面走出以后,先是整理了衣服,然后才走到皇帝身前,略施一礼,微笑叫道:“父皇。”
皇帝脸上露出难道的和蔼笑容,对年轻人招了招手,道:“琦儿你觉得王向佐这次会为朕忠心办事么?”
刘琦笑着走上前来,给皇帝添了一杯水之后,在皇帝身边坐下,回道:“儿臣觉得王向佐这次应该不会再和刘秀眉来眼去,不过为了保险,儿臣也做了一些事情,力保万无一失。”
皇帝并不问他做了什么事,而是淡淡笑了笑,道:“琦儿,你是这个帝国将来的继承人不假,朕也一直在暗中替你培植势力,但你毕竟根基不稳,羽翼不丰,可别在这个时候出了差错,以至功亏一篑啊!”
刘琦目光一闪,低头应道:“是,儿臣知错了。”
皇帝端起茶杯缓缓抿了几口,抬头对刘琦道:“哦?怎么?”
刘琦面露愧疚惶恐之色,低头回道:“父皇,儿臣不该擅自做主,毕竟这天下还是父皇的天下,这朝廷还是父皇的朝廷,这百姓,还是父皇的百姓,儿臣绝无本分染指之心,只是想做事情给父皇您看看,让您知道儿臣并非庸才无用之人。”
皇帝听他的这么直白,先是一愣,片刻后神色恢复如常,但对刘琦的话却不置可否,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手上的茶盏,看着茶杯中袅袅升起的雾气。
“儿臣这么做,是因为父皇宅心仁厚,一定会念及旧情而不让儿臣动手。”
皇帝眉头一皱。
刘琦继续道:“父皇,您也知道,现在朝中并非只有王向佐一人可用,而且在三大权臣中,他的地位甚至还不如老太傅张玉良,遑论总督罗霍,所以刘秀假兵入卫之事,并非就有王向佐一人主事。”
皇帝听后沉默了许久,好半晌才缓缓道:“哦?那你都做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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