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混乱已经过去,弘德帝的仪仗一走,皇家狩猎场上恢复了平静,一切又和来的时候一样,只是很多公子小姐在篝火会上受伤,需要宽大的马车,都在等待府里派车来接。
吃过淳于谙准备的早饭之后,青璃才觉得这一夜的疲惫稍微得到缓解,和水零欢二人回到帐篷去拾掇东西,就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而香草已经退到了帐篷门口。
帐篷里,刘花生脸色苍白,昨夜流血过多,接着就晕过去了,等到昏昏沉沉觉得苏醒的时候,又喝了几碗黑乎乎的汤药,有心闹脾气不喝,被撬开了嘴,然后又迷糊的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就看到床前坐着一个模糊的人影,脸颊两侧还有没擦干的血迹,皮肤白皙斯文,眼睛里布满红丝,二人对望,她能看到他一双焦虑的眸子。
“孙公子?”
刘花生想抬手揉揉眼睛,就觉得胳膊像是有千金之力,不但抬不起来,还火辣辣的疼,她才恍然想起昨夜的一幕。是了,昨夜篝火宴,舞姬突然变成了刺客,竟然对公子小姐们下手,她被青璃保护在身后,再然后,她看到有一个舞姬在孙公子的周围,千钧一发,只能用身体挡匕首。
“刘小姐,你醒了就好!”
孙昊看到刘花生醒来,激动的站起身,小心翼翼的倒了一杯热茶水,他看她的嘴唇有些干,已经起了一层干干的皮,说话也沙哑,想让她润润喉咙。
“孙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刘花生四下里张望,帐篷里面空无一人,难道她被人抛弃?这也不太可能,或许是好姐妹为了让她和孙公子独处吧。其实昨夜过去之后,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清醒,要说后悔肯定是没有,但是强扭的瓜不甜,一个女子不能那么没脸面,做出不择手段下作的事。
“我……昨天,对不起。”
孙昊放下茶杯,想扶着刘花生坐起身,又怕碰到她的手臂,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尴尬的站在原地。刚才他就那么坐着,看着昏迷过去的她,虽然姿色普通,脸圆圆的,小眼睛,相貌也不出彩,可是娶妻娶贤,在树林的相救,已经破坏了她的名节。
“昨天的事是我自愿的,孙公子不必有什么负担。”
刘花生已经想开,反倒是没有了昨天的忸怩,变得坦然起来,她的眼神清亮,脸上还带着笑意,“你没事就好。”
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青璃感应到里面的气氛有点尴尬,这才和水零欢一起走了进去。水零欢在刘花生的背后放了一个软垫,然后扶着她半坐着起身,青璃接过孙公子手里的茶水,喂着刘花生。
“孙公子,你没有受伤,还是不要在这边久留了,孙大人恐怕还在担心,你的小厮已经在帐篷外面来回走动很久,你还是先回去吧。”
青璃给刘花生细心的喂过水之后,又找了一条干净的手帕,点了点她嘴角的水迹,回头看着一身狼狈,还在傻站着的孙昊,说道。
“是啊,这件事就过去吧。”
水零欢对孙昊基本就是无视,都到了这份上,还傻站着干嘛,赶紧麻溜的回到府上找她爹孙大人提亲,这也不是挟恩图报,破坏了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名节,不该负责?不是说国子监祭酒孙大人府上对这方面礼仪规矩是最严谨的吗。
面对水零欢和青璃的不屑,刘花生的淡漠,孙昊也看出了一些东西,他是有点文人的清高,迂腐,想找一个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小姐,以后两个人花前月下,还可以对诗作画,神仙眷侣,岂不美哉,可那也只是理想,他明白自己将要做什么,所以点点头,转身离开。
孙昊离开之后,水零欢打开了话匣子,描述昨夜后来的情形,一切是多么的惨烈,说到于菲儿屁股被扎刀,还不厚道的幸灾乐祸,哈哈大笑。
“你小声点,到现在还没抓到人,这几天恐怕皇上心情不会好。”
青璃眼中划过一抹忧色,昨夜看到那群舞姬的时候就觉得很不对劲,她很怀疑幕后的主使,背后之人主要的目的好像就是为了制造混乱,如果真是为刺杀,那群舞姬怎么还能分身出来,寻找无辜的公子小姐们下手。
“唉,我晓得,只是有股怨气罢了,那于菲儿最会给人暗地里下绊子,这次受伤,能老实几天,而且书院最近也要休沐。”
水零欢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了一句,然后不再言语。
快到午时,白府派来的马车这才赶到狩猎场,马车宽大,里面装饰的很是奢华,铺上厚厚的垫子,就算回程颠簸,也比普通马车好太多,受伤的刘花生可以躺在车内,不用担心碰伤手臂。青璃带着丫鬟香草把能用的都带上,为了不打扰刘花生休息,她选择了坐自己的马车。
回程的路,马车走的缓慢,基本每几十里,都有皇家侍卫在做临时的巡检,很可能是和这次刺杀有关,每当到了关卡处,都被要求下马车,这些侍卫都会上车翻动,来回折腾有十几次,才到达京都的城门处。
“四叔!”
在城门的方向,马车再一次的停下,青璃蒙着面纱,在香草的搀扶之下走下马车,四叔莫如海正穿着一身盔甲把手城门,面色严肃,看来这次弘德帝是被惊到了,不抓到刺客决不罢休,连四叔都被派过来守城门,检查过往车辆。
“璃丫头,你四婶正担心你呢,这都派丫鬟到我这问了十几次了,你别耽搁,赶紧到府上和你四婶报平安。”
莫如海见到自家侄女归来,心里也放心大半,有时候觉得送她到书院修习也是好事,至少有点浅显的功夫,昨夜那些小姐们都尖叫着逃跑,自家侄女还能和刺客比划两下,当时他就觉得手心冒冷汗,好在没出什么事,不然三哥一家马上来京都,真是不好交代。
“四叔,我这就回去,您要当心。”
检查完之后,青璃告诉车夫,快马加鞭,这才回到府上,四婶着急,挺着肚子在桂圆和莲子的搀扶下,在二门处急切的望着,见到有马车进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璃丫头,你说你咋就这么多灾多难啊,这是要吓死四婶啊!”
陈氏用手在胸口处顺顺,又用帕子擦擦额角的汗,站立良久,也觉得身子发麻,若不是身边两位丫鬟扶着,她能直接栽倒在地上,这天儿热的,感觉喘不过气一样。
“四婶,我没事,让您担心了,我和四叔都好好的。”
回到府邸,青璃觉得格外的舒心,就好像在外面呆了几天,想家一样,府里的一草一木,就连垂花门这边的梧桐树,都觉得格外的亲切,院子里的花草生机勃勃,院墙下面的一排花朵发出一阵阵的幽香。
两人一路往院子里走,四婶说了一些府上的情况,这两天给小弟子禄请了一个开蒙的老先生,在家里学习识字,先生也夸他聪明,是个好苗子。
“那敢情好,能早点开蒙学习识字,以后等过两年去学堂,也不会跟不上。”
青璃记得小弟子喜学习认字也是三岁多,如今已经可以读完整本《论语》,爹在信中说,小弟甚至比大哥的天分都要高,莫家能不能光宗耀祖,全在小子喜的身上。可能是空间灵泉也起了点作用,这么多年,强身健体肯定是有,当年爹莫如湖被许猪头的马蹄子踩伤,卿和堂的老大夫就说他恢复力惊人。
“对了,小雨从北边回来了,今天晚上加菜,我已经让厨娘做你爱吃的水煮鱼,你看有什么想吃的,再吩咐下去,也快到了晚膳的时辰,你们就在院子里用吧,我这个老的就不搀和了。”
四婶陈氏脸上带着柔和,看青璃和亲生闺女一样,还摸了摸她的头,“去吧,我就不陪你们折腾喽!”
“对了四婶,我在狩猎场深林里挖了不少得用的药材,有一根上百年的老参,我一会让香草送过来,您留着补身子。”
那天红枣被下了迷迭香,她索性弃了马,自己一路采药,有两根几乎是小臂粗的人参,她把根系都保存的很好,放在空间里,打算给四婶,剩下那根送四皇子妃阮冉冉。
听说沈冰雨回来,青璃高兴的几乎跳了起来,虽然还有十来天,也能见到亲人,但是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提前想知道情况,爷奶,爹娘,大伯一家,二伯一家,还有走之前就已经有了身孕的小姑。
告别四婶,青璃飞快的回到自己的院子,沈冰雨一个人正在对弈,一手执白子,一手执黑子,自己正在苦思冥想,听到她进门的声音,也没有抬头,眉头轻微的皱着。
一晃就是四年多,当年一路从凤阳坐着带铁笼的马车到京都,她还记得沈冰雨那时候倔强的脸,即便挨饿也不肯退让半分,小小的年纪,就有一张妩媚的脸蛋。
如今几年过去,沈冰雨的身高在同龄人之中算娇小的,长相越发的冷艳,平日里做事果决,也不喜欢言语,只有和青璃,水零欢等人在一起的时候,才像一个少女,如大姐姐一般,对着青璃处处关心和照顾。
“小雨姐,你别下棋了,我回来了!”
青璃调皮的在沈冰雨的背后打了一下,多亏她之前进门的时候已经洗手,不然摸到沈冰雨洁白的衣衫肯定就是一个小脏手印,这一路车里闷热,她的手心一直在出汗。都说心静自然凉,可惜没那么高的境界。
“你这个丫头,这么多年也没稳重点。”
沈冰雨回过头,对着青璃的鼻子就捏了一下,然后淡笑道,“这皮肤嫩的,都能掐出水来,我不在这段日子,吃了什么好吃的,用了灵丹妙药不成?”
“还说呢,一直倒霉,这次又差点没命。”
青璃对着沈冰雨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于嬷嬷在一旁抽抽嘴角,但是什么也没说,老实的上前给二人倒了茶水,沏的还是青璃常常喝的信阳毛尖。
“怎么回事?”
沈冰雨拉着青璃,她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皇上的仪仗,一大早的就在京都的城门盘查,她带回来的车上有很多北边的特产,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和礼品,被守城门的官兵翻了个乱七八糟的,听风声说是在京郊狩猎场发生了点不好的事,具体是什么,还不得而知。
“唉,你说我这个运气吧!”
青璃拉着沈冰雨,先说了那天去书院的路上暴雨,遇见单世子假装英雄,然后山体滑坡,她被堵到路上,若不是淳于魔头出现的及时,能不能回来还难说,接着,就是腿废了的单世子对她有点心思,竟然想请求皇上赐婚,于是她找了徐萦顶包,再然后,因为那天多说了一句话,“云家少主是第一美男,是京城众位小姐的爱慕对象”,被鸡婆单世子传扬出去,又莫名其妙的得罪了吏部尚书千金何云,还有在皇家狩猎场发生的事,三皇子耶律楚仁也来找麻烦,之后遇上刺客云云。
“这确实是多灾多难,还好躲过去了。”
沈冰雨一边听青璃抱怨,一边笑,这一环扣一环的,在京都这么多年,也见识到一些官家小姐的小心机,所以她是很不屑与之打交道的,听青璃这么说,淳于少将军是起到关键的作用,二人的命运早就拧在一起。
“小雨姐,你和我说说吧,在信上也不是那么详细,和我说说莫家村吧。”
青璃紧拉着沈冰雨的手不放,四年多没有回去,却对那里有很深厚的感情,多次做梦都会梦到,梦到村口的那条路,那个曾经光顾的小杂货铺,家里门口埋藏财宝的大树,邻居刘小花的家,村里那条清澈的小河。
“莫家村真是一个很美的地方,只是我去的时候那边还很冷,大雪封山。”
沈冰雨回想起莫家村,那时候也是刚过年不久,京都已经春暖花开,这一路,越往北边越冷,到达凤阳城的时候刚好下了一场大雪,到小腿膝盖那么深,她狠狠的报复了一下自家的后母,说来也巧合,正好抓到后母背着爹私通,于是她就找爹回家,还说了四年之前的事,她被后母卖出去,后母却说她和一个小白脸跑了,然后私吞了她娘留下的嫁妆,全部给了继妹,他爹不相信,这么多年一直在寻找她的下落。
接下来,事情就简单多了,沈冰雨找来小凤县的县令,已经换了人,因为有莫家的关系,对她毕恭毕敬,惩治了恶毒的后母,继妹也被休出家门,但是她也没有报复的快感,这么多年,也想开了,有什么是比自己的日子过的好还重要的,后母和继妹,只是得到报应而已。
当初和青璃说,会给自家老爹找一个后娘,沈冰雨真的这么做了,找的是家里的她娘曾经的陪嫁丫鬟,在她娘去后一直很照顾她,照顾多年,都没有嫁人,她知道那个丫鬟对爹有意思,娘亲已经故去,还不如成全二人。
解决过家里的事情,她先去了小凤县,住到青璃家镇上的院子,还进了青璃当年的房间参观,里面一如既往的整洁,虽然和京都比起来,简单的有些显得简陋。丫鬟二妮每天都会来打扫,还不时的进来坐会,她尝到青璃时常念叨的张大娘做的水晶肘花,喝到了张伯亲手沏的茶水,听两位老人念叨青璃在的时候,院子里是多么热闹。
在镇上住了几天,她还特别的打听了一下许家的消息,这可是当年青璃仇人榜上前三名,还有李墨轩的后娘,小寡妇赵氏,据说许家已经落魄,许猪头整日痴傻,许宝珠也在当年灯会,被人群踩断手指成了废人,整日都在毒打丫鬟,最后一个丫鬟受不了虐待,用匕首划花了许宝珠的脸,然后做了逃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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