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淳于谙绣了帕子,擦掉治疗腿伤的药膏,两个人一起换了床单和丝被,不用指望小厮旺财,那家伙又在偷窥,这次是卡在窗户中间,红着脸,不上不下,头发夹到缝隙里,门外的香草和杜鹃看着月色谈心,淳于谙和青璃一起拾掇,彻彻底底的无视了他。
等到青璃抱着小匣子回去,旺财一狠心,拽断了头发,哭丧着脸,慢悠悠的从外面转到内室,一边走,还盯着几缕青丝伤感,自家少爷竟然不理他,是在怪他偷看?
“少爷,您给青璃小姐的盒子里,装着什么?”
旺财眨巴眨巴眼睛,狗腿地上前倒了一杯茶水,递给淳于谙,“我看盒子不小,里面的东西分量不轻。”
“是你说的心意。”
淳于谙的心情非常好,此刻他并不想和人分享,旺财一个小厮,来打听主子的私密事,已经算是逾矩了,所以他不再说话,转头熄灭了油灯,心里想着青璃拆开看时候的表情,会激动,惊讶,还是感动于他的心意?或者都没有,会拒绝,然后退回。
夜色正好,青璃转回了院子,于嬷嬷也打来了洗漱用的热水,但是青璃记得,在月事的时候不能坐浴,就站在浴桶里面,让香草和杜鹃舀着水,给她冲洗一下,草草的沐浴之后,她换了一身舒适的里衣,绑好月事带。
青璃回到内室,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显眼的小匣子,这才想起来是淳于谙送给她的礼物,她以为里面可能是装着银钱珠宝,打开一看,立刻吓了一跳,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各种房契,地契,底下还有一层一层的银票。
这么大手笔?青璃有点不信,上面的铺面地契很多都是在北地的平阳城,还有一本账册,上面详细记载各个店铺的年收益,淳于谙的铺子很符合他的风格,多是打铁铺子,药材和皮草一类,女子喜欢的胭脂水粉,衣衫布料,一家都没有。
这些给她是什么意思?是让她帮着管理?青璃并不觉得这些是淳于谙送给她的,里面的铺面,田庄,宅院加一起至少有百万两,每年都会有收益,这应该是他全部的家财,是想让她帮着保管?
青璃觉得,淳于谙的做法是睿智的,护国将军府刚刚出现状况,现在就忙着转移资财,有这个觉悟不算晚,就是没有云家的人精明,树大根深,百年望族的掌权者真是睿智,早在四年多以前就看清楚大周的形势,做了妥善的处理,所以即便是现在有人对云家下手,打击其生意,根本伤不到云家的根基,所受的损失如九牛一毛。
“小姐,您早点休息吧,奴婢宿在外间,您半夜起夜喊奴婢一声。”
杜鹃和香草商量一下,还是香草值夜,因为她会武,警觉性高,半夜有个风吹草动能听到声音,也好服侍自家小姐。
“恩,好了,这就睡。”
青璃挑下了帐帘,又和空间中回来报信的小灵聊了几句,南边现在的形势非常不好,因为护国将军中毒,士气低迷,弘德帝王派来的援兵迟迟未到,粮草药材都跟不上,天气热,伤口经常发炎,很多受伤的士兵都没挺过去,心里多少有点怨恨,觉得自己来出生入死,后方的物资还没有,就是眼睁睁的丢命,在打仗中也是敷衍,没心情杀敌,一心想着自保。
因此,形势越来越严峻,有好几次深夜,南方等几个小国组成的联合敌军都爬上了城门,最后还是城里的百姓看不过去,把家里的油都捐了出来,往城下泼油放火,不过类似的事情多了,沐阳城里的百姓也捉襟见肘,大家真是把家里多余的粮草都捐了出去,很多家里每日都要喝粥。
最近沐阳城里人心惶惶,不知道谁恶意传播消息,说北边大周和大秦的边关也已经开战,消息闭塞,不像现代那么发达,百姓们听风就是雨,也开始恐慌,双面受敌,大周还能支撑多久,若是沦陷,大秦那些野蛮人一定会屠城。
沐阳城知府也着急的很,派士兵和官差辟谣,但这种事,就是官府越澄清,百姓们越觉得谣言是真的,最近还有人在收拾包袱,准备举家迁移,形势不妙。
对于此,青璃无能无力,主要能平安挺过去十天,她的粮草和药材的商队都会赶到边关支援,能吃饱,受伤了有好药,希望能给将士们一些慰藉,就是这功劳最后都归结于弘德帝身上,这点让她很不舒服,做了好事不能留名,还让可以算是敌对的人抢了功绩,再没这么窝火的事,所以她也想找人散播一下,粮草和伤药的功劳,记在淳于谙的名下,有利于稳定军心。至于四叔就算了吧,枪打出头鸟,就怕以后弘德帝有点什么事,全推到自家身上。
淳于谙一直忐忑怕被拒绝,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一直等到天快亮了,青璃那边也没动静,他这才安心,慢慢合上眼睛小憩。
农历四月二十九,京都已经进入到每年最热的时段,一大清早,文氏身边的仙草和石榴就带着托盘过来探望,里面还装了点文氏经常吃的补气补血的阿胶固元膏,青璃洗漱之后,用了一些,味道还可以,有些甜甜的,今天是月事的第二天,她已经适应了,虽然下腹还有点坠涨之感,比昨日疼的要死要活,好的太多。
来了月事不能穿颜色太浅的,青璃选了一套喜气的红色的素锦缎衣裙,摸上去丝滑,穿着还透气,很舒服。昨日文氏派丫鬟探望了几次,早上又派丫鬟过来问候,青璃觉得很过意不去,带着杜鹃和于嬷嬷过去请安。
清晨的阳光刺眼,又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走在护国将军府通往后院的路上,一路假山流水,鸟语花香,有那丫鬟婆子在修剪花草,低着头,见到青璃连忙行礼。
过去昨日那股子疼劲,所以青璃情绪不错,有丫鬟婆子行礼,她也是笑意盈盈的打招呼,到达文氏的正院门口,丫鬟飞鱼正在给牡丹花浇水,文氏爱牡丹成痴,院子里面种下都是珍惜品种,几乎都是青璃送过来的,里面掺了一些空间的浮土,所以养的很好,这个时候开娇艳,没有一丝落败之象。
“璃小姐,我们夫人刚才还念叨您呢。”
飞鱼放下花洒,给青璃行礼问安,青璃小姐可是为来的少夫人,这是护国将军府里奴仆人人皆知的事,原本有人是不太服气,也曾经拿青璃的出身做文章,因为这次淳于谙被下了天牢一事,全部转化成感激,那种危机关头,才最见人心,平日和护国将军府走动最频繁的白家都没能露面,只有青璃不忌讳,我行我素。
“青璃小姐,您来了!”
石榴正在偏厅端茶水,听到外面有动静,打了帘子出门,还上下打量一番青璃,双目有神,神采奕奕,看着应该不错,也就放下心来。女子的小日子经常有因为疼痛晕过去的,只能生生的受着,大夫给开的药,没什么大作用。
“恩,来给文姨母请安。”
青璃被石榴领进了偏厅,顿时冷的打了一个哆嗦,文氏怕热,一个偏厅就放置了两个冰盆,还在冒着丝丝的凉气。
“快,赶紧把冰盆撤了!”
文氏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牡丹衣裙,看着气色不错,头上也戴了金簪,脸上施了粉,相比前两天的朴素,今日算是正式,青璃以为府里要有人来做客,就推脱道,“文姨母,不用的,我就坐一会儿,就别折腾仙草姐姐了。”
“奴婢无碍的,左右不过是两趟的事,璃小姐,您要多多注意,小日子受不得寒凉,不然以后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仙草连连摆手,笑着搬起了冰盆,那一盆至少也要十来斤,搬起来还挺费力气,石榴也麻利的上前,两个人合力搬运。
“文姨母,您是最受不得热的。”
青璃不好意思的坐在椅子上,文氏喊进来飞雪,让她端点心和干果,在沏上热茶,这才转过头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青璃,“小璃,怎么样,小腹还有没有疼痛之感?你这丫头也不知道注意,还贪凉喝了冰水。”
“文姨母,好多了,因为是第一次,所以我也不知道会这么早。”
青璃红了脸,在府上做客,赶上尴尬的日子,是很忌讳的,在古代讲究很多,一般女子有月事的几天多半会被认为晦气,是不能出门做客的,夫妻之间也要分房而居,基本所有的男子都认为这是污秽。
“是女子都要有这个关卡。”
文氏最是能了解女子的不易,以前在未出阁的时候,每当到这个日子都会疼个死去活来的,文氏对青璃也多了几分怜惜,想着她可能是很小就离开娘亲,陈氏虽然对她不错,总会有疏忽的地方,现在来了月事,还懵懵懂懂的,所以就耐心说了一些女子小日子的禁忌。
都说女子身体虚弱,尤其是小日子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上坟,参加葬礼等,说是因为那会身子弱,属阴,容易招惹上不好的东西,青璃听后不住的点头,这些禁忌习俗已经流传到了现代。
“小璃,姨母就不多留你了,知道你要回府里看看。”
文氏之所以装扮一新,就是等着青璃爷奶,爹娘等亲人来到京都,她好登门去拜访,顺便说青璃的亲事,现在该准备的聘礼,淳于谙的生辰八字贴,还有很多杂七杂八都准备的妥当,就差没见到正主。
“文姨母,那么我回去看看。”
青璃也站起身,她现在确实是心急如焚,已经月底还没有消息,她有点忍不住让小灵去打探了,四婶身边的季嬷嬷这几天清晨带着希望去码头接人,傍晚又带着失望回来。
忠武将军府内,陈氏让桂圆和莲子扶着她走到二门处,昨日青璃身边的丫鬟回来送信,说自家侄女不太舒服,她仔细一问才知道青璃是初次来了月事,因为这个,她一夜都没睡好,思来想去,这么多年被照顾的那人是她自己,而青璃,她都没能好好的照顾,管家,做生意,好像她已经习惯了侄女能干,如今才惊觉,青璃只是一个小姑娘,自己一个做四婶的,没能尽到责任,这样的大事竟然疏忽,总觉得有些愧疚。
青璃让马车停到二门处,她带着香草下了马车,正好和四婶面对面,陈氏正让桂圆莲子扶着,站在一边大树之下等候,那边虽然阴凉,陈氏仍旧不停的流汗,用帕子擦着额角。
“璃丫头,都是四婶不好,这种事情,竟然忽略了。”
陈氏精神萎靡,脸上有不正常的红晕,一路走来,阳光刺眼,她身子又弱,多多少少中了点暑气。怀孕几个月,肚子凸出,脸部圆润,成了双下巴,面相更显慈爱之色。
“四婶,这怎么能怪您啊,是我比正常的女子早了一年半载。”
在大周,一般正常情况,女子都要十五岁左右才发育成熟,个别晚一些的,十五岁及笄之后,还没来月事,所以女子都嫁的晚些,等到发育成熟才会考虑亲事,京城的贵女不用担心这方面的烦恼,听说白家就有卖药膏的,催促少女身体快速发育成熟,据说还有生儿子的秘药,但是青璃觉得,后者很可能忽悠人,现代科学表明,生儿生女,主要决定在男子身上,让女子喝那些苦药汤子有什么用,太不公平,古代生不出儿子,就是天大的罪过,需要承受很大压力,就是庄户人家那种穷人,也都有很多花花肠子,也就是自家爷奶开明,二伯娘没儿子,奶说这都是缘分,从来没别的想法,爷爷莫福来也说,老莫家不缺男娃继承香火,女娃也是宝贝。
“走吧,和四婶回去,今儿就留这边用晚膳吧,府上来了一个北方的厨娘,做菜有一套。”
说起这个,陈氏兴致勃勃的,这次家里人都要来京都这边,一些该准备的,青璃全部准备妥当,每个人的喜好都考虑进去,例如莫青蔷,就喜欢蔷薇和绿色,青璃给她准备的小院子里种了一排蔷薇花,还把她的房间换成了淡绿的纱帐和窗帘,堂姐莫青菊则换成了淡黄色的,纱帐上面绣着一丛丛的小菊花,也很精致。
这方面,青璃做的细致入微,陈氏觉得自己插不上手,最后想了想,爹娘妯娌都是北方人,肯定不习惯京都的清淡饮食,还有药膳,喜欢吃辣,府上的厨子做糕点不错,但是做辣菜的话,就差上一些,有时候青璃觉得不够味,还经常自己下厨,前两天陈氏突然想起,夫君莫如海一个叫王二的手下,他娘子是北方人,两个人也没娃,王二娘子就在忠武将军府的后街,王二随着莫如海出征,他娘子也没差事,她就派了丫鬟桂圆去请人。
“还是四婶周到,爷奶最喜欢吃辣,口味也重,京都这些小菜,怕是吃不惯。”
青璃刚来这边的时候,吃那清汤清水的菜,就觉得嘴里没有滋味,也不下饭,没有辣椒吃着爽快。爷奶年岁大了,应该多享几天清福,不习惯千万不能勉强,她已经给爷莫福来准备了最好的烟叶子,奶奶喜欢什么她不清楚,吃食点心,布匹也堆放不少。
“是啊,你爷奶年岁大了,就算身体硬朗,能折腾几次?都是我和你四叔,没尽到孝道,还得让二老大老远的折腾。”
四婶面露愁苦之色,叹了一口气,前几年,她和夫君莫如海初来京都,没站稳脚跟,就寻思赚钱银钱托人捎回去,给青璃的奶奶治腿,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好不容易得了造化,莫如海一直在边关打仗,做危险的任务,她也被告知不能回去,武官的家眷必须留在京都,她当时很怕出了意外,遭到报复,也没敢托人送信,一晃就是好几年。
就在莫如海回京之后,形势也转好的时候,突然又赶上地龙翻身,后来又接连时疫,京都的城门被关闭,几乎是隔绝了消息,再后来,她生下小子禄,极其凶险,也养了很久,虽然年年不断书信,也派人送年礼,得知老家的消息,但是都没见到人,这次能相见,还是二老背井离乡,想想就心酸。
“四婶,别这么说,我觉得爷奶一辈子没出过凤阳城,能一路转转,看看大周的山水,了解下风土民情也不错。”
这就是古人和现代人的差别,四婶觉得,爷奶来京都是背井离乡,远离故土,青璃觉得是旅游,能见见世面有什么不好,活了一辈子,非要在莫家村那个小地方猫着,才算是本分?一辈子多走几个地方,看看自己不曾了解过的世界,她想,如果有机会,也愿意去外海看看,那片古老的国度,和二十一世纪欧洲有什么区别,是不是也是吃西餐,牛排,牛角面包,有没有枪支弹药,大周绝对不要闭关锁国,不能做历史上的大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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