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六的天气并不如青璃预期那般,大清早就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雪花迎着风飞舞着,为这个清晨增加一股冰寒之气。
下雪天马车行进有一定困难,自家人在一起商议过后,决定提早出发。米栋因为要解蛊毒,和白可心一样继续留在北地,这次回京的只有白若尘和水零黎夫妻二人。
平阳城距离凤阳城的小凤县路途甚远,其中还要走一条小路,一行人早出发,中途在小凤县里停留一夜,这么冷的天儿,水零黎作为孕妇,不好赶夜路。
因为着急走,众人早饭都没有吃,全部端到马车上解决,青璃自己带着于嬷嬷和麦芽坐一辆马车。车内没有长辈,主仆三人显得很是随意。
车厢里还算保暖,四周的车窗全部封闭,青璃不喜欢点油灯,嫌味道呛人,就拿出上次从米栋那里顺来的夜明珠,马车里顿时有了光亮。
在角落处有一个红泥小火炉,上面坐着一个铜质的细嘴铜壶,铜壶的旁边放着一个小炉子,上面横七竖八地摆放几个烤红薯,路上冷,青璃就想吃点热乎的。
这辆马车是为了出远门特别打造,车厢做了加大和减震的设计,在车门口处一侧,围起来一个小盥洗室,方便在途中解决需要。
在盥洗室那侧有单独的小开窗,设计很合理。不过那里几乎成了摆设,青璃一次也没有用过。
“小姐,食盒里有厨娘做的夹饼,有鸡肉和虾仁,还有热粥和几样小菜,您赶紧趁热吃吧。”
于嬷嬷打开小几下面的柜门,提出来一个食盒,青璃做的汉堡,在这边被他们取名夹饼,厨娘也学会了,不时地给家人做上两次,慢慢摸到门道之后,比青璃自己做的要细致。
“恩,确实饿了。”
青璃打了一个呵欠,天不亮就起来,检查这次送到京都的年礼,就怕有半点差错,每个箱子都检查了好几遍,这才让府上的下人帮着装车,心里那根弦一直紧绷着。
“你们也跟着吃点吧,爹娘那边准备了吗?”
厨娘装的分量比较大,青璃怀疑是不是拿错食盒,把给公婆的分量送到她这里。粥是小米粥,里面加了一颗晶莹的红枣,打开盖子,顿时粥香四溢。
“老爷夫人那里准备妥当了,这些是奴婢特别让厨房加的。”
麦芽不好意思一笑,自家小姐当家,厨房必然要讨好,不敢克扣,她和于嬷嬷这做下人的也想跟着吃些,不然马车里这么冷,要挺上一天,晚上到客栈才有饭吃呢。
“那正好,一起用吧,等到晌午咱们煮饺子吃。”
青璃点点头,没有计较麦芽那点小聪明。马车上太多的吃食不好带,最后只得带了一些速冻饺子,每个马车上有一口小锅,用来下饺子吃,等到小凤县的镇上,也要到了入夜时分。
窗外,北风呼呼地吹,马车行驶在官道到,速度很快。多亏车内做了减震处理,青璃坐在车凳上,觉得稳稳地,和自家沙发差不多,下面垫着几层厚厚的毛皮,很是舒服。
“小姐,您说白家小姐和子归少爷这事能成吗?”
车内只有主仆三人,饭毕,于嬷嬷沏上热茶之后开始八卦,怎么看白可心的性子都不讨喜,冷着一副脸,好像谁欠她银子一样。
“成不成的得看皇家的意思,要是想把人塞过来,那就没办法了。”
麦芽撇撇嘴,这件事自家小姐做不得主,也在苦恼。不过子归少爷也老大不小了,该到了成亲的年纪,白家小姐性子不讨喜,优点是貌美如花,家世又好,还算般配。
“我也不知道啊。”
青璃叹了一口气,这件事她完全无条件支持大哥,只要大哥喜欢,身世,条件,甚至是长相都不算什么,问题是清冷的大哥,真的可以动心吗。
皇家赐婚,青璃很反感,她就是被半逼迫嫁给了淳于谙,虽说二人之前有了婚约,说好在她及笄之后成亲,淳于家也没有多想,是耶律楚阳想讨好人,早早地把她卖了。
午时前后,青璃又吃了一顿热乎乎的饺子,肚子里有底子,也就感觉不那么冷,她身上包裹着羽绒被,侧身躺在车凳上,迷迷糊糊地一直睡到天黑。
马车在官道上转了个弯,奔向小路,车队领头的车夫是一个老车把式,雪夜路黑,也能辨认出方向,一直到入夜,百姓们全部熟睡的时候,一众人才到达客栈。
青璃独自要了一间房,让于嬷嬷和麦芽一间,她不太喜欢住在客栈,晚上必定要进入到空间里。不过坐了一天的马车,就觉得疲惫不堪,她到温泉池子泡了澡,又跑到果园采摘新鲜的水果。
从外海带过来的芒果,芭蕉和榴莲,青璃总是吃不够,每次进入空间里都要绞尽脑汁研究新鲜的吃食。用果肉做一些小点心,解暑的沙冰,酸奶等,做一些各种口味的爆米花,她一个人享受,所有烦恼都可以遗忘。
小白狐狸羽幽一直没有出现,还闷在药房里研究金蚕蛊,还差最后两种罕见的毒,也是异族的秘法,这似乎难倒了它,青璃也变得一筹莫展,万一己方再有人中蛊,不可想象。
下晌的时候在马车里睡过,青璃并不累,她在空间里研究了一会儿功法,又把给爹娘和小弟子喜做的衣衫等整理一下,爹和小弟有新的笔墨纸砚和玉佩,给娘亲的就是一些珠宝首饰。
十月初七一大早,众人在客栈里匆匆用过早膳,再次向着莫家村行进,这次路程要近得多,在镇上正好赶上有市集,附近的村民们穿着厚实的棉袄,喜滋滋地赶集采买吃食布料。
今年风调雨顺,粮食大丰收,青璃托人从北地直接收粮食作为城北大军的军需,给这些百姓一个非常合理的价格,只要自家有地,几乎都赚到了。
族里有银子之后,请人修路,从镇上到莫家村一共修出三条路,大道平坦开阔,雪地早已经被压得实成,可见平时也有车马路过。
以前的莫家村,大雪封山之后,村民们猫冬,很少会去镇上,来回路不好走,天寒地冻,早早地就准备好过年的吃食,然后静静地窝在茅草房里,等待一年的冬日过去。
如今大不一样,族里有马车,只要族人有事情要出门,可以随意地租借。族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放生活的必须品,这个习惯从两年以前一直延续到现在。
进村之后,路变得窄小很多,两边都是族人家里的宅院,听见有车马的声音,有的族人从家门口出来张望,一脸迷茫,寻思这个时节还有谁来串门。
“莫老七,老子来了!一会儿一起玩牌啊!”
一进到村口,淳于老将军激动地搓手,颇有卷土重来的势头,他拉开马车的车窗,对着在家门口探头探脑的莫老七大喊,“记得多带银子,被输光了光屁股回去!”
“哈哈,原来是手下败将来了!淳于老头,你打一辈子胜仗,在我这你也得输!”
莫老七和淳于老将军熟悉了,经常一起吃酒,开始那点敬畏之情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一脸得瑟地站在家门口叫嚣,语气狂妄自大。
“好你个莫老七,一会儿见!”
淳于老将军吹胡子瞪眼,气呼呼地缩回了脑袋,喋喋不休对着旁边淡笑的文氏道,“你看看,我才几天没回来,一个个都造反了!”
“好了,可别丢人了。”
文氏揉了揉发胀的额角,哭笑不得,成亲二十余载,到今天才算了解自家老爷的脾气秉性,二十多年的严肃都是装出来的,一到打牌上立刻破功。
冬日里,莫家村很宁静,家家户户冒着袅袅的炊烟,不远处崇山峻岭,皑皑白雪,如一幅淡墨的山水画。
正值早膳后,族人都在拾掇,猛然传来两声呐喊,全村都听到了,家家户户打开院门,不少族人对着马车大喊,“老将军来了?一会儿咱们去打牌啊,就差你了!”
青璃抽抽嘴角,自家公公不在军营里,也能做到一呼百应,刚进了村口一个大嗓门,就有不下十几个族人应答,她估计公公以前没少输,不然族人不可能这么热情。
莫如湖和刘氏正在家里商议过年之事,今年族里更不差银子,这两天到了该发生活用品的时候,他和刘氏商量,想去平阳青璃的玉器铺子看看,给族里的妇人媳妇们采买点首饰。
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有银子也得让自家人赚到手,顺便也去府上看看青璃,太久没见,想念的紧。
“孩子爹,你听听,外面吵吵嚷嚷,有动静!”
农忙后,莫如湖把隔壁刘小花家的院子打通,并且推倒,重新盖了几间屋子。这样家里来客人也住得下,不用在小院子里挤着。
家里的宅基地比较小,后面的地要种甜瓜和白菜,正好刘小花回村,两家人讨论之后,就把院子打通,中间修着可容马车通行的大门。
“好像是亲家来了!”
莫如湖一脸喜色,他和淳于老将军一文一武,却很谈得来,淳于老将军为人厚道,多年出生入死,去过很多地方,经验丰富,莫如湖虽然自诩书生,可他总觉得见识有限。
“咱们出去迎迎人。”
刘氏想着文氏也能一起过来,很是高兴,她用手摸了摸头上的玉簪,整理了衣摆之后,夫妻二人一前一后来到院门后,这一看立刻傻眼,院子外面停着好几辆马车。
“爹,娘,我回来了!”
青璃打开车窗,对着莫如湖和刘氏挥手,一瞬间,她看到爹爹眼中的惊喜和娘亲微愣之后眼里涌动的泪花。无论她多大的年纪,对于爹娘来说,她总是个孩子。
“你这丫头啊!”
刘氏眨眨眼,按捺住内心的激动,首先向前面的马车走去,见到文氏被丫鬟石榴扶下马车,刘氏笑道,“可算是等来了人,家里有做的年糕和你爱吃的粘豆包,正准备这几天送到平阳去呢。”
文氏虽然不太喜欢吃辣,但对北地冬日里的吃食情有独钟,最喜欢吃年糕,平时总打发家里的丫鬟婆子去市集上买回来,自家用油炸得金黄色,滚上一层糖霜,又甜又糯。
“那我可有口福了!”
文氏一脸欣喜之色,上前两步拉着刘氏的手,二人情同姐妹,感情非常好,也才两个月的时间没见,就有一肚子的话说。
凤阳没有平阳城风那么大,天儿冷得冻掉下巴,是刺进骨子里的冰寒,青璃刚下马车,就觉得手脚冰凉。
“快,快进去坐,外面太冷了。”
刘氏和莫如湖招呼众人,见到白若尘和水零黎不算陌生,白可心跟着众人一起,最后一个走进去。
也有一段时日没有归家,家里的偏厅被扩大了一些,沙发从原来的三个座位,组成了一个套组,众人落座刚好能坐得下,家里通了烟道,踩在大理石的地面暖暖的,墙壁上挂着一些山水画,进门的左手一侧放着一个装饰用的博古架。
“这次璃丫头想回来看看,我们这两个老的就跟着一起,莫家村水土好,过来蹭吃蹭喝,希望族长大人不要嫌弃才是。”
淳于老将军对着莫如湖抱拳,说着场面话,文氏见他越说越不像,裙摆下的腿伸出来,踢了淳于老将军一下。
“哪里哪里,不知是蹭吃喝,玩牌才是首要。”
熟悉了,淳于老将军脸皮也厚,早把莫家村当自家,莫如湖知晓他的脾气,问道,“这么说昨夜你们是在客栈宿了一宿,家里有干净的屋子,不如都去歇会,等缓过乏再说。”
淳于老将军昨夜睡的香,现在也是神采奕奕,文氏因为他的呼噜声一晚上没睡好,面色带着倦意,也就点点头。这边,青璃带着婆婆文氏去准备的房间里,又让崔奶奶帮着换上新被褥,又在内室燃了一个炭盆。
许久没回娘家,青璃的房间没有变,还是出嫁前的模样,梳妆台,屏风,书房桌上的笔墨纸砚,都让她想起曾经在莫家村度过的快乐时光。
“小姐,这里真是一点没变。”
于嬷嬷啧啧两声,墙上还有青璃荡秋千的画像,画像上一点尘土都没有落,一定是有人经常来擦拭,包括梳妆台抽屉里留下来的首饰,都被装到一个匣子里,隔壁二姐青蔷的屋子也是如此。“走吧,先去偏厅。”
青璃关好房门,进入偏厅内一看,淳于老将军和白可心不知所踪,她疑惑地问,“爹爹这么快就去玩牌了?”
“恩,说是和你七叔约定好了,若是晚去被人当缩头乌龟,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莫如湖上下打量着自家闺女,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双眸似水,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一看就是日子过得舒心,未有半分愁苦之色,他心里也稍微放心了些。
族里经常有人去青璃那边联系生意,每逢他问起自家闺女过得如何,这些人口径一致,青璃在北地深受敬仰,日子很舒心。虽是如此,没有亲眼见到,他和文氏心总是悬着。
“白家姐姐呢?”
青璃坐在刘氏的旁边,从小几上抓起一把瓜子,边吃边问,“这么快,人就不见了。”
“不是说你六婶身子不好,最近整日里腰疼,又下不去炕了。”
刘氏叹了一口气,看着白若尘问道,“白世子,这是你的亲妹妹吧,京城四美之一。”
莫如湖和刘氏去过京都,对京都一些事不陌生,白可心的口碑还可以,传闻身子不好,被养在深闺中。耶律楚阳和白太后看上了莫子归,想要赐婚,这件事四婶陈氏也给刘氏写过书信。
那会刘氏和莫如湖并不认同,莫家没有纳小妾姨娘的习惯,也不是很重男轻女,但是好歹得有个后代,若是娶个病秧子进门,产子艰难,不是害人吗?
“正是家妹。”
白若尘一脸尴尬,看了一眼水零黎,他们一起到莫家村来,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于是他补充道,“听小璃说四婶的身子不好,白家刚好有古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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