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狰把十八个六岁以下孤儿和三十七名或老或残的战士领回九原后,严默回来了一次。
部落里也就此多出了扶幼堂和敬老堂这两个陌生名词,议事大厅空置的侧翼也有了用处,两处都有人专门照顾。
三十七名老战士并不是人人都是只身前来,有些人还带了自己的女人,一共九人,这九名女人也都已衰老,没了生育的能力,干活也没多大力气,否则老祭司还不一定愿意把人放过来。
议事大厅里点起了数十个火盆,墙上分段插满火把,门窗都有厚厚的兽皮帘挡着,一点风都透不进来。大厅再大,这样不怕费煤炭的暖了半日也暖和了起来。
火盆上还架着新烤的肉,帮忙的人来回转动烤架,避免肉烤糊了。
一路冻得僵硬的老战士和孩子们刚刚进入大厅,顿时就觉得从冬季一脚跨入了初夏。浓郁的肉香也直往鼻孔里钻,勾得他们早就没了油水的肚腹一阵咕噜乱叫,有些孩子忍不住,口水都滴了下来。
“都呆站在门口干什么?快进来!”草町热情地招呼着大家。
以乌宸为首的孩子们用毛皮裹着那些孩子,先一步走进大厅,各找位置坐下。
大厅里没有设桌椅,只在火盆周围铺设了毛皮和草垫子,垫子前面有小矮桌,上面放了水罐和石碗、石刀等物。
大门关上,老战士们也各自找了地方坐下,很少人说话,大家直勾勾地盯着火盆上架着的烤肉,却没有一个人动手。就连小孩子也一样,有些孩子早就饿得没了力气,哭声都微弱得快要听不见。
草町和巫青等医疗组的人重点照顾这些小孩子,有些伤势还未痊愈的残肢战士也被分到一处。
擦洗伤口,重新换药,正忙碌中,严默和原战从后面绕进大厅。
大厅中人一看他们出现,立刻从垫子上站起,纷纷喊道:“首领大人,默大人!”
除了真爬不起来的人,老战士有些人就算腿脚不便,也在周围人帮助下挣扎着站起。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如何,被酋长送给九原,有些人心中有不满,但大多数人心中都在偷偷高兴。
九原没有奴隶,就算要奴隶,也不会要他们这些残废。而食物充足、规定不准吃人肉的九原也不可能把他们宰了吃掉。
虽然有可能把他们当作诱饵去捕捉野兽,但是就算这样也比留在原际等死好。至少他们死前可以吃顿饱食,死也可以死得像个战士。
严默对他们点头,原战一挥手,“都坐下。”
除了帮忙和照顾孩子的人,所有人都落座。
原战也没说什么漂亮话,直接就道:“你们来了,今后就是九原人,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死你们。先吃吧,有什么话等吃饱肚子再说。”
在场的人还有点放不开。
原战也不管他们,自己抓起面前火盆架上的烤肉就撕了一块大嚼起来,“都看什么?吃啊!对了,默说你们饿久了,不能先吃肉,得先喝碗面疙瘩汤。”
负责煮面疙瘩汤的人招呼能动的老战士,让他们一起过来帮忙端碗,一人一碗面疙瘩汤传递到各人手上。
热和和的汤碗冒着香喷喷的热气,这些饿久了的人哪能抵抗得了面疙瘩汤的魔力,老战士你看我、我看你,本来就都不是文明人,刚才没动手只是害怕做错事,眼见首领大人都吃起来了,又这么多人催促着他们吃,他们也放开了,捧起碗就迫不及待地往嘴中倒,烫嘴也顾不上。
乌宸等少年则负责把面疙瘩汤稍稍吹凉了,用木勺去喂那些小孩子,更小的就只喂汤。
严默没坐下,草町正一脸求救地看他。
严默走向他们,“怎么了?”
“大人,你看这几个孩子。”草町又是焦急又是哀伤。
严默单膝跪到垫子上,查看那些被放在垫子上的小儿。
六个生病的孩子。
一个身上像是被什么毒虫叮咬过一般,全是红肿大包,碰一碰,那孩子就疼得直抖。
一个伤到胳膊,也没人给他纠治,胳膊长歪了,还发着烧。
另外四个都饿得皮包骨头,看不出到底有多大,其中还有一个是襁褓中的婴儿。这四个孩子,尤其那个婴儿眼看就快不行了,身上又脏又一股怪味。
严默一向对大人残忍,却对小孩子最为心软。他一一诊脉观察,很快便对六个孩子的病情心中有数。
那个被毒虫叮咬的看样子最可怕,其实却最好治,用对症的草药熬成药汁给他擦洗几遍,再内服两次,就差不多能痊愈。
“你们得快点学会更多的字,否则我报出来的草药名和熬制方法等,你们都记不住。”严默把这个孩子的医治方法详细交给巫青,让他负责对这个孩子的治疗。
巫青记草药名记得满头大汗,乌宸等人也帮着他记。
严默也没为难他,说好等会儿会把药配出来,让他直接去拿就行。
伤到胳膊的也不麻烦,等给他退烧后,把长好的骨头从长歪处掰断,再让它重新长好就行。治疗方法说起来简单,孩子却会受大罪,严默打算亲自动手,他可以用金针为孩子刺穴止痛,目前就先给孩子退烧。
很多人都说中药见效慢,没有西药起效快,严默对此嗤之以鼻。
华国有记载的医疗记录中,有不少医者用一碗汤剂就解决病症的记录。只是华国古时医者地位不高,在统治者没有特殊要求的情况下,也没人会把华国上下几千年的医疗知识和医方等做完正记录,导致不少良方和医疗方法失传,后来更有“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医疗思想影响,很多医者不愿意冒险先给病人治病、再给病人疗养这样的过程,宁愿让病人拖着,以疗养为名让他慢慢恢复。甚至把见效快的汤剂药丸等笼统地归类为虎狼之药,宁愿弃之不用。
如果是慢性/病或不急的病,勉强可以这样治疗,医者也可以减少把人治死的危险。可是遇到急病、重病,这样的治疗方法就过于保守。
严默这人天生对医术感兴趣,又不喜欢拘泥于传统药方中,他喜欢研究、喜欢折腾,胆子又大,只要能解决病症问题,他什么药方都敢开,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成为举世闻名的大国手,更不会背负流放指南被流放到这个凶残异世界。
为此,他敢拍着胸脯说,只要有他需要的药物,他就能配置出不亚于西药、甚至比西药效果更好的退烧药、消炎药。
说白了,西药也不过只是物质提炼物,华国中草药就类似于把原材料进行熬制等,以求得出西药物质提炼物的效果。
再说得更白点,西医求的是眼前效果,中医求的是过程加眼前效果加未来变化。
所以中医难,而好中医更难得。
严默正在根据孩子的情况拟药方,有人畏畏缩缩地靠近,低声道:“我、我们能帮忙吗?”
严默转头,就见几个上半身披着干草的苍老女人正挤在一起偷看他。
“我们可以帮忙照顾孩子。”女人们手足无措,她们害怕被当成废物、被当成诱饵,只想自己能更有用点,不要那么快被抛弃。
严默微微一笑,“那太好了,正好我们人手不够。草町,你给这几位大姐安排。”
女人们一听祭司大人愿意用她们,当即都高兴地笑开了颜。
“吃过了吗?你们先去吃饱,等吃饱了再过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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