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一瞬间,澹台凰的小心肝都伤透了!脑中开始飞快的运转,思考各种对策!
如果她飞快的冲过去,抱着皇甫轩的大腿告诉他,自己只是想出宫,最后不幸跟错了队伍,成为了这件事情的目击证人,并且绝对没有参与其间,他会相信吗?如果他相信的话,她还愿意把君惊澜那个真正的同伙供出来!
但是用她的脚趾头想,都知道对方不可能相信!
但,很快她那混乱的脑子又想到了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若是让皇甫轩知道她在这里,别说是她个人的安危不能保证了,就连漠北也会被牵扯进来!谋杀他国太上皇,那绝对是国与国之间的血债,东陵要找漠北算账是必然,恐怕王兄都不能活着回去!
这样一想,她马上确定了一点,死不死倒没什么要紧,但是自己的身份绝对不能让皇甫轩发现!想着赶紧往众杀手们的中间一躲,粗着嗓子开口建议:“我们投降吧!”
杀手们见着四面的火把、已经被拉上了弓的箭羽,原本就颇为脑中混乱、心中无底,脑袋里面的神经早已搅合成了一团乱麻,而就在这种时候,听见了自己的同伴说出了这样的话,不少人心中的混乱的神经已经清明了起来,像是终于找到了破解眼下处境的方式!
投降!?是啊,硬拼必死,投降可能不死,而且此次刺杀东陵太上皇的举动,女皇并无意隐瞒,有意让东陵皇知道自己是为父报仇!所以他们就算被抓了,也没有什么是不能招供的!那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投降呢?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也还是有几个有骨气的,他们转头狠狠的瞪了澹台凰一眼,大声道:“宁死不降!”
说完,举着刀,对着那一众御林军横冲而去!
俯冲之力极大,背水一战,殊死一搏!壮士豪情,英雄热血,展露无疑,就好比当然荆轲……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
澹台凰站在原地很看了一会,马上就给那几货打上了一个标签——傻缺!他们这个不叫英勇就义,而叫无谓牺牲,难道就不能假意投降,被抓到监狱里面之后再想法子逃跑吗?
想着,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放着从楚长歌那里坑来的万能钥匙!
她赶紧向头退了一步,小声道:“你们要冲就冲吧,反正我是要投降的人,你们冲之前离我远一点,别连累了我!”
话是这样说,但是她的心中十分紧张,要是这些人全部都要去效仿荆轲,所有杀手中只剩下自己一个,她待会儿不被皇甫轩认出来才怪!
但,人对生的信念,是不可估量的!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人不怕死,即便杀手,在死亡降临的那一刻心中也是惊恐的,这是人的一种本能反应,无关脑中、心中所想!他们原本就不想死,在看见有希望活,而又有人选择了活路之后,自然也不再愿意送死!
于是,他们赶紧将手中长戟丢下,表示自己投降!
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那几个傻缺对着东陵的御林军扑去,随即又有千百支箭羽射到他们的身上,成功的打造了十几只飞天的刺猬!
“砰!”的几声响,他们从半空掉落,血花飞溅!
澹台凰赶紧仰起脸,让一梭血迹溅到自己的脸上,旋即便感觉一阵腥味扑鼻,然后赶紧低头!不是她恶趣味,喜欢和死人血打交道,而是脸上脏了之后,自己再躲在这些人的中间,皇甫轩认出她的几率就会变得很小了!
一旁的御林军见他们已经没有反抗的意图,赶紧上前将他们围了一圈,尖锐的长戟对着他们,只要他们有人敢轻举妄动,绝逃不过血溅三尺的命运!
而此刻,不远处的皇甫轩也终于疾驰而来,他根本没有看门口的人一眼,一路飞快的往潜龙殿而去!
衣袍掠过,带起一丝微凉的风,这让澹台凰一怔,原本就苦逼的心情,更染上了一丝悲悯。
皇甫怀寒若死了,皇甫轩应该会难受吧?
想着,忍不住回过头看向殿门口,看向他略为仓皇的背影,看向屋内闭目靠在墙上的皇甫怀寒。
“父皇!”殿内一声惊叫,没有平日里的冰凉,没有平日里的矜贵,旋即,他慌乱转头开口怒吼,“传御医!马上给朕传御医!”
“是,奴才这就去!”总管太监说着,就拔腿往太医院飞奔,但他心里却清楚的很,太上皇成了这样,绝对是没救了!
他这一吼,皇甫怀寒没有睁眼,只强撑着力气,冷冷开口询问:“轩儿,恨我吗?”
这一声,没有他往日的冰冷,没有他往日的严肃,没有他往日的寡薄。只是一个父亲,在自己弥留之际,问自己的儿子,恨吗?
可也就是这一问,作为旁观者的澹台凰,都微微湿了眼眶。
她还记得,长风之下,夜幕之中,是怎样一句无情冷酷的话语,狠狠的穿透了黑衣少年的心口。
到他临死,他终于也知道是亏欠,问出那一句,有没有恨!
皇甫轩闻言,竟是一言不发,灿金色的眸瞬间染上一层水雾,袖袍下的手紧握,不知如何开口!恨,恨吗?
对自己冷漠无情的父亲,是爱还是恨,要如何才能说得清?
“咳……咳咳……”皇甫怀寒睁眼看向他,第一次,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像是欣慰,也像是愧疚。“轩儿,朕这一生,已经谁都不欠了!不欠所爱,不欠天下,却唯独欠了你和你母后!你可能不知,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曾发誓等将来朕有了儿子,朕会带着他登泰山,看沧海。奔驰疆场,点将登台!叫他知道终有一日,他的父皇会亲手将这浩瀚天下,交予他的手中!可最后……可最后,朕哪都没带你去……”
他一顿,又是狠狠的咳嗽了几声,断断续续的接着开口:“只因,朕遇上了她!不知是缘是劫。是朕对不起你,朕愧对你的一声父皇。可到底,你是朕的儿子。轩儿,原谅朕这些年的漠视,别恨朕了好吗?”
他说着,抬眸看向皇甫轩,像是一个父亲对儿子最后的请求。
而皇甫轩就那样站着,久久都没有动,他不知道如何才能迫自己说出一句原谅,如何迫自己说出一句不恨。
他静默着,澹台凰的心,也跟着揪着。她看得分明,皇甫怀寒已经是回光返照,若是皇甫轩今日不开口说出那句原谅,必将会成为他一生的遗憾!
见他不言不动,皇甫怀寒微微的伸出手,似想拉他。可手伸到一半。就那样,定格在了空中……
臂垂下,再无生气……
“父皇!”皇甫轩双眸瞪大,只是一瞬便是肝胆俱裂,飞快抱住他大声嘶吼,刹那间泪湿青衫,“父皇!你醒醒!儿臣原谅您!父皇,儿臣原谅您,儿臣原谅您!儿臣不恨了,再也不恨了,父皇……”
一声一声的嘶吼,从殿内传出。
可,不管他再怎么叫,再怎么嘶吼,皇甫怀寒也再不可能听到了。
最后这一句话,他终究是没能听到。
澹台凰眼眶微酸,转头看向无边虚空,这就是人生,如此残酷。总会给人无尽的遗憾,只因错过了一瞬,就是错过了一生。她想,今日之事将会成为皇甫轩心中永远的痛!他其实早已原谅,却晚了一步说出口。
最终。
一人带着遗憾活着,一人带着遗憾死去。
殿内,是帝王的嘶吼之声,也是皇甫轩这一生唯一一次落泪。是痛失至亲的悲,是一语刹晚的悔!
门口的御林军,全部跪下。恭敬的朝着潜龙殿的方向,却也没忘记看管住澹台凰等人。
御医在总管太监的带领下急急赶来,到了门口,看着这一幕,顿时手中药箱滑落,也跟着跪了下去!
太上皇,薨了!
等了良久,良久。这个消息传遍了整个皇宫,御林军统领看了看这一众杀手,开口吩咐:“将他们全部打入天牢,等候皇上处置!”
“是!”御林军们领命,押着澹台凰等人往天牢而去。
他们去的,还是上次关押成雅的那个天牢,里面的一切景致澹台凰都十分的熟悉,他们被下令分开关着,避免他们串口供。
而澹台凰一个人在天牢里面的最后一间,只等着夜幕下垂之后,趁机逃跑。
她靠在墙上坐着,飞快的摆头,想将方才的事甩出了脑海,人家的爹死了,她伤感个什么劲,而且他爹当初还使计想要她的命来着!
摇了一会头,她忽然将头靠上墙。其实也不是伤感,只是感怀罢了!或者说,其实她心里还有点同情,同情那一对父子。
就这样静静坐了半晌,大概有一柱香的时间,竟然有牢头来给他们送饭了。那饭菜极为丰盛,又是鸡又是鸭,澹台凰咽了一下口水,看着将饭菜放在自己跟前的狱卒,忐忑的开口问:“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断头饭?”
她记得很清楚,在古代人要死之前,即便是再罪大恶极,也会给吃一顿好的,现下这才半夜三更就送这饭来了,是指他们明天一大早就要被杀头的意思吗?
狱卒冷哼了一声,凶神恶煞的开口:“你们杀了我们的太上皇,难道还想有活路不成?也不怕告诉你,皇上已经下令明日一早,就要将你们这些人全部在天下人面前鱼鳞剐!三千六百刀的那种,你们也不必指望有人来救,因为你们的女皇已经连夜逃了,皇上也已经下令去追杀!今夜,整个天牢有重重重兵把手,围得水泄不通,就是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你就安心等死吧!”
说完,不顾澹台凰悲伤的心情,转身就走,还不忘记给她把门锁上!
澹台凰看了一眼那桌上丰盛的饭菜,觉得老天爷实在是太儿戏了,她只不过是想跑出宫去,跟错了队伍,就落了一个鱼鳞剐的下场。刚刚那狱卒说什么来着,外面围的水泄不通,就是苍蝇都别想飞出去,那就算她大半夜的打开了锁,跑了出去,也逃不掉啊!
而且这次没有楚长歌的**!
又看了一眼饭菜,嘴巴一瘪,忽然有点想哭!她他妈的真是太倒霉了!逃命是没戏了,她要是暴露了自己身份,自己会死,还会连累王兄,难道真要她认命,等着明天出去被鱼鳞剐?
这一瞬间,她好似看见六月飞雪,窦娥冤和白毛女同奏,小白菜与葬花吟共响!
一把抓起筷子,自暴自弃的往烧鸡的身上捅,得了,死就死,大不了被千刀万剐之前她先想个法子自尽了,就是死也别他妈死那么惨啊!先吃饱了再说,吃饱了好上路,明天法场上是没有人来给她送断头酒的!
一边忍着流泪的冲动,一边大吃大喝,心中终于开始后悔,早知道就听那妖孽的了,今晚不出门,这下好了!又撞上了枪口!他真是个乌鸦嘴!
好大一堆菜,在她极度悲愤的情形下竟然全部吃完了,狱卒来收盘子的时候都狠狠的愣了一下,像看外星人一眼看了她一眼,讽刺道:“明天早上就要死了,你居然还有这么好的胃口!”
说完没等澹台凰反应,十分鄙视又崇拜的出去了。
澹台凰顿时有了一种在地上画圈圈的冲动!
其他人吃完之后,想了想自己总是逃不过一死,忧愁了一会儿之后,都渐渐休息了,只有澹台凰一个人觉得自己太冤枉,被怄得实在睡不着!仰着脑袋看着屋顶,不停的在心中咒骂老天!
就在她咒骂得正起劲的时候,屋顶上的几块瓦,忽然掀开了,屋外的光亮也很快的照了进来!
澹台凰通身一震,赶紧瞪大眼看着屋顶,难道是有人来救她了?这一看,顿时看见了一张似笑非笑的戏谑容颜,看她满怀期待的表情,他懒洋洋的开口:“太子妃,爷是不是叫你今晚不要出来?鱼鳞剐,三千六百刀,你准备好了吗?”
这声音是用密室传音递过来的,故而天牢里面的其他的人都没有听到。
澹台凰狠狠磨牙,咬牙看着他,声音压低不让别人听到:“你是来看热闹的?”
“爷自然是来救你的!哪,我们打个商量,若是你现下便说此生非我不嫁,但愿生死相随,爷就救你上来,你说怎么样?”他慵懒声线带着一贯笑意,整个人都是一种很懒散的味道,和那会儿那个从皇甫怀寒殿内出去的时候,完全判若两人!
现下是男子的性格,而那会儿是王者的凌厉。
澹台凰一听这话,额角的青筋就忍不住跳了几下,无语问:“要是我不说呢?”
“不说爷还是救你上来!”闲闲开口,语中笑意更浓。
“……”这人,简直脑子有病!澹台凰在心中飞快吐槽,不悦开口,“那你还不快救?”
话音一落,他从屋顶抛下来一根绳子,十分悠闲的凉凉道:“原本爷是打算你说呢,就直接扯你上来,但既然你不想说,就慢慢爬上来吧!”
一根绳子就这样吊在牢房的正中央,又没有个地方可以踩脚,怎么爬上去?他以为她是猴子?见他救人如此没有诚意,她顿时也上了脾气,往地上一坐,双手环胸,冷声道:“你爱救不救!”
话音一落,那绳子便在空中飞快一转,圈上了她的腰,往上头一扯!
整个人在空中飞快上升,上去之后就稳稳的落入他的怀中,耳畔传来他一声低笑:“从来不知服软,爷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个性子!”
澹台凰正想骂回去,但是看见屋顶下那么多御林军,识趣的噤声。
他微微一拂袖,屋顶上的瓦片就盖了回去,接着,扯下肩上的披肩铺在屋顶上,往上头上一坐,闲闲道:“等他们换班,我们再走!”
“嗯!”澹台凰不疑有他,在他旁边坐下。
空中有凉意,因为前不久才下过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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