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彼岸,楚国旭王府。
大红花轿临门,四面张灯结彩,楚皇陛下为了表达对自己这个儿子的重视,亲自从皇宫出来主婚。甚至从来都该是婚礼先开始,皇帝后至,这一场婚礼,皇帝陛下却早早的就到了。
不似一个帝王看自己的皇儿成婚,倒似寻常百姓之家,父亲看自己的儿子成亲一般激动还带着隐隐紧张。
四十多岁的年纪,却如同百岁老人一般,眸中隐有泪光闪烁。这样的皇帝,是楚国朝臣这么多年以来,从未见过的。
“小尡子,出去看看,回来了没有!”皇帝陛下对自己的内侍下令。
内侍赶紧低头,应了一声:“诺!”旋而,几个大步出去。
在场的大臣们无不侧目,这已经是皇帝陛下第六次让内侍出去看了,旭王殿下成婚,就能将皇上高兴成这个样子吗?一旁的皇后低下头看着自己华美的指套,一双明艳的眸中闪过一丝怨毒。
“哎,大木头,那个是你爹吧?”角落里,一个小厮装扮的娇俏女子,指着楚皇,戳了戳自己跟前一袭黑衣,刚毅俊朗的男子。长得和那个楚长歌很有点像啊!
楚长风几乎是有点无语的转过头看着她,那张和钟汉良极为神似的面孔中流露出一丝无奈:“那是本殿下的父皇没错,但本殿下不是大木头!”这女人,他追她就跑,今儿听说旭王大婚,她又迫不及待的跑来,谄媚的要他将她带来,但“大木头”这个称呼,他真是不敢恭维!
念生童鞋远远的看着百里如烟的背影,默默的咬手指!原本殿下身后第一的位置应该是自己的,可是被这个用三个铜板买走了殿下初夜的人占了,真叫他伤心欲绝!他的存在感啊,谁来还给他!
“哦,老木头!”百里如烟眨眨眼,没往心里去。
楚长风:“……”
随着吹吹打打之声,那门口终于迎来了一对新人,楚长歌一马当先,俊美无俦的面上满含玩世不恭的笑意,而他身侧,站着一个侍卫,头低得很下。叫人看不清容貌。
楚长歌这一下马,楚皇便迎了出来,一见即墨离和笑无语,那两人也十分有礼貌的行礼。楚皇满意的点头,却当众道了一声:“杰出的男儿,倒很是不少。摄政王和国师大人,都是英雄出少年,唯独朕那个不成器,不识体统的太子,这么重要的日子都没回来,朕看他这个太子是不想当了!”
这话一出,四下都是沉默。皇帝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的话,显然是有了易储的心思,看来这消息要早点传到太子殿下那里,不然这楚国真的要改朝换代了!
百里如烟看楚长风的眉头微微皱着,伸手戳了他一下,笑眯眯的道:“是不是听见你父皇说换太子,心里太高兴了?”换太子,他就有希望了嘛!
话音未落,楚长风的大手很快的捂住她的嘴,开口斥责道:“本殿下没有这样的想法,就是有,大庭广众这样说,你不要命了?”他真是不知道这丫头的父母是什么样子,为什么能教出一个这个古灵精怪,思想异于常人,还格外要钱不要命,胆大包天的丫头!
百里如烟吐了吐舌头,却像是猫儿一般,舔到了他的掌心。楚长风心下微动,却徒然想起在北冥客栈,那个令人难忘的夜晚……
楚长歌牵着皇甫灵萱的手,从轿子上下来,一回头就听见了楚皇这一番话,当即便笑道:“嗯,是,此番的东陵相遇,二皇弟说了,这个太子他现下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只想在漠北过几天无忧无虑的生活,父皇把储君之位给三皇弟就行了!”
这话一出,仿佛平地惊雷!一颗巨石投入湖中,叫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都惊疑未定的看着楚长歌,看了一会儿之后,又回头看向神色复杂眉头紧皱的楚长风。
所有人都被这句话惊呆,唯独楚长歌本人还是那副玩世不恭,放荡不羁的模样。铜钱童鞋默默的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殿下这兴风作浪,无事生非,火上浇油的性情又发作了!
这话无疑是把楚皇噎了一下,一张脸登时又难看了几分。倒是楚皇后眼睛一亮,很快就想开口进言,可惜还没吭声,楚长歌那似笑非笑的眸光就扫了过去:“可都别当真,本王开个玩笑罢了!”
众人:“……”
开这样的玩笑,若是换了一个人,就能直接被人拖下去砍了!
百里如烟在楚长风的身后眨了眨眼,纳闷道:“以前遇见他时感觉他挺没用的,现下看起来,倒是小看他了……”随便几句话,就把在场所有的人都戏耍了一顿,不仅深知什么话能影响人心,还能让人体会一下天堂地狱的感觉。
但,所有人也都明白,这句话能掀起的波澜,已经不止于此了。
尽管还没得到自家殿下的指示,楚玉璃一派的人,已经默默地把怀疑的目光看向了楚长风。而追随楚长风的武将,也已经开始跃跃欲试,现下太子不在,说不定三殿下真的能坐上太子之位!
“好了,本殿下要拜堂了!”楚长歌执着皇甫灵萱的手,大手包裹,笑意盈盈的告诉大家,已然可以闪一边去了,让路!
红盖头之下的皇甫灵萱,唇角很快扯起幸福的笑意,跟着他一起往府内走。
经过楚长风的旁边,楚长风几乎是面色铁青的在楚长歌身边开口:“短短一句话,轻而易举的让二皇兄的人和臣弟的人对上,大皇兄,你到底意欲何为?”
他从来就没想过皇位,比起在庙堂之上高高坐着,远远不如在战场上厮杀能给他洒脱舒服的感觉!可面前这个人这一句话,几乎是陷害他于不义!
他这般质问,楚长歌只淡淡扫向他,扬唇浅笑,眉眼弯弯:“意欲看你们争得你死我活,本殿下在一旁看戏!”
轻声说罢,便牵着身型微微顿了一下皇甫灵萱,走入了礼堂。
百里如烟看楚长风的脸,原本就很是难看,现下竟然更难看了,又没听见这两兄弟方才说了什么,于是十分关心的凑上前,问:“瞧瞧你这痛不欲生的模样,你皇兄刚才是不是叫你还钱了?”
楚长风:“……”他怎么发现,有这个丫头在跟前,他竟是生气的精力都没有。
那两人拜堂,楚皇很快的坐上了主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迫不及待,脚步十分匆忙,于是一个不小心,和楚长风身后那怂着肩膀上前,猥琐说话的百里如烟给撞了一下!
同时,楚皇的袖口之中,不知道掉出来一个什么玩意儿,到了百里如烟的脚边。
百里如烟慌忙跪下,努力的将自己扮演成一个贪生怕死的小厮,飞快的道:“皇上,奴才不是故意的,奴才知错了!”说话之间,已经偷偷的将那个瓷瓶收入了自己的袖口之中,皇帝身上掉出来的东西,绝对值钱,嘿嘿!
楚长风一见她闯了祸,也很快弯腰道:“父皇,今日是大皇兄的婚礼,您就饶了他一次吧!”
楚皇也不知是不是急着去受新人的大礼,竟然没注意到掉落的瓷瓶,冷哼了声,转身拂袖而去。
楚皇走了,百里如烟收了手上的瓷瓶,默默的站了起来。笑得一派奸诈……
而大门口,那个一直低着头的侍卫,看着楚长歌牵着皇甫灵萱进去拜堂的背影,竟然怔了,久久看着,不能回神,眸中晕染出一丝淡淡的悲凉。
门口很快的,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其他人都进去瞧热闹,或去做自己的事了。有人冷嘲:“一个小倌,伺候了旭王殿下,就该觉得荣幸了,还堵在这里站着做什么,还指着旭王殿下牵着你进去拜堂不成?”
讽刺了一声,几人成群结伴,冷笑着走了。
墨千翊缓缓抬头,白瓷般的面容上浮出一抹苦笑,长长的羽睫恍若蝶翼,一张俊秀的面孔上隐隐有些阴柔之气,这样的人儿,只是一眼看去,便叫人忘了他的性别,只想捧在手心疼惜的。
他看着楚长歌的背影,想起在东陵皇宫的缠绵,竟似痴了。角落有人叫他:“翊公子!翊公子!”
他回过头,是自己的侍者。淡淡笑了声,转身跟着侍者走了。
原本就不该有痴恋,却为何还是忍不住痴想?
……
婚礼结束,百里如烟攥着那个瓷瓶,耷拉着脑袋跟着楚长风往外走,十分失望的道:“大木头,你在朝中一定一点势力都没有!”
“嗯?”楚长风刚毅的眉头微挑,十分疑惑她为何会有这样一番话。
“如果你很有势力,那作为你的小厮,也就是贴身跟班的我,这时候不是应该已经收了很多要讨好你的官员的礼物了吗?”然后拿去卖很多钱!要不是为了这个,她怎么可能有兴致跟着来?
楚长风:“……”他素来刚直,根本不可能有人送讨好的礼物给他好么!顿了顿,接着道,“你刚刚在父皇身上捡到了什么?”
这一问,百里如烟当即很是防备的看着他:“什么都没有!”
楚长风的面色微微冷了半分:“给我看看!”
……
龙辇之上,小尡子偷偷看着楚皇的侧颜:“陛下,三殿下府中的那个小厮,似乎是太子殿下身上所中之毒的解药……”那解药,天下间唯这一份,陛下怎么可能让人捡走?
“朕知道!”楚皇冷冷笑了一声,那双威重阴霾的眸中散落半丝冷意,“唯一的解药,有了这解药,楚玉璃便不必再受朕的毒药牵制!可莫邪昨夜传信给朕,他在楚玉璃的身上下了离合蛊!”
而你解药,正好和离合蛊相冲!楚玉璃若是真的吞下了这一份解药,最后的结果就是生死命殒!
小尡子一惊,几乎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您这是要三殿下把药拿给太子?”原本以为是解药,最后却是催命的毒药,太子若是吃了,三殿下就是杀了他的凶手!
楚皇眼眸微微闭上,沉着开口:“小尡子,你跟了朕几十年,你应该知道长歌对朕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为了这个儿子,任何东西他都可以舍弃!
而楚玉璃和楚长风,虽然也是他的血脉,他心中却从来只有楚长歌这一个儿子!
小尡子听罢,默默的垂下了头。
他自然知道大皇子对皇上来说意味着什么,陛下,也不过是红尘之中的一个痴人而已。
可,一举除掉太子和三皇子,他就当真半点不心疼吗?
……
旭王府中,红烛帐暖。俊美无俦的男子,轻轻俯身,压在美艳的女子身上,极为温柔的开口:“紧张吗?”
面色极是温柔,温柔却不达眼底。
皇甫灵萱面色一红,低下头,什么话都没说,意思却不言而喻。
楚长歌低低轻笑了声,扯下了帘帐……
缠绵之中,皇甫灵萱忽然看着自己身上的男子,轻声问:“殿下,你喜欢我吗?”
楚长歌抓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不喜欢,本王怎么会娶你?”喜欢么,这世上的美人,他全都喜欢。
皇甫灵萱红了脸,将自己的红唇凑了过去……
……翌日,她一觉醒来,身边已然没了楚长歌的身影。想起昨夜,脸色募然一红,在下人的伺候下穿衣起身。下人告诉她,殿下素来放浪不羁,所以今日不必去宫中请安,让她想做什么,就自己去做。
她点头,梳妆,描眉,褪去少女的青涩,眉宇间多了几分属于少妇的妩媚。在镜中看了看自己,满意的点头,这才出去寻他。
带着自己的陪嫁丫鬟,走过了几条长廊,便见着那人一袭华衣站立的背影。她正欲上前,转角处却忽然走出来一名男子,几个大步到了楚长歌的跟前,冷笑了一声:“王爷娶了王妃,就将本庄主忘了是吗?”
楚长歌玩味一笑,伸出玉骨扇挑起他的下巴:“怎么,吃醋了?”
那人偏过头不看他,显然是生气了。楚长歌笑了声,容色温柔,笑得弯弯的眉眼依旧没有什么温度,低头覆上他的薄唇:“本王就喜欢你这吃醋的样子!”
扬手一扯,那两人就到了假山之后,旋而,便是暧昧的声音传来,和男子的闷哼之声。
皇甫灵萱呆呆站在原地,如堕冰窟!她忽然想起来,皇兄的警告:“嫁给楚长歌,你定会后悔!”
她忽然想起来,那一日父皇母后逝世,他递给她的一方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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