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氏沉默了,虽然她心里还是不服气,却也知道端木朝说得没错,心里像是压了一座山似的。
她的儿孙居然只能靠长房那个小丫头才能出头,真是讽刺至极!
可是形势比人强,就算她心里再不甘,也只能先忍下,这也是为了老三。
俗话说,瘌痢头儿子,自家的好。
老三再不是,也是自己的儿子,自己不为他考虑还有谁呢!
他们的马车在车夫的挥鞭声中越驶越快。
端木朝一边浅啜着茶水,一边观察着贺氏脸上的表情变化,知道贺氏听进去了,心又放下了一些,总算母亲还是知轻重好歹的,不似老三……
想着端木朝,端木期就有些头疼。他打听过了,今天是端木珩替父亲上的堂,以老三的性子,今天十有八九还会记恨上端木珩。
长子夹在他祖父与三叔父之间也是不容易。
此刻,端木珩已经回了端木府,正在向端木宪回禀今日的判决结果,他也没多说,只说了京兆尹判端木期三十三板加流放岭南。
“我知道了。”端木宪简洁地说道,语气平平,听不出什么情绪与起伏。
子弑父是死罪,自己没死,那么按律就是流放,京兆尹的这个判决完全是从律法上来的,不偏不倚。
端木宪朝窗外摇曳的绿竹看了一眼,叹道:“只希望你三叔父能吸取这次的教训。”
“……”端木珩没说话,脑海中浮现方才在京兆府的大堂上端木期那副见风使舵的样子,不置可否。
端木宪也就随口一声感慨,也没指望端木珩会回应什么。
“阿珩,你陪我下一盘棋吧。”
端木宪开口,端木珩也就应了。
祖孙俩摆好了棋盘,还没开始下,端木纭和端木绯姐妹俩来了,与她们一起来的还有一碗热腾腾的汤药。
端木绯亲自把药碗端到了端木宪跟前,“祖父,该喝药了。”
姐妹俩是特意来监督端木宪喝药的。
端木宪一口气把碗里的汤药都喝了,皱了皱眉。
端木绯眼明手快地往端木宪嘴里塞了一颗蜜饯,又从食盒里拿出了今天份的果子露,谆谆叮嘱道:“祖父,您可别贪凉,每天只能喝这一杯。”
端木宪就喜欢小孙女管着自己,心里十分受用,却还故意问道:“再多半杯也不行?”
端木绯煞有其事地摇了摇头:“不行。”她又转头叮嘱了端木宪的大丫鬟好好看着他。
端木纭在一旁看得有趣,难怪俗话说,老人就跟小孩似的,祖父跟妹妹相处时,还真是跟个孩子似的。
端木纭与端木珩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眸中皆是笑意盈盈。
端木珩笑着提议道:“四妹妹,干脆还是你陪祖父下一局吧。”
“今儿可不行。”端木绯笑眯眯地拒了,“祖父,大哥哥,我马上要出门一趟。”
顿了一下后,端木绯安抚地又道:“祖父,你在家里乖乖的,等我回来时,给你带好吃的。”
端木绯三言两语就把端木宪给哄好了,端木宪欣慰地暗道:还是孙女好,哪像长孙就跟个榆木疙瘩似的,无趣得很。
端木宪笑着挥挥手,道:“四丫头,你去玩吧。要是银子不够花,尽管找祖父要。”
端木绯慧黠一笑,“祖父放心,我一定不跟祖父客气。”
端木绯在书房里待了不足一盏茶功夫,就离开了,径直去了仪门处,不一会儿,马车就载着她从西侧角门驶出,沿着权舆街走远了。
马车驶过七八条街道,便来到了目的地——岑府。
岑府的门房一见是四姑娘来了,立刻点头哈腰地把人迎了进去。
岑隐不在府中,不过,也没关系,对于岑府的下人而言,四姑娘就是这里的半个主子,一个小內侍直接把端木绯引去了花园的小花厅。
又有人很主动地把小八哥给招来了。
“真、真。”
小八哥扑棱着翅膀愉快地朝端木绯飞了过来,端木绯嫌弃地伸指在它额心弹了一下,“你又胖了!再胖下去,小心被人抓去煮八哥汤!”
比起端木绯上一次见到小八哥,它又胖了一圈,这要是飞出去,端木绯怕是不敢认这只又胖又圆的蠢鸟了。
就算是小八哥听不懂端木绯的话,也能从她的动作中感受到她的嫌弃,小八哥气坏了,绕着端木绯飞了好几圈,嘴里叫着:“坏!坏!”
两个小內侍殷勤地给端木绯又是上茶,又是上点心蜜饯与瓜果,摆了满满一桌,又叫了丫鬟给端木绯扇风。
其中一个圆脸小內侍笑呵呵地解释道:“四姑娘,您放心,小的去请了养鸟人看过小八的,小八它现在正好,不算胖……它这是结实。”
小內侍一脸郑重地表忠心,小八哥可是四姑娘的鸟,他们可不敢大意。
小八哥似乎知道他在帮自己辩解,鸟心大悦地停在了那圆脸小內侍的肩膀上,又是跳,又是叫。
瞧这只蠢鸟在这里活成了一只鸟大爷,端木绯笑得乐不可支。
“小八!”端木绯随手朝它丢了颗葡萄。
小八哥立刻拍着翅膀飞了起来,准确地叼住了半空中那颗拇指头大小的葡萄。
以前在端木府时,小八哥经常与端木绯这么玩,毽子、花朵、枣子、果子什么的全都可以丢来玩,一个丢,一个接,默契得很。
端木绯自己吃一颗,再投喂小八哥一颗,连喂了七八颗葡萄,小八哥都稳稳地用嘴接住了。
端木绯自在得很,就当自己家似的,想玩就玩,想吃就吃,想要什么就直说。
半个时辰后,岑隐才回了府,远远地,就听到了端木绯清脆的笑声与小八哥粗嘎的叫声交错着响起。
“呱呱!”
还是眼尖的小八哥率先发现了岑隐,热情地拍着翅膀朝岑隐飞去,欢迎他归府。
岑隐一边走,小八哥就一边绕着它飞,一会儿叫“呱呱”,一会儿叫“真真”,似乎在告诉他端木绯来了。
端木绯也看到了岑隐,欢乐地对着他招了招手,洁白无瑕的小脸上晕染着娇艳的红晕,很热情地招呼岑隐坐下,又吩咐人给他上茶,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人般。
“岑公子,你试试这葡萄,酸酸甜甜的,恰到好处。小八也喜欢。”
“还有这水蜜桃也不错,又甜又多汁,我估摸着用来做果脯蜜饯应该也不错。”
“……”
在端木绯的诱哄、推荐下,岑隐一不下心就吃了不少果子,一旁的两个小內侍心里佩服不已:大概也只有四姑娘能有这种本事了!
两人闲话家常了一会儿,端木绯才想起了此行的正事,笑眯眯地说道:“岑公子,过几天是姐姐的生辰,我想请公子那日去姐姐的宅子里玩。”
“……”岑隐没想到端木绯突然把话题转到了端木纭身上,怔了怔。
也不等岑隐答应,端木绯就自顾自地往下说:“那我们就说好了啊,岑公子,你可要记得给姐姐带礼物哦。”端木绯笑得十分愉快,眉眼弯弯。
“……”岑隐缓缓地眨了眨眼。他好像什么也没说吧?怎么就变成他们说好了呢?
端木绯笑眯眯地把脸往岑隐那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道:“岑公子,你想不想知道我姐姐喜欢什么,我可以告诉你呀。”
岑隐一不小心就把端木绯与慕炎的脸重叠在了一起:这两个家伙啊,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端木绯锲而不舍地追问道:“岑公子,你想不想知道?”
岑隐被小丫头步步紧逼,只能实话实说:“我已经准备好了。”
“呱?”
此刻就停在两人之间的小方几上的小八哥突然叫了一声,歪着小脑袋看着岑隐,琥珀色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正好与端木绯此刻的神情动作十分神似,一人一鸟看来可爱极了。
端木绯眨了眨眼,期待地看着岑隐,等着岑隐自己主动说他到底准备了什么,心里琢磨着回头她可以找姐姐讨赏。
小丫头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似的,直白地表现出她在想些什么。
这丫头!岑隐实在拿端木绯没辙,现在慕炎不在京,也不能让他把这丫头打包走了。
他只能默默地移开了视线,捧起了茶盅,避而不谈。
端木绯默默地伸出指头,往小八哥的腹部戳了一下,小八哥“呱”地又叫了一声,仿佛在替端木绯追问一般。
一人一鸟继续盯着岑隐看。
岑隐眼角抽了抽,做了个手势,原本避得远远的圆脸小內侍立刻就凑了过来。
“你去把我最近得得那件小玩意拿来。”岑隐吩咐道。
小八哥是个好奇的鸟,立刻就拍着翅膀跟着那圆脸小內侍飞走了,“呱呱”的叫声渐渐远去……
须臾,熟悉粗嘎的叫声又渐渐临近,小八哥又跟着小內侍回了小花厅,小內侍的手里多了一个精美的匣子。
打开匣子,里面就露出一个表面画有各种精美图案的圆筒状的小玩意,乍一看,有几分像千里眼。
但是端木绯却立刻看出端倪来,眼睛一亮,惊喜道:“这个是不是西洋来的万花筒?”
岑隐惊讶地微微挑眉,点了点头。这玩意他也是前两日才刚入手,没想到端木绯居然知道。
岑隐从匣子里把万花筒取了出来,递给端木绯道:“你可知道该怎么玩?”
端木绯点了点头,把万花筒凑到了右眼上,一边转动着万花筒的末端,一边往里边看,“我是之前在一本西洋的书籍上看到过这万花筒。”
说着,端木绯发出啧啧的惊叹声,“这东西还真是跟书里面说的一样有趣。”
小八哥好奇极了,绕着端木绯打转,鸟喙偶尔往万花筒上啄一下,仿佛在问,你在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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