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4败了(2 / 2)

“……”礼亲王是一个头两个大,一会儿看看皇帝,一会儿看看张勉华,一会儿又看看慕炎,脑子一时有些混乱。

其他亲王郡王们全都紧抿着嘴,一声不吭,心里多少有几分同情礼亲王。这宗令可不好做啊!

须臾,礼亲王把拳头放在唇畔,清了清嗓子,迟疑地看着慕炎问道:“阿炎,这是怎么了?”礼亲王勉强挤出一个笑,语气好生好气的。

皇帝没想到礼亲王会是这番表现,心中一冷。

慕炎又斜了皇帝一眼,负手而立,似笑非笑地说道:“皇叔,您可是亲口说要来谢罪的,君无戏言,这才不到半盏茶功夫就不认了吗?”

皇帝脸色铁青,觉得礼亲王是不能指望了。

他恨恨地再次下令道:“慕炎和岑隐……勾结成党,以下犯上,胆敢软禁朕,罪无可恕!”

“张勉华,给朕拿下……这两个逆贼!谁敢违抗,格杀勿论!”

最后四个字,皇帝说得是杀气腾腾,可他现在跪在蒲团上,说话时,又含糊不清,气势总是少了几分。

然而,张勉华依旧站在前殿的正门口,一动不动,既没有进殿,也没有退下。

慕炎勾唇笑了,俯视着跪在蒲团上的皇帝,摇头叹气道:“果然是不认账了啊!”

“也是,皇叔从来就是这样,无论是十九年前,还是现在。”

“一个弑兄夺位、荒淫奢靡、差点就让大盛国破家亡之人,又怎么懂得反省什么是错呢?”

随着慕炎的一句句,皇帝气得嘴角直哆嗦,颊侧的肌肉颤抖不已,连胸膛也随之剧烈起伏着。

慕炎背手朝皇帝走近了两步,皇帝下意识地想要退,但是他的身体被两个內侍紧紧地桎梏住,根本就动弹不得。

慕炎长长的影子投在皇帝歪斜狰狞的五官上,映得皇帝越发猥琐。

“那就让我这个做侄儿的来教教您吧!”慕炎高高在上地俯视着皇帝,仿佛在看一个蝼蚁般。

“你在位十九年,大盛人口锐减五千万,还不足盛时的一半。曾经,你继位时,国库丰盈,足足有六千万两白银,可是此后财政每况愈下,到了最近这几年,国库年年都入不敷出。”

“南境一度沦陷两州,北境连年战乱,至今未平,还有,这几年大盛境内更是内乱频发……”

“你可知错?!”

慕炎盯着距离他不足三尺的皇帝,质问道。

在场的诸位亲王郡王们自然也听到了,神色复杂,脸上有惭愧,有思忖,有恍惚,也有追忆……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是大盛垮了,他们这些个慕氏子弟也得不了好。

只有大盛昌盛,才有他们这些宗室的好日子,他们才能是高人一等的亲王郡王,子孙以恩荫。

殿内的气氛越发凝滞。

皇帝又羞又愤又恨,一张脸红了白,白了紫,紫了青,色彩精彩变化着。

他昂着头,怒声质问礼亲王等宗室王爷们:“朕一贯待……你们不薄,你们为什么不护驾?!”

“张勉华,你们还在……等什么!快拿下……这两个奸佞!”

然而,无论是那些宗室王爷们,还是张勉华都没动,张勉华高大健壮的身影仿佛一座小山似的矗立在前殿的大门外。

众人的静默让皇帝开始有些慌了,眼眸中的血丝更密集了。

皇帝不禁想起了羽林卫指挥使高则禄。

他一直以为是高则禄这乱臣贼子趋炎附势,投效了岑隐,直到此刻,他才开始设想另一种可能性——

难道说不只是锦衣卫、金吾卫和羽林卫,而是说,所有上十二卫都被收买了?!

不,不可能!

上十二卫可是皇帝的亲卫,大盛百余年来,上十二卫一向是只忠于皇帝的。

皇帝想要说服自己,可是心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告诉他,没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比如耿家。

曾经崇明帝恐怕也像自己信任上十二卫般信任着耿海,耿海背叛了崇明帝,投效了自己。

也曾经他也信任耿海如心腹,但后来呢?!

皇帝的脑海中闪过这些年的一幕幕,想到耿海意图谋反最后被岑隐所诛的事,想到耿家被自己夺了权……

一瞬间,心头仿佛有一道闪电劈下,皇帝突然就明白了。

他是不是错了?!

是岑隐说耿海谋反,是岑隐令人杀了耿海,是岑隐让袁惟刚顶替了五军都督府大都督之职……后来连魏永信也死了。

他身边的亲信一个个被除掉,渐渐地,他身边就只剩下了岑隐,以致他对岑隐深信不疑。

是不是很久以前,岑隐就和慕炎暗中勾结在一起了?!

所以,岑隐在很久以前就背叛自己了?

皇帝的脸色刷白,冷汗急速地从额角、颈后、背后渗出,身子摇摇欲坠。

这一刻,皇帝后悔了,他应该相信耿海的。

如果耿海还活着的话,耿海对自己忠心耿耿,自己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孤立无援的地步!

现在的他还能冀望谁呢?!

皇帝吃力地再次环视那些怯懦的宗室亲王郡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皇叔,”皇帝缓缓地说道,“朕是皇帝,你……你们宗室应该知道,朕在位上,比慕炎更好!”

“还有你们……你们要小心,以后慕炎迟早会清算旧账!”

在皇帝逼人的视线下,那些宗室王爷们都缩了缩脖子,依旧没人敢吭声,也包括礼亲王。

他们有的在瞥着慕炎,有的在瞥着岑隐。

自打进入前殿后,岑隐还不曾说过一句话,任皇帝谩骂,他却不动如山,似乎根本就没把皇帝看在眼里。

皇帝对着礼亲王等人再次喊道:“快,拿下慕炎和岑隐,把他们碎尸万断!”

皇帝的心里更慌了,心里的忐忑如野火般肆意蔓延开去。

这些日子来,他一直觉得慕炎年轻气盛,为了替崇明帝出那口气,就把自己放出来“谢罪”,他必须抓住这最后一个机会。

偶尔,他也怀疑过,慕炎是否认定自己已经翻不了盘,所以完全没把自己放在心上,又立即否认了这种想法。

就像那天到养心殿外哭诉的曹爱卿一样,大部分的朝臣还是忠君的,只是这些文臣趋吉避凶,不敢轻易与慕炎、岑隐硬碰硬罢了。

他相信只要天时地利人和,这些朝臣宗室勋贵一定会选择效忠自己这个“正统”皇帝。

即便崇明帝已经正名,慕炎也还是一个身世有疑的乱臣贼子,他是成不了气候的!

这几天,皇帝一遍又一遍地这么告诉自己,现在却发现事情和他所预想的不一样。

他与世隔绝了一年,朝堂的变化太大了!

皇帝的心凉了。

慕炎轻蔑地又看了皇帝一眼,转头问礼亲王道:“皇叔祖,您觉得如何?”

慕炎的神情和语气都极为平静,仿佛在问对方喝不喝水一样。

但是听在礼亲王和其他王爷们的耳中,慕炎的这句话却是带着深意。

慕炎这是在逼他们在他和皇帝之间做出选择。

礼亲王心头像是压着一座小山似的,喘不过气来。

他看看皇帝,看看慕炎,又忍不住再去看站在那里的岑隐,瞳孔中明明暗暗。

其他的宗室三三两两地面面相觑,依旧沉默。

皇帝自然能看出礼亲王的踌躇,脸色更难看了,咄咄逼人地又道:“皇叔,你为什么……不遵旨?!”

他们一个个都不怕狡兔死,走狗烹吗?!

他当年没有斩草除根,才落得这个下场,慕炎还会重蹈覆辙吗?!慕炎迟早会把他们都给清算了!

“……”礼亲王攥紧了拳头,觉得喉头微微发紧。

成王败寇。

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来,皇帝在这场权利的博弈中,彻底败了。

现在已经是慕炎要皇帝生就生,慕炎要他死就死,皇帝的命就握在慕炎手中,殿外的旗手卫也同样在慕炎和岑隐的掌控中。

局势不可逆转。

如今的皇帝不过是一个连话都说不清、连站都站不住的废人而已,无兵无权,除了皇帝这个名号,他一无所有。

旁边有一个亲王大着胆子悄悄地拉了拉礼亲王的衣袖,给他递了一个眼神。

识时务者为俊杰。

在这个时候,为了皇帝去得罪慕炎与岑隐,根本不值得!

再说了,这些宗室王爷们本就在担心慕炎会不会因为崇明帝的事清算,现在正是他们投诚表态的大好时机。

礼亲王其实心里也有了计较,飞快地看了一眼扯他袖子的那位亲王,对方也有数了。

礼亲王朝皇帝走近了一步,把平日和善的面庞板了起来,语气冰冷地说道:“皇上,你弑兄逼宫,有罪在先。今天你既然主动要求来此请罪,那必是认识到自己的罪过了。”

“慕氏列祖列宗在上,你今天就有好好跟你皇兄赔个不是!”

礼亲王身后的其他宗室王爷们也此起彼伏地频频点头,唯恐自己落后一步会引来慕炎的不满。

皇帝瞳孔猛缩,心头最后一簇火苗被掐灭了,狠狠地瞪着礼亲王以及他身后的那些宗室王爷们。

自他登基后,待这些慕氏族人不薄,可是这些人全都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皇帝目露怨毒之色,就像是淬了毒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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