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冬天的,有碗热茶捧在手上,喝上几口暖心暖怀。但一干子人捧着茶碗在手里,心思不在茶碗上,眼巴巴地看着宝珠。
他们的目光中有乞怜,还有求恳。在袁训看上去像什么呢,有点儿像加福闹母亲。
加福自以为自己会闹母亲,其实她就是撒个娇。孩子贴父母亲,袁训夫妻因为还要生孩子,不能留个孩子在枕边絮语。但孩子们总要找他们,加福吃了喝了,看见受伤的小鸟了,就去找母亲。
要吃要喝,小泪眼婆娑着说小鸟受伤,在加福心里这就叫加福很会闹。
加福并不会可怜巴巴,但颦着小眉头的模样儿,和此时的一众大汉有相似。
他们见到宝珠,好似离巢很久的小鸟总算寻到窝,都张着嘴想说话,又闷闷的咽回去。
宝珠了然,把手中红枣汤放下,端坐肃然向他们道:“我为你们出来这一趟,”
有人轻轻的啊上一声,随后屏气凝神,这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袁训又得意一下,看我家小宝多威风。宝珠认认真真的道:“都不必担心,太子殿下是闭门攻书,并不是有什么。就是娘娘在宫里静养,你们也不必传谣言。”
别的人听过也还罢了,宝珠把他们引到太子府那天,有的人要赏银不要官职,银子到手,不是帮闲赌钱来的,拿出去用,都敢用一钱说一钱的功劳,花用的得瑟,他们是不担心什么娘娘什么太子出事情。
他们只疑惑自身没有官职,二爷还叫出来是要说什么。
除去他们,田光等两、三个人松口气,田光妻子也松口气,几个人面有感动。
田光妻子在心里想,太平以后里正扣功劳,官府赏的银子数他事先知道的早,跑到家里讹诈,一定要一百两里分他八十。
田光大怒,说他没道理。
里正振振有词算出一笔帐,说从衙门里领钱,某官经手,要送不是?不然你休想顺心的拿。又是某公差经手,要送不是?你不送,那叫不懂事。历来的衙门里走钱,有个九五经手扣。从谁手里过一遭,那银子就下去一层。
田光大约也知道,但他是听说衙门后宅里有这种扣。往库房领钱,厨房把下月预算估计好,月底去拿钱。得给个几几扣。扣下来他钱不够不怎么办?做预算的时候全做进去。这样库房里有额外生发,厨子多算钱进去,自己也到手。
田光想我也不是厨子,更怒,说自己这是命换来的,不能扣!里正抬腿就走,田光寻他几回,里正反而躲着他。这叫有钱让你看着拿不着,要拿就得走流程,里正去证明此人确实是本处乡邻田光,低一等的衙门证明这里正话不假,再高一等的衙门里,就得低一等的衙门里有个手续,证明此人确实是田光,银子不会让人冒领。
以路条出远门,以户籍证明身份的朝代,里正有他独特的重要性。
就是让一等一等的衙门代领钱,那不给酒肉也是休想顺利拿钱。
把田光等人气得要揍人,妻子们怕事劝住。后来还是寻二爷,这钱从太子府上利落的发出,每个人捧着银子回去,都把自己的里正气上一回,好酒大肉在酒馆里散漫的吃,当众把牛皮吹上一回,气死人不偿命那种。
只这一条顺利拿到钱,当妻子的就记下恩德。而田光是要了银子,又要了官职。
京都指挥司的八品知事,官儿比芝麻还小,但每天带着刀出来进去,里正一改欺负,从那开始景仰几分,田光对妻子感叹:“我有功夫在身,几个师叔帮人走镖,我肯去一回,几十两银子还是分得成。但家有老娘,我不能远离。我不是在乎这官,在乎的是这个脸面。”
知事虽小,也要走武举,一层一层的考核,最后放下官职。田光无意中救人救已,造反的时候他不出力,自己独木难支,只怕也得玩完。
投靠到宝珠旗下,得了钱得了官,亲戚们闻风而来,摆三天酒,都说这就要光宗耀祖。
太子闭门不出以后,田光等人最为担心。
是想去找二爷说说,但想到二爷在家养胎。二爷的根基深厚,她每一个孩子都是太后的宝贝,不能受累,这满京里都知道。
田光就只能在家里犯郁闷。去当值时,总有几个人嫌他们凭空出现就吃俸银不痛快,背后说个闲话什么的,以前听着不往心里去,心想我有太子我怕谁。但这几天烦到心底,觉都没睡好。
二爷这又雪中送炭来了,主动让田光约齐人,头一件就是安大伙儿的心,田光夫妻和有官职的人全鼻子一酸,微红了眼睛。
这里面有看笑话的,别看造反的时候一条心,这会儿不是那时候,小邹嘻笑,手一个一个指着:“怂人!我早就说过,二爷不会不管我们,你们呐,全吓得脸儿白生生,难道要唱戏不成?”
田光对他皱眉,还能不还他话。别人不悦,不客气回道:“大茶壶出身,你想当官也没有!你笑我们,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小邹就是个大茶壶,不怕别人骂。把腿一跷,看笑话太得意,还哼上两句小曲子,把骂他的人气足了,再回骂回去:“老子就是院子里吃这行饭的,怎么样!”
手把胸脯一拍,肩头抖动,一脸的轻薄:“老子拿走银子花得好,才不要那破烂官职。”
“嗯哼!二爷在这里。”田光对他眉头更拧,在他跷着的腿上看看。小邹想起来,赶快放下腿,学着别人想坐得直,却不管怎么坐,也是一副没脊梁骨顶着往下堆模样,但对宝珠陪笑:“二爷别怪,我这样惯了。”
宝珠微微一笑,并不和他一般见识。这个小邹是不讨人喜欢,但抗造反的时候他算是英勇。
只看那时候的好吧,不中看的时候都看不见。这样想着,宝珠笑吟吟上来。
这一帮子曾有过英勇的好汉,从来没有规矩,到今天还肯为自己而竭力坐得端正,也算不容易。
就更安他们的心,笑道:“再说,我也不是不管你们。”
“真的!”
腾腾腾,房里的人全站了起来。不知道是谁先站起来,也有同时三两个起身的,但无一例外的激动,不肯坐着,争着走上一步,又省悟过来现在不能挤到二爷,往后又退回去。
袁训放下心,继续品他手中的红枣茶。加多了红糖,甜的腻心,但田家的一番心意俱在这腻甜中。
“坐,”宝珠虚虚按长袖,田光等人坐下。在他们希冀期盼的眸光下,宝珠徐徐道:“我最近不方便,但真的有事,你们可以往我家寻我。还有王爷,也一直挂念你们,一直放在心上。”
扶着袁训,和袁训起身,对着屋里还有一个人欠欠身子:“请王爷说几句吧。”
和袁训一起赶车的人,他随后进来,也没有揭起风帽。别人没有注意到他,都以为是袁家的仆从一流,见二爷说过以后,他哈哈一笑,揭起风帽,露出一张男子面容。
普通的衣衫,也掩不住他出身优渥的气势。
镇南王。
田光等人也认得他,不是因为是王爷出名认得,是造反的时候二爷树大旗,镇南王就在二爷身边。
宝珠不肯独揽事情,也自知自己不足。事事都请镇南王过目,镇南王也对这些汉子们赞不绝口。不过他护卫京都,是正规军,对这些杂牌的再欣赏,嘴上也不肯公开表露。
镇南王甚至说过这样的人自己不要,请宝珠收下。
他出现在这里,田光等人一愣,都猜想不到原因。见袁侯爷请王爷坐下说话,又把宝珠扶坐下以后,镇南王满面红光开了口。
“袁二爷没把你们忘记,要我出来给你们说说。依着我呢,银子你们也拿了,要官职的也有官职,以后自己混吧。混多高是多高。混不上去也找不到别人。天底下走文武举的人,有了官职也是自己为人,就是奶孩子也没有奶一辈子的。但二爷不放心,说你们全是好人。”
小邹忙试图再坐得直些。能和王爷这样的说话,又不是送茶送果子送姑娘,出了这门回去,这又是一个大牛皮能好好的吹,他得好好端着。
镇南王微笑:“我不太相信,不相信你们是好人。在本王眼里,你们是曾经表现过好的人。这也就自己过日子了,说你们还好,本王权且听之。”
屋子里更寂静,有人难免要想,你不觉得我们好,你别来不是?
镇南王停上一停,像是等他们自己在心里好好想想,又出语声:“我虽不信你们,我信侯夫人,也就是你们的二爷。你们不信我,也信二爷。好吧,我来了,我来担保。只要你们以后不闹事生非,好好为人,但有事情,你们也往我门上来。”
信任叠上信任,虽然你我不信任,但你我都相信同一个人,相信同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是美好的,是绝佳的,是大家都离不开的,也就产生你我之间的信任。
镇南王的话就这样的出来,把这样一层意思表现在这屋里每个人面前。
稍停片刻,以田光为首都跪下来。
田光等人顿时有了主心骨,觉得这官职还可以再奔一奔。他们嘴里说着谢王爷恩典,就是小邹等不当官,也这样的说着。
多个靠山总不是坏事。
他们其实还可以去找忠毅侯,但出于对二爷宾服,又都是男人,潜意识里总觉得袁侯爷未必喜欢,把自己老婆往外面拐,哪个男人会举手赞成?就对袁训都有惧意。
二爷再好,总是女人。现在有了王爷也做保山,田光等人又耿直,都生出肝脑涂地也甘愿的心思。
但二爷虽是女人,事情也由她而出。镇南王让他们起来,田光等人又去谢宝珠。
宝珠含笑:“这可就放心了吧?盼着你们以后更好。”目光落到小邹身上,抿一抿唇,小邹把心提起来,心想自己不是没想过转正行,做不来是真的。
耳朵里传来的话却是这样的:“三百六十行,既然存在,本就应当。也说不上行行出状元的话,但凡是衙门允许的,你要做这行,就做吧。”
小邹嘴唇哆嗦:“那我以后有事,还能登二爷家门吗?”
这里坐的人,就数他最不入流,他自己也知道。
宝珠笑容满面,只看他那天的好,就不会有丝毫轻视。点头应允:“只要你不是刻意犯律法,不是坑害人,但有事情,尽管来寻。”
“我,我有话对二爷说!”小邹忽然跳了起来。
房里的人都吓一跳,田光又皱眉头:“好好的说!”
小邹挤巴着眼,看看镇南王,也看看宝珠。他不太敢看袁训。镇南王贵气,却没有凌厉。二爷和气,对着她就感觉到好说话些。而忠毅侯就是带笑的时候,也是七分杀气在纹路里。
小邹只把王爷和二爷打量一遍,很快,也就一瞬间,只见到他面上心思转动着,别人不能明白,他自己知道在想没有让放弃,本以为收过银子这就分道扬镳,以后就是大街上见到也不会相识。
谁会主动和一个大茶壶说话呢?
但事实上,二爷没有不要他。小邹一直觉得二爷比太子都要可靠,现在见果然是如此。
他哆嗦着嘴唇:“二爷您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拔腿就跑,一头撞到门边上,田光骂上一句:“你去做什么!”小邹不理他,认清门在哪里冲了出去。
田光拿他没办法,把门关好,免得风吹进来二爷受寒,对宝珠难为情:“这个人他…。”
宝珠轻笑,反过来安慰他:“没事儿,咱们等上一会儿吧。”
田光垂下面庞说声是,在心里浮起他当值的地方,京都指挥司在造反的时候都有功劳,护卫京都是他们的责任。
责任在身上,平时吃俸银要的就是关键时候出力,造反过后论功劳,本身就是职责,和田光这样义勇挺身的人不一样,对田光等两三人都不待见。
这会儿宝珠和王爷不慌不忙,对小邹的“无礼”举动不放心上,田光把两下里做个对比,暗想到底是身份高的人,见识气度和那些官职低的人就是不一样。
自己是二爷和王爷为依靠的人,明儿当值去,也不用再和他们一般见识才是。
心里底气更足,把头也昂得高些。又吩咐老婆:“弄些吃的给二爷,给王爷,”
扫一眼袁训,才加上他:“给侯爷。”
他对袁训也有惧怕,也是觉得他大将军出身,处处带着犀利。
田光妻子为难:“咱们没有好的?”
“二爷没尝过,新鲜就行。”田光把妻子撵出去,这也是尽尽他的心意。
东西还没有送上来,外面撒丫子脚步声,小邹回来。手里提着一个笼子,有股子怪味道。闻的人全掩鼻子,但他献宝似的送到宝珠面前。袁训手疾眼快,抢先接过,来不及怪他莽撞,不明就里的东西就往宝珠面前送,就把脸儿一沉,冷淡地道:“这是什么?”
他面色一阴,房里顿时一寒。田光打个寒噤,在心里怪小邹到底不上台盘时,小邹自己还没有发觉,他太兴奋,这是他心里藏的有一段日子的秘密,不是今天二爷对他掏心掏肺,小邹还在犹豫要不要说。
见侯爷问,小邹欢快地大声道:“二爷,这东西会打洞啊。”
大冬天的雪地坚硬,他来一句这东西会打洞。宝珠一愣,还没有明白过来,想雪地里打洞能做什么?又不盖房子,难道他是取来给孩子们玩耍用的?
虎的一声,在她身边的袁训站起来。
袁训也不嫌弃这东西味道难闻,这是养的人没按时清理笼子,便溺的味道,和这东西本身可能就有味道。
他在听到打洞,双眼放光,侯爷脑子转得快,还有就是有几件事情一直放在他心里想不通,这就得到解决。
脸儿也不沉了,语气也不冷了,带着急迫问小邹,已经表示出这东西的重要性:“真的会打洞?你亲眼所见!”
小邹对他刚才的冷淡就没注意,对他这会儿的重视看在眼里。更快活的笑起来,做夜晚生意而气色委顿的面容上也生出几分白日光彩:“哈哈,我亲眼所见!”
满屋里就他一个人的声音,烛光下影子指手划脚:“这是数月前几个客人,鬼鬼祟祟的,别看我行当不如意,但见惯南来北往的人,一眼就看出不对。包几间屋子住下,也叫姑娘,但那股子不敢见人味道,隔着八条街我也闻得出来。我说屋里放的是好东西吧,要不然就是江洋大盗,外地弄了钱,借我们这里歇脚。他们总有出门的时候,我手上有钥匙,话说我们院子里,钥匙全归我管,我进去一看,柜子里严实的放着几个笼子,我说这东西放得紧,一定值钱。西域来的怪东西,有的能卖大价钱。笼子虽严,我怕什么。我认得人打开来,拎上一只就走,”
镇南王也缓过来,缓缓起身,和袁训互使个眼色,在这里都赞赏道:“办得好!”
小邹让夸得更不知骨头几分重,眉飞色舞继续说:“他们回来也没有人说找,就是匆匆走了。第二天我打听到他们换了院子住,隔不几天又换院子,然后京里的土地庙就倒了不是?谁敢说跟他没有关系。”
一丝懊恼上面庞:“就有一点不好,这东西在我屋里打好几个洞,每一回都好容易把它抓回来,索性的买个笼子装它,但最近天冷,像是不好养活,几回离死不远,还好我认得养猫狗卖的大老钱,他帮我救回来。”
嘴儿一咧,又笑了,目光炯炯盯着他的分明是袁训和镇南王,小邹还是只看宝珠,讨好地道:“二爷,这东西送您了,您有用不是?要是没用,给府上小侯爷小王妃玩吧,”
宝珠嫣然,这话说得有口彩,自家的加福可不就是个小王妃。宝珠在他一长篇子话里也明白过来,对着袁训含笑:“侯爷,您看他这又是一功吧?”
袁训也笑了,对镇南王看了看,一个想不通得到解开,心情大好,漫声道:“好好,我和王爷会为他请笔赏赐如何?”
镇南王也睿智,现从口袋里取出一张银票,对小邹晃晃,示意他自己来拿,小邹颠颠儿去接银子,王爷就势道:“要是那妖云再能清楚,就更好了。”
小邹双手捧住银票,痛快地答应一声:“好嘞!”把银票看看,是张五百两的,小邹心花怒放,冲口出来一句:“这是二爷为人好,小的就不隐瞒,要是换成姓冷的,这辈子我也不告诉他。”
镇南王、袁训和宝珠都知道他说的是冷捕头,不禁有了莞尔。
一片和谐当中,田光忍无可忍:“小邹!下回你有眼色些,这味道太重,小心薰到二爷!”
小邹给他一个冷脸儿:“眼红我有赏钱不是,我一个铜板也不分你!”田光没好气,我有官职在身,前程不知道比你好到哪里去,我倒成了眼红你的?
屋子太小,味道也实在难闻,但这东西太珍贵,袁训不舍得离开眼前。就对镇南王使个眼色,看看他还有没有话,有话赶紧说吧,咱们出这门儿回去,就不用把自家宝珠和这东西在一个屋子里。
镇南王完全没有考虑到味道不好,他正在嘘唏。京里出妖云,土地庙无端倒塌,倒的原因是下面一个大洞,地基都是松的。
出动多少人力物力找不到原因,没想到在这里一举得到。冷捕头是公认的能干,但这一回京里总算有个老鼠洞不姓冷。他也没法子不是?
眼前的这些人,表面上看没身份不懂道理市井流窜,其实呢,各有各用处。
王爷生出不敢怠慢的心思,就想多说几句,满面笑容道:“我就要告老,王位给我儿子。”
田光等人一惊,才是靠山他要退位了?
“告老前见见你们吧,以后有事情,我比二爷还要闲呢。”镇南王笑着说过,对袁训颔首,表示他的话到此结束:“侯爷还有什么说的?”
袁训笑容可掬,但不管他怎么笑,小邹这会儿兴奋劲头下去,见侯爷一勾嘴角,反而往后退上一退。
达官贵人的笑,大多是阴的。小邹一直这样的认为。
袁训没怪他,他带兵年头儿不多,只有数年。年青将军带老兵,没点儿凶相可以让兵欺负。
见小邹知道威慑,侯爷反而心喜。也就不多吓他,对他略一点头:“你晓事,大功一件。”
这就让给宝珠,笑得爱意流连,半带打趣半调侃:“二爷有什么说的?”宝珠沉吟一下,也是笑容加深,说了一个好字,这就无话。
笑容加上笑容,小邹今天是中了头彩,把三个人送出去,手舞足蹈的揣着银票回去继续当他的大茶壶。雪花清冷,他不觉得寒,心里升起出气之感。
自语道:“我呸!姓冷的你想知道,爷不告诉你!”
……
马车在角门里停下,宝珠的奶妈卫氏带着丫头迎出来,卫氏最为担心,见到宝珠无恙,都呼出一口气。
袁训听在耳中,忍不住好笑。面对卫氏,侯爷也得让上三分,她是一片心意的关心宝珠不是。
把宝珠交给卫氏,袁训对车上看看,他怕笼子难闻,一直放在他和镇南王中间,把他和王爷薰了一身。
“我出去一趟,你先回房歇着。”
宝珠是想问问去哪儿,卫氏抢在前面答话:“侯爷有事自请去办,夫人么,可是不能再跟去了。”
看到她那怕宝珠又去当二爷的口吻,宝珠对她眨眨眼,知道从自己出门后,她就一直守在角门这块儿吹风雪,不忍上来,卫氏带的有小轿,宝珠坐上进去,袁训独自赶车,镇南王在路上已分手,侯爷往尚家来。
天这会儿近三更,街上在宵禁,又是风雪中行人无多,很快在尚家门外停车,尚栋还没有睡,袁训又是不需要通报的人,一直到二门上,尚栋迎出来,两个人边走边说,寒暄着走到房里,没有别人,袁训把手里的笼子给他看。
一路吹风,味道散去不少,但是怕冷,有气无力的伏着。
“这是什么?”尚栋没认出来。
“穿山甲,会打洞。”
……
“哦哟!”有一会儿,尚栋如梦初醒。扑上来打量:“我的天呐,是这个东西在作怪!”
他忘记让客人坐,袁训也没心情寻椅子。和尚栋两个人围着笼子看个没完。
内室中,走出一个人来。
小小的一个姑娘,浅黄色的锦袄,上面绣着珠子和如意。尚家的如意站定,唤着:“公公,来家里怎么不坐?”
袁训和尚栋回过头,如意又埋怨父亲:“怎么不请公公坐呢?”
这是袁训的二儿媳,尚栋笑回她:“公公不是别人,不用客气。”如意不依,把小脸儿还要黑上一黑,表示父亲说的不对。
还有指责出来:“公公是尊贵的客人,一定是要上坐的。”对着袁训行一个礼儿:“公公请上坐,我让人泡香茶来给您。”
袁训笑说不用,问她:“应该睡下?这天太晚。早起早睡才好。”如意微红起小脸儿,小小的年纪也知道有个难为情什么的。
尚栋为女儿解释,没说以前先呵呵几句:“要说这睡得晚全怪你。”袁训说他胡说,尚栋笑道:“自从我家女儿去你们家当家开始的,”袁训哧的一笑:“当家从没有让她们晚回来过。”
“是啊,但她回家里还要她母亲帮着补一回功课,就怕明天再去要落到称心后面,所以她母亲有功夫对她说的时候,她就睡得晚。”
烛下的小如意,眉眼如画,尚栋是骄傲的,袁训也得意。
见她的小秘密让揭出来,小手互握着,小面庞低垂着都不敢抬,袁训含笑:“好学是好孩子,但母亲忙一天,也是累的,以后有事情,白天问你婆婆吧,你回家里就早睡,也让你母亲早早歇息。”
尚夫人走出来,她听说来了亲家,先忙活女儿,如意换好衣裳,最近又一直学管家,迫不及待过来待客,尚夫人走在后面。
过来福上几福,袁训还礼,尚夫人笑盈盈,半为女儿解释,半是夸奖他:“我们如意啊,知道她是小的那个,但用功肯学,以后能帮称心最好,称心也是个能干的,想来不用我们帮,但她学得好,将来和执璞自己房里管得好,免得公公婆婆多上心。”
如意和萧战一个年纪,听不太懂母亲帮自己解释,说自己虽然用功,也不会和称心争什么,只听懂母亲帮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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