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匿在高空的剑煞虽没有现身,也没有再出手,却躲在那里直咧嘴,表情仿佛很疼的样子。英竹的那一鞭抽得可不轻啊,虎娃就算扛住了也绝不会好受。
烟尘散去,赤身**的虎娃从碎石堆中站了起来,口鼻处有血迹,脸色也有些发白,旋即从空间神器中又取出一套衣衫换上。英竹的最后一击竟破了他的吞形之法,虎娃也受了不轻的内伤,幸亏英竹的对手是他,这种以命换命的打法假如对上了盘瓠,那狗妖今天可就得交待了。
羊寒灵和三水已经带着英竹的尸身于镇山鞭落到面前,虎娃还在调匀气息,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此人当真凶悍,可惜没有抓住活口。”
三水先生叹息道:“以他的修为,若是一心拼死,不太可能抓住活口。……彭铿氏大人,您伤的不重吧?”
虎娃摇了摇头:“无妨,勉强还可飞天。”
这时盘瓠的声音传来道:“师兄,我这里抓到一个活的!”随着话音只见他提着昏迷不醒余璞从峰顶上跑了下来。
虎娃:“大派传承宗门皆不可小看,我们原本要对付的只是一个英竹先生,今天却出现了三名大成修士。……方才斗法的动静已传开,赶紧走吧,有了这个活口,回去之后也可审问。”
说话间,虎娃挥手祭出一柄光丝拂尘在英竹的尸身上扫过。三水先生诧异道:“彭铿氏大人,。您对一具尸身施展什么菁华诀?”在小世界中得到了仙山传承,三水先生也得到了菁华诀传承,所以一眼便能看出虎娃施展的是何种手段。
盘瓠:“死了就完了吗?师兄这是在保鲜呢,他今天就算是死了,也得带回去再死一次!”
几人带着英竹的尸身和昏迷的余璞悄然飞去,绕过英竹山道场进入蛮荒深处。此行虽然一波三折,但结果还算顺利,并收缴了两件神器。余璞所携就是普通的飞天神器,但英竹手中的镇山鞭可是威力强大、妙用无穷。
虎娃并没有特意召唤师尊。剑煞若想露面就自会现身。虎娃受了伤,暂时不便长途飞天赶路,先深入蛮荒找个安静偏僻的地方调养。在崇山峻岭间的丛林深处,由三位高人护法,虎娃临时开辟了一座洞府疗伤,十来天后已基本无碍。
这十来天。郑室国与英竹岭会乱成什么样子,已不归虎娃操心。当虎娃终于走出洞府时,朝三水等人行礼道:“辛苦几位护法,我已无碍,大家赶紧回去吧。”
盘瓠吸了吸鼻子道:“师兄啊,你的伤势好像还没完全好。不如就在这里多调养几日,等彻底痊愈后再走。”
虎娃:“我已经没什么关系。就算遭遇强敌亦可动手,在此耽误的时间也不短了,我怕回去得太晚,阿源会着急的。”
羊寒灵劝道:“老爷若怕主母担忧,就不要让她看见你伤势未愈的样子,更应该彻底养好伤再走。”
虎娃:“若拖得太久,少务师兄也会着急的。养伤也没必要总是留在这里。我们先回巴都将人交给少务师兄,等我回到英竹岭时。伤也就完全好了。”
三水先生点头道:“既如此,那我们就出发吧。”
“臭小子,你又受伤了,这回知道厉害了吧?不要自以为修为高超,便能手到擒来,就算是猛虎扑兔,也可能被兔子反咬一口,更何况你的对手不是兔子。”随着声音,有一位老者从山林中走了出来,他的相貌朴素而平凡,就像一位普通山民。
虎娃和盘瓠一起拜倒道:“拜见师尊!”羊寒灵与三水也同时行礼道:“拜见剑煞先生!”
剑煞冲众人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又盯着虎娃道:“好斗者多亡于刀兵,修行其实并无什么越战越强的说法,因为你的对手并不是世上的其他人,而是生老病死的天意。修士应知尽量避免受伤涉险,只有无知亦无畏者才会好挑争斗,还自以为这是求证无敌之道。你这次为何如此托大,事先不打声招呼请为师出手帮忙呢?”
这番话很在理,修士应尽量避免受伤,否则会影响修行。筋骨形骸之创就算能治愈,也会在身体内外留下各种痕迹和隐患。若伤及了形神根本,想彻底痊愈则非常困难,更会导致修为无法精进,或在更危险的处境中失去自保之能。
普通人的伤病若损及气血,就算表面上治愈,也会影响到体质。更何况修士的修行,比普通人所求远为艰难,神通修为最主要的作用,其实就是为己身护法。
虎娃是吃不死神药长大的,又将菁华诀、大器诀、灵枢诀修炼大成,精擅疗伤之道,以如今修为倒是能够及时消除这些隐患,但剑煞也不得不提醒一番。
虎娃躬身答道:“今日并非意气之争,拿下英竹先生是为大俊师兄报仇,而我受伤只是为报仇所付的代价。这种事情怎好劳动师尊,否则弟子又该如何自处?况且师尊的身份不同,我也不想导致巴原上的宗门冲突,就算这种可能性不大,但最好也不要萌发苗头。”
虎娃没有到武夫丘请师尊出手,与他没有请山爷和水婆婆帮忙的原因是一样的。而剑煞身为武夫丘宗主,也容易导致两派宗门之间的大规模冲突,在极端情况下,甚至导致事态失控,卷入大批无辜亦无关的宗门弟子相斗。
虎娃甚至让玄源都回避了,因为英竹岭如今也算是赤望丘的友盟宗门。虎娃本人在巴原上所做的很多事,也都是以个人的名义、而非武夫丘弟子的身份,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尽管他没有请师尊帮忙,但剑煞还是来了。虽未露面却出了一剑。
剑煞点头笑道:“很好,很好,你很懂事。想当初我啥也没教你,你便自己什么都学会了,登上主峰为正传弟子后不久,你就与少务一起离山而去;突破大成修为时,为师亦不在身边。修炼传承宗门的一些讲究,为师没有详细告诉你,但你于行事中亦领悟了‘离山不索’的道理。”
三水诧异道:“剑煞先生。您竟没有对彭铿氏大人讲过离山不索?”
剑煞的声音中带着神念,介绍了各派传承宗门之间的一些讲究。主要是弟子下山后的行止,哪些与宗门有关、哪些又与宗门无关?因弟子之事引起了宗门争端,通常应该怎么处置?
修炼传承宗门,其核心在于传承,弟子的主要责任是守护传承。否则也不可能正常的延续与存在。
比如很多人上武夫丘是为了学艺的,艺成下山后会被世间各方势力所用。在几年前的国战中,巴室国大将军北刀是武夫丘弟子,郑室国大将军芮川亦是武夫丘弟子。像这样的事情,宗门是管不了的,它只是弟子在世间的个人行止与选择。
再比如一名武夫丘弟子下山。与另一名赤望丘弟子结仇。赤望丘弟子不是对手,于是回山找尊长帮忙。请来一位赤望丘长老收拾了那名武夫丘弟子。武夫丘弟子又回山请剑煞出手,再去收拾那名赤望丘长老。接下来那位赤望丘长老,是否又该回山去请白煞来对付剑煞呢?
剑煞应不是白煞的对手,但他回头去宰了其他的赤望丘弟子,恐怕白煞也防不住吧?那么同样的道理,白煞也可以宰了更多的武夫丘弟子……由此宗门大乱,其实最初不过只是两名弟子之间的私仇。
假如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情。那么各派修炼宗门也不可能传承千百年,恐怕早已分崩离析了。众弟子也早该死绝了。所以各大修炼传承宗门之间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离山不索”。
比如武夫丘,不论是杂役弟子学习功夫和各种手艺,还是正传弟子学习剑术以及兵法战阵,若无心留在山中清修,自可离山。离山之后的弟子仍须守武夫丘的门规,但他在世间的个人行为,除非涉及到宗门事务,否则宗门不会特意插手。
在那样的年代,“离山不索”也是很正常的情况,因为交通与信息传递不便,很多弟子离山之后,可能一辈子便再也没有了消息。就算在远方发生了什么事,等到消息传回宗门可能已经过去了很久,已很难再去追求。弟子决定离山时,就要有此自觉。
武夫丘虽强,但将山中杂役弟子都算上也不过数百人,也不可能管得了世间那么多事。弟子拜入山门,宗门对他只有指引之缘、传法之恩,断不意味着就有义务要下山去帮他做什么、甚至去为他拼命。假如是那样,常年清修的世外高人真是吃饱了饭没事干了。
立宗门收弟子是为了护持传承,而不是给自己找麻烦,谁也不欢迎仗着宗门势力而肆意妄为的传人。别忘了众兽山宗主琮余是怎么死的,最初就是扶余和扶豹父子惹的祸。这往往并不是惹得起或惹不起的问题,世间并没有绝对的强大和弱小。
“离山不索”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尽量避免引发难以收拾与控制的大规模宗门冲突。就算弟子之间有什么恩怨导致宗门出面,各宗门首先要做的,也是以各自的门规处置弟子,然后再谈其他。在外的个人恩怨主要还是自己解决,不能以宗门的名义。
各派尊长护短的情况是难免的,通常是以个人的名义;宗门之间的冲突也同样难免,但通常都要先搞清楚导致冲突各方的责任,然后再做相应的处置。除非是故意想找什么借口,否则不会无谓地扩大事态。
修为高超之人皆不会没脑子,大成修士更有推演神通,很清楚各种事态发展可能导致的后果。若能预见到某种难以收拾后果,那就不要让因由出现,从根子上就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
各派大成修士,平日往往不问世事,也是怕因果缘法纠缠不清,若总是卷进去,哪还得安心修炼?因果缘法纠缠,在常人眼中看来可能玄之又玄,但其实就这么简单。可是人活在世上,谁也不能完全避免因果缘法纠缠,就看事情该怎么做了。
“离山不索”只是一条大概的准则,并没有太明确的界限,有时也很难界定,所以各种事情还是会发生。实际上因为弟子的个人冲突,进而导致两派宗门之间的大规模冲突,大批本素不相识且毫无恩怨的人斗法搏命,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出现过。
虎娃下山时,师尊给了他剑符护身,已足见对其的偏爱与袒护。但虎娃很自觉,从未以武夫丘的名义卷入任何冲突。
其实就当年商队遇袭这件事,假如能查清内情,人证物证俱在,剑煞宗主直接上门找英竹岭算账倒也不是不可以。但虎娃宁愿自己先把事情搞定,而且如今他已有这个能力。“离山不索”,其实不仅是宗门之间的讲究,更重要是弟子对宗门的态度。
剑煞最后道:“为师当初在你离山时并没有说这些,但这世上所有道理,就是人们在世事中领悟的,最早并没有谁教。”他点头看着虎娃,神情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
三水先生又小声道:“剑煞宗主,您先前没有告诉过彭铿氏大人‘离山不索’,那么是否也没有告诉他‘大成不召’呢?”
盘瓠纳闷地反问道:“什么是大成不召?”
剑煞果然也没有说过这些,三水苦笑道:“想解释清楚比较复杂,最简单的意思,就是大成修士不奉主君之召、不在朝中任职。”
这显然与虎娃所知的事实不符。伯劳已担任巴室国的工正几十年了,虎娃本人也是巴室国的学正大人,而盘瓠如今已是镇西大将军。谁说他们不能在国中任职,这不都干得好好的嘛,也没人说过什么。
而三水先生特意以神念做了一番解释。所谓“大成不召”同时有两层含义,其一是国君不可征召大成修士到国中任实职;其二是大成修士不必理会国君这样的任命。这并不是一条律法,只是一种约定。最早做出此约定的人,就是武夫大将军与巴原开国之君盐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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