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东陵一别。
连城想过,或许这一生,不会再遇见东方钰,纯净不懂情爱的男子……他是她心里,亏欠的伤痕,他救了她,而她,骗了他。
这不由得,让她想到,东郭先生与狼。
发了慈悲,救了性命垂危的狼回家,反而没有防备,被狼反咬一口……东方钰,便是那东郭先生,而自己,无疑就是忘恩负义的狼酢。
顾清之不明,连城何故,想见东陵丞相。
但是,他并不问,静静地,拿来了衣服,搁在了浴池边上,转身离去。
对于顾清之,连城是怀了一抹感激的,穿上了衣服,整理了一番,出了这浴池……而后,刚一出了府邸,已是见着顾清之,备过了马车。
原本,连城以为,东方钰是在宫里。
未想,顾清之带她来的地方,而是一处集市,由着下了雪,不复以往的热闹……连城坐在马车上,掀了车帘,打量着外面,心绪淡然不语。
查出,东方钰所在的地方,花费了一些时间。
但,终究还是得来了消息。
连城不经意间,想过有生之年,再遇东方钰,会是什么模样,然而不曾想到……当,真正的遇见,会是这样的光景,身上披了冬衣。
由着,她的身份,正是相府里的人,根本不能出府。
是以,连城下马车的时候,头上还是遮了斗笠,来往之人,保不准便是有认识的……跟在顾清之后面,他显然已清楚,东方钰所在的地方。
辗转反侧,到了一处酒楼,这是京城豪华的酒楼。
里面的菜样,让着客人用后,赞不绝口,更闻名的,还是酿酒……酿出的酒,清冽醉人,是以引来不少嗜酒之人,往往是失意的人,来这里醉生梦死。
顾清之显然,已是订好了房间,正是二楼。
连城跟着他,上了二楼,进到了一出房间。
心有不明,只是瞅着顾清之,默然不语到了墙边,抬手卷起了墙上的一幅画……露出里面,微是凸起的一物,将着那一物,抽了下来。
正逢,与着连着房间,相通。
一瞬间,连城看着顾清之的眼神,发生了一点变化。
只叹,如今的顾清之,算是有了些本事,不过心下还是不解,她寻得人可是东方钰……虽是如此,还是上了前去,将着眼睛,迎了上去。
下一刻,整个人微微一僵,愣在了那里。
透过小孔,看到了房间里,有着一人背对着她,坐在那里,手上拿着一幅画卷……房间的烛光,忽明忽暗,他凝着那幅画,颇是认真的模样。
虽是,不曾看到他的正面,还是如遭雷击。
不曾猜错的话,这个人就是东方钰,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心下安了心……她说不清楚,怎么突然想见东方钰一面,许是怀着愧疚,也许是怀着不安。
毕竟,与东方钰分别时,他被君墨白刺了一剑。
那一剑,甚至危及性命。
哪怕,后来君墨白,已是告诉她,救了东方钰,终是未有亲眼看到……她无法不去承认,东方钰是她心里的一抹光,尽管不是爱情,还是刻在了心上。
摩挲手上,那串念珠有些温润,一如最初,他亲手为她戴上的那一刻。
唇边,微微一笑。
能见一面,已是足矣。
她同他,没有真正见面的必要,就让他忘了自己,永远的忘了自己……如此想着,正待离开了墙边,却在下一刻,东方钰的房间门,被人推开。
似是,他手下人的模样,恭敬的进来。
与此同时,东方钰缓缓地,站起了身,行为之间,隐是带了一丝急切……而,随着他的起身,侧面对着她,隐是看到一些轮廓。
而他手里的画,小心摊在桌上。
视线狭隘,加上距离与光线,连城近乎看不清,只是隐隐的,上面画了女子……心下,不期然像是想到什么,失了一拍心跳。
同时,那里的话语,传了过来:“大人,属下按着您的吩咐,寻了整个皇宫,不曾寻到画上女子。”
东方钰原本,带了一丝希冀的脸上。
闻言,光彩黯淡了些许,却也是预料到,伸手随意一挥,让着那人退下……后而,转过了身,连城这才看清了他,他似乎比之以往,身上经历了一些风霜。
隐隐的,憔悴了一些。
东方钰坐回桌边,眸里灼灼,凝着面前的画像:“倾城,你到底在哪儿?”
一语毕,顺手拿过,桌上的一壶清酒。
仰头,任由那清冽的酒,入了喉咙,泛起辛辣之感,眼前视线朦胧……隐隐间,回忆无法斩断,那名女子一颦一笑,言犹在耳,怎能说忘就忘。
倾城,曾经,那个陪伴东方钰,巧笑颜兮的女子。
连城心头一颤,与着想象里面,不谋而合,东方钰果然在寻她……他来了南凉,派了人寻她,想来那幅画上的女子,不是别人,也是她。
可是,小和尚,你傻不傻?
寻我,你怎么可能寻到我!
而,看着东方钰,那个皈依佛门的东方钰,从来不沾荤腥的东方钰……喝起酒来,如同饮水一般,心脏收缩,不得不认定,这是自己所一手造成!
手里紧紧地,握着那一串念珠,任由它将着手掌,硌得生疼,丝毫不觉痛……东方钰神色专注,一直将着注意力,放在了画上,未有注意到暗里的连城。
或许,连想也不曾想过,心心念念的人儿,不过是一墙之隔。
“东方钰,别再寻我!忘了我罢……”
低低的,念着这么一言,只是说与自己听。
她本就不打算,现身与东方钰一见,何况如今,还是知道东方钰在寻她,更无需再见……她既是当初走了,如今便不用出现在他面前,扰乱了他的生活。
也许,他只是碰巧来了南凉,起了寻她的心思。
等到寻不到,便是放弃了!
如此想着,连城垂下了眸,遮住了眸里的悲伤,心愿已了,无需再留下去……其实,她心里清楚,东方钰,你是知道了吧?见到了君墨白,知道在他身边的人,并不是我。
所以,你已是清楚,我根本不幸福。
心头一痛,竟是感到,万分的揪心,止不住手掌,紧紧地握了起来……那串念珠,似是要嵌入掌心里,狠狠地,被着力量一点一点推入。
“哗啦——”
蓦地,一道清晰刺耳的声音,接连想起。
却是,连城过于用力,将着手上的念珠,不小心扯断了捻线,那些念珠一一洒落地上……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敲打在地面上,奏出清脆的乐声。
菩提珠掉落地上,似是富着弹性,一跳一跳,调皮的滚落在四周。
同一时间,东方钰像是感应到什么,抬眸朝着声音发出的,边上房间墙上,望了过去……这一望,一眼定格在墙上的小孔,孔里相隔了一道墙壁。
那里,似是有着一双眼睛,正在朝着他望了过来。
不知怎么,泛起一丝异样之感,整个人迅速起身,到了墙边……连城愣愣的,望着东方钰起身,到了面前,后而他的身子弯下,眼睛同她一样,贴了上来。
一时间,两眼相望,遮住了光亮,只是昏暗无边。
所有景象,静寂在这一刻。
久久的,连城还未反应过来,顾清之已是察觉,上了前一把拥过连城……近而,一掌一挥,打开了二楼的窗子,另一掌挥灭了桌上蜡烛。
而,东方钰也终是在,连城被顾清之带过墙边,那一瞬间。
清楚地,捕捉到一丝熟悉。
心,骤然紧缩。
快速的出门,快速的运力,推门而入,一室的黑暗与清冷,昭示着已无人在……而床边,清冷的寒风,夹杂着雪花,偶尔灌入了进来。
全身上下,血液凝固一刻,带着些许颤抖。
快速到了窗边,放眼望去,诺大的街市上,人来人往,偏偏寻不到,他想要的人……返身,点亮了烛光,照亮了整个房间,到处观望着。
倾城,是你吗?是你…
…一定是你!
除了你,在这南凉,还能有谁,注意在我身上,偏不带一丝恶意……加上,刚才的惊鸿一瞥,熟悉的感觉,涌现了出来,除了你。
还有能,带给我如此强烈的感觉。
这些日子,留在皇宫里面,让着手下的人,一遍遍的寻着,奈何一直无忧踪迹……而他,也曾在这街上,询问过一些人,他清楚,依着连城的容颜。
只要身处南凉,并且被人瞧见过,应是很容易留下印象。
奈何,一圈下来,还是没有!
她,仿佛根本不存在,任何踪迹,追寻不到,偏那君墨白,根本不予告知……不是不曾,派人跟过君墨白,奈何他闭门不出,只是同侧妃,整日交颈缠绵。
他无意争夺,无意晃动心神,可是心下,还是止不住愤怒……将着心爱女子,拱手相让他手里,便是被着丢弃一旁?!
东方钰握紧了手掌,久久站在那里。
忽而,像是想到什么,目光一侧,紧锁在墙上,那一处小孔里……而,在查看那个小孔之前,瞳孔骤然紧锁,注意力悉数被夺了去!
那是地上,木板铺就的地面上。
一颗一颗,浑圆的菩提子,安静的散落在那里,有的还滚落在了角落里……控制不住,上前弯下身,捡起其间一颗,入手的温度与熟稔,让他暗淡的眸里。
不期然,点起了一簇希望的火光。
倾城,真的是倾城!
这串念珠,他用了十年之久,决计不可能认错,这是他送与她的手珠……万般确定,刚才便是倾城,站在这里,观望着他。
思及至此,欣喜若狂。
可,只是一瞬,跌入彷徨。
倾城,若真的是你,为何藏在暗处,不与我相见?并非,不是玲珑剔透之人,东方钰想得到,其间的缘由,只是藏着苦涩。
她,可否是不想见?
犹记得,当初分别,他心痛如斯,道上让她,别再出现在他面前……不想,一语成真,她这可是遵守诺言,当真不同他再见?
可,倾城,你守得住,我的话语。
而,我终究,守不住。
我反悔,反悔让你走,反悔让你,不再出现在我面前……终是,明了师父所说的劫难,我以为,我能够将你忘记,不过是一月欢愉。
然,当控制不住思念,踏入你所在之地。
我才明,忘记,忘记,忘了之后,还能记起,倾城,天下之大……唯有记忆,一直藏匿在脑海与心里,根本无从安放。
是否,我连追逐的资格,已经失去!
放眼南凉,遍地而去,我竟不知……你,在哪里?
***
在着东方钰,来到前一刻。
连城被顾清之抱着,从着二楼窗前,一跃而下,漫天的雪花,洒落了下来……并未走远,藏匿在一处不易察觉之地,不偏不倚,能够看到房间一处。
朦胧里,看到东方钰,闯入了房间,发现了念珠。
无可厚非,已是猜到,刚才在房间里的人,是她。
怔怔望了会儿,连城抬眸,望了眼顾清之:“回去吧,我有点累了……”
顾清之有些不明,连城与东方钰之间,存着什么样的关系……毕竟,一个是东陵,一个是南凉,若说唯一扯得上的,该是连城失踪的那段时间。
据说,他是被太子从东陵,救回来的。
其间曲折缘由,除了当事人以外,怕是无人得知,顾清之好奇心并不重……可,这人换了连城,还是起了探究,但他不愿说,便是作罢。
因着上官鹰的话语,连城一时之间,并不想回到相府。
原本,有心调查,相府出事缘由。
但,一来,她的身份,不便露面,二来,似乎这是薛府,下的一个局……顾知书,上官雅冒出来的夫君,上官雅已是招认,正是他纠缠着让她们,偷来了一些资料。
摆明,这是有预谋的栽赃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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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根据上官雅所言,顾知书不过是个赌徒,最多只是个秀才……至于,什么叛国是不可能的,是以背后的身份,肯定是有心之人捏造的!
想要查探,得从薛府入手。
这一点,顾清之已是答应,帮她留意一下,顾知书肯定已是死去……顾清之并无什么伤心,似乎是无有感情的,而久久的,朝廷不曾还了相府清白。
同时,也不曾,为难相府。
想来,与父亲爷爷所猜的,相差无几。
连城逗留在外,这一点,一时半刻,无人探察得到,那些藏匿着的高手……则是,在发现连城不见之后,以着极快的速度,回到了宫里。
禀报了,停留在院子里的君墨白。
彼时,君墨白正在寝宫里面,准备着最后的一道步骤,杀死身体里的蛊虫……这一点,需要将着一些普通的蛊虫,依附身体上面,与着身体里的对抗。
用以许多只,还是能够有效果的。
当,暗卫将着连城,已不在府上的消息,传入君墨白的耳里时……原本,在那里闭目的男子,蓦然睁开了双眸,里面清冷涌出。
“嘭——”
纵然,眼睛看不到,还是一掌准确的,打在汇报那人身上。
暗卫遭了君墨白一掌,吐出了一口鲜血,还是很快地,恭敬跪在了原地……他知道,这是他的失职,他只是奉命监控在相府外面。
不曾想,连城不明何时,离开了府上。
君墨白双眸,枯寂而又无神,同时却是如同黑夜一样,漆黑的一望不见底……想到,连城可否被东方钰寻到,从而带离了相府,然后此生不复相见。
不由得,双拳紧紧握上。
她不在,他这样做,还有什么意义?
如此想着,很快思及另一种可能,相府还在岌岌可危,连城的性子,不会突然离去的……除非,她是有事,亦或者离开府上,前去寻与证据。
看来,得加快一番动作。
“来人,前去知会东方丞相,本宫寻到了华素公主。”
君墨白朗声,吩咐了一言,有着决定在逐渐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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