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来给仁宪太后请安时,仁宪太后笑着说起了胤礽大婚的事情。
“四阿哥都大婚了,如今也该想想太子大婚的事儿了吧?”
仁宪太后笑道,“太子如今都十九了,听说皇上早就给他定下了福晋人选,要是这般算起来,那家姑娘也有十九了,这个年纪怕是不好再耽搁下去了,皇上预备什么时候让太子大婚呢?”
康熙不答反笑道:“是太子来找过太后么?”
仁宪太后也笑,她并没有否认康熙的话,只笑道:“皇上觉得这事如何呢?”
康熙沉吟片刻,才笑道:“太后既然都说了,朕自然是听太后的。其实朕这几日也在想太子大婚的事,既然如今太后开了口,那就定下来吧。皇太子大婚,自然不同于阿哥们的大婚,是该让礼部好好准备一下的,如今就吩咐下去,时间就定在两年之后,再让礼部寻个吉日吉时吧。”
“两年之后?”仁宪太后道,“皇上定的时间是不是太晚了些?真的需要这么长时间准备吗?”
康熙笑道:“太后放心好了,朕自有分寸的。对于皇太子来说,这件事定在两年之后是正正好的。”
康熙之所以将胤礽大婚的时间定在两年后,一则是因为皇太子大婚确实需要时间准备,康熙希望给礼部足够长的时间准备,以期大婚时什么都能妥妥当当的;二则因为胤礽跟他提过的,他在翰林院和理藩院之后,要将六部都轮一遍,如今已经到了兵部了,还剩下的就是刑部和工部。
按照胤礽的时间,一年在一个部院衙门里盘桓来说,两年后胤礽就将结束坐堂观政。康熙记得,胤礽说过的,坐堂观政后就不再出入朝堂,而要继续好好读书习字,康熙就想,让胤礽那个时候完婚是最合适不过了。
不过这个理由,倒是不必跟皇太后明说的了。
毕竟胤礽的福晋是要册封太子妃的,胤礽总在外头这也不好。这几年的历练对于皇太子来说,已经是足够了的。一旦有了太子妃,他就应当待在内廷了,纵使要出宫,也该是康熙带着一并出去才行。
回到乾清宫后,康熙一人倚在榻上,默默沉思。
将本应该前两年就可以成婚的胤礽大婚延后,康熙不得不承认,这是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开始对胤礽有了一丝防备之心,尽管胤礽仍旧是他最心爱的儿子,但是,他也是个聪慧仁善且羽翼渐丰的皇太子。
他身为帝王,即便是对亲生儿子的皇太子,也不得不防啊。成婚之后,毓庆宫将会有太子妃,一旦太子妃生子,那将是他的嫡孙,这表明太子也将后继有人,康熙对此,多少是有些想法的。他此刻内心的想法,也极为复杂。
他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初对胤礽说过的那句话来,朕所仰赖者唯天,所倚信者皇太子也。
康熙想起小时候的胤礽,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其实,胤礽并没有变。从小到大,胤礽待他事诚至孝。纵使这些年他出入外廷部院衙门,但是无一日不在结束后到他跟前来汇报每日的所行所为,无论是换了谁,康熙知道,这一点都是很难做到的。
胤礽对他做到了坦诚相待毫无二心,可是,他却不得不防备胤礽。只是因为,胤礽身边有一个索额图。
这个索额图步步相逼,他为了不振动朝纲次次隐忍姑息,以至于对胤礽都生了些许的不满。但是康熙清楚的知道,致使他和胤礽之间出现了这样的嫌隙的罪魁祸首,就是索额图。
他却顾念索额图曾助他除掉鳌拜,又有签订尼布楚条约的功劳,又为臣这许多年,苦劳良多,到底不忍苛责索额图。而索额图又是索尼之子,是赫舍里氏的叔辈,他也不忍要了索额图的性命。
康熙默默的想,倘或有一日胤礽强大到可以独当一面,不需要索额图的错误帮助了,那么到了那个时候,他或者就可以处置索额图了吧?
康熙摸了摸下巴,心想,往后若他要出京,还是不要把索额图和胤礽单独留在京中了,总是要带走一个的。
自定下胤礽将于康熙三十四年大婚后,紧接着,康熙又下了一道谕旨。
他决定步军统领增设令箭十二支,以备随时调遣及宣传号令用。这标志着步军统领的职权又有所扩大。步军统领总辖京师内城的治安,提督九门事务,令其兼管外城。
康熙谕:京城内外统辖必有专责,令其稽察奸宄,消弭盗贼,商民才得以安绪。于是,原来属兵部督捕管辖的城外巡捕三营,开始归步军统领管理,督捕、都察院、城所管事宜,也交与步军统领管理。步军统领职权进一步扩大,其将全面负责京城内外治安保卫工作,所有旗、民人等,包括诸王在内,全在其严格控制之中。如遇康熙出巡时,步军统领除派人跟随保卫以外,还在京城内外增加设防,加强巡逻,直到康熙回京为止。
这样一来,满朝皆知,步军统领之下不设副手,遇事可一人做主,且任期长,是皇帝身边最有实权的一个人物。
首任步军统领由兵部索诺和兼任。
胤礽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抱着微颐在戳她的脸颊,当然了,这消息自然是索额图传递给他的。
索额图在信中强调了步军统领的重要性,表示要跟索诺和打好关系,胤礽看到索额图的这些话也不过一笑置之。他当然知道步军统领的重要性,否则,当初也不会要胤禛跟隆科多接近了。
对于这么重要的职位,康熙是肯定要安放亲信心腹之人的,索诺和不过是暂领差事而已,索额图就算跟索诺和关系再亲近,一旦被康熙发觉的话,索诺和被撤换是迟早的事。
胤礽点燃灯烛,将索额图的密信在烛火上烧了,他默默的盯着那信烧成灰烬,并没有打算回复。事实上,他自四年前起,就没有再回复过索额图的密信了。
吹灭灯烛,胤礽盯着蜡烛灭后袅袅散开的烟雾,忽听德柱来报说:“太子爷,四阿哥来了。”
胤礽一听,忙笑着说快请进来。
胤禛一进屋就瞧见胤礽抱着微颐,便笑起来:“每回过来,都能瞧见二哥抱着微颐格格,二哥就这么爱女儿么?这要是被弘昶瞧见,可不是要吃醋么?”
“你如今也是有女儿的人了,难道不晓得这感受么?比起儿子,这女儿不就该是抱着宠着的么?”
前些日子,胤禛就添了长女,不过不是他的福晋生的,是伺候他的格格宋氏所出,胤礽笑着答了话,又伸手戳了戳微颐粉嫩嫩的脸颊,看见微颐撇嘴才笑道,“你瞧你瞧,她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可爱?你也回去戳你家女儿去,可好玩了!”
“二哥,我是来跟你说正经事的。”胤禛倒也习惯了,面对女儿的二哥就是这个样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胤禛能看出来,也只有在逗弄女儿的时候,二哥的笑是极真心的,就像小时候对着他笑那样。这样的笑,胤禛已有许多年没有见过了。
胤礽闻言,看了胤禛一眼,便转头叫候在一旁的奶娘近前来将微颐抱走,等人都走了,胤礽才坐下来,一边示意胤禛也坐下,一边问道:“你寻我说何事?”
胤禛道:“昨日在书房上课,皇阿玛来抽查课业,让我们几位阿哥轮番上前背书与他听。而且,几位大学士也都跟着来了,背书之后,因那日上课,师傅们在论讲为官之道。皇阿玛就此话题发散,就说起傅拉塔来了。”
“傅拉塔?”胤礽道,“两江总督傅拉塔?”
“对,就是他,”胤禛道,“皇阿玛说,江南江西总督居官良善者,自于成龙以来,只有傅拉塔一人。傅拉塔和而不流,不畏权势,爱惜军民,甚属可嘉。若要讲为官为臣,傅拉塔是做的极好的。”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说起他来了?”胤礽沉着脸问道。
胤禛道:“皇阿玛也说了,因前日收到消息,说两江总督傅拉塔病逝于任所。”
胤礽听了这话,兀自沉默,眼中不时闪过深思之色。
胤禛盯着胤礽道:“二哥,你知道皇阿玛并不会无缘无故在我们和大学士们面前称赞傅拉塔的对不对?你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对吗?傅拉塔是明珠一系的人,之前还狠狠打压过徐乾学那帮人,可如今却皇阿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极力赞扬他,二哥,皇阿玛是有意图的,对吗?”
胤礽沉默半晌,才道:“皇阿玛这话,不是对你们说的,是对我和索额图说的。准确的说,皇阿玛是在警告我和索额图。他之所以在书房对你们和大学士们说这些话,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确定这些话能传到我和索额图的耳中。”
胤礽顿了顿,又道,“并且,也是向明珠一系传达一个起复的信号,引导一下朝中舆论。顺便,缓解一下索额图带给皇阿玛的压力。”
胤禛听罢,盯着胤礽问道:“二哥,索大人给皇阿玛什么压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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