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说了该说的话,见已引起了康熙的怀疑,他也就不再开口了。
胤禔来时,康熙则已经问完了张明德所有的话了。胤禔一见康熙盯着他那阴冷且含着怒意的眼神,就又出了一身的冷汗,大热天的,他却觉得自己仿佛身处寒冬腊月一样,浑身都冷得很。
他跟张明德定计于今晚行动后,他这心里就没踏实过。虽然他认为计划是万无一失的,而且,他也已经费了心思将皇太子身边的侍卫都给换了一遍,可谓是进行的非常顺利的,只要不出意外,一定可以得手。
但是,也正因为计划进行的非常顺利,也正是因为太顺利了,胤禔反而有些担心了,生怕会出现问题。
所以一入夜,胤禔就有些坐立难安,无法入睡,只能一盏茶一盏茶的喝用以排遣他紧绷的神经,而当皇太子那边传来闹刺客的消息时,他竟险些摔了手中的茶盏。
当胤禔听说皇太子那边的刺客全部被抓到了,且只伤了几个人时,胤禔的脸都白了,而后又听说皇太子没有受伤,关键时刻,是皇太子的侍妾替皇太子挡了一剑时,胤禔的脸就更白了。
他知道,一击不成,一切就都完了。
胤禔心绪不宁,以至于都忘了这时候他应该赶到皇太子那边去,直到贴身太监李炳安来跟他说,皇上已去了皇太子那边时,他才稍稍缓过来一些,而得知梁九功奉命来请他时,胤禔心里真的是挺害怕的,他再傻也知道,出了这样的大事,只要刺客未死,康熙是必定要亲审刺客的。
胤禔这一路跟着梁九功过来,心里都在想着,如果张明德把他供出来,他应该怎么应对。
可是,在见到康熙之后,胤禔心里却更慌了,但此时尚不知情况如何,胤禔也不能自乱阵脚,只好压抑着心中慌乱,强自镇定走到康熙跟前:“给皇阿玛请安。儿臣、儿臣来迟了!”
“迟?你也知道你来迟了吗?胤礽遇刺,若是等你来救,只怕刺客都跑了!你说说看,朕和皇太子的戍卫,你是怎么安排的?怎么让刺客混进来了?”
康熙的逼问让胤禔冷汗直冒,胤禔无以自处,只能跪地请罪:“请皇阿玛恕罪,是儿臣疏忽了!”
“恕罪?这恐怕是不能的,”康熙指了指地上的刺客,冷道,“你来之前,朕已经审问过了,这个人是张明德,是领头的,你认识他吧?”
胤禔不敢说不认识,又不肯痛痛快快的承认自己认识,直到康熙瞪着眼睛又问了一遍,胤禔才吞吞吐吐的答道:“……儿臣认识他。”
这个实在是没办法推脱说不认识的。他那会儿认识张明德之后,觉得这个人实实在在是个高人,他就生了显摆炫耀之心了,宗室王公之中带着张明德到处给人家举荐,还让张明德去了不少人府上给那些人看相,这些事儿,康熙都是知道的,他此时如若推脱说不知道,这不是更让康熙起疑心么?
“不过皇阿玛,儿臣只是认识他而已,并不知这人胆大妄为到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儿臣主张,现在就应将张明德一行人处死!”
“大哥这话说的好轻巧,如若张明德是被人指使才犯下如此重罪,若依了大哥的话,将张明德处斩,这背后指使的人,不就不能知道了吗?”
这会儿说话的,是刚刚进屋的胤礽,他听见胤禔的话,直接便道,“事儿还没有查清楚,大哥怎么就要杀人呢?这张明德原就与大哥熟识,如今他又犯下此等重罪,大哥急于杀了他,是怕他的事连累你么?可若是大哥胸怀坦荡,我觉得,就是与张明德熟识也无甚关系,这事不是你做的,他也不得栽赃给你的。”
“你——”胤禔听了胤礽的话自是恼怒,但看康熙摆了摆手,他才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康熙问胤礽:“你那侍妾,可好些了?”
“回皇阿玛,御医还在救治,儿臣去看过了,她还是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不醒,”
胤礽抿唇道,“皇阿玛,若非她替我挡了一剑,争取到了侍卫们破门进来救援的时间,如今躺在那里的人就一定是儿臣了。儿臣也会同她一样失血过多,昏迷不醒的。”
胤礽撩衣跪下,“皇阿玛,还求皇阿玛为儿臣做出,找出要取儿臣性命的真凶。”
胤礽这几句话分量极重,康熙已不由得想到了胤礽被刺之后的情形,那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
想到此处,康熙点了点头,而后让胤礽起来:“朕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朕断不会姑容的。你且起来候着,听朕处置。”
胤礽该说的话已经说了便起来了,默默侍立在康熙身侧,同胤禛站在一处,不再言语。
就见康熙望着胤禔道:“还未上刑,抓着这张明德的时候,四阿哥就先行问过了,这张明德答的什么朕不知道,朕问四阿哥,四阿哥说他不敢说,朕就决定自己来问。你没来的时候,朕自己审过了,你知道这张明德说的是谁吗?张明德跟朕说,叫他带着人行刺皇太子的人就是你,就是你这个直郡王大阿哥!”
一听这话,胤禔顿时就慌了,梗着脖子望着康熙道:“皇阿玛,他这是血口喷人,栽赃陷害,儿臣冤枉啊!皇阿玛,你不能凭借这厮的一面之词就相信他认为是儿臣做的啊!儿臣,儿臣怎么会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呢?”
其实,康熙对张明德的话也是半信半疑的,因为目前来说,确实是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行刺之事就是胤禔背后指使的。
不过,面对胤禔口口声声的喊冤,康熙还是很冷静的:“可是,这张明德确实与你有说不清的关系,你确实是与这个人关系密切的。所以,关于行刺之事,你还是不能洗脱嫌疑的。”
脏水泼不掉了,胤禔心慌倒生了急智,他自己出不去,却可以把人扯进来,当下便又道:“皇阿玛,这事绝非儿臣所为,儿臣觉得,肯定是旁人所为!跟张明德关系密切之人,又不止儿臣一个,儿臣既然接了戍卫皇阿玛和皇太子的差事,怎么可以监守自盗呢?儿臣觉得……儿臣想,肯定是、肯定是八阿哥干的!对,就是八阿哥干的!”
为了把自己摘出去,胤禔决定拼了。
“八阿哥?”康熙皱眉,“你是说胤禩?”
彼时跟着随行康熙南巡的几位阿哥都已到了跟前,胤禩也是侍立在一旁的,听见胤禔张口就说这事是他干的,他当即脑袋就是一懵,都没想到胤禔会这样说。
但胤禩也算是反应迅速的了,当下脸不红心不跳的往康熙跟前一跪道:“儿臣冤枉,儿臣绝没有做这等事。还请皇阿玛明察。何况,儿臣与皇太子是骨肉兄弟,又与那张明德素不相识,儿臣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呢?”
“怎么不会?”
胤禔张口就咬出了胤禩,这一来一往之间,他就已经把瞎话给编出来了,这会儿听见胤禩这话,当即理直气壮的道,“八弟就不要矢口否认了,你说你不认识张明德,这怎么可能呢?我记得,我当初举荐张明德去你府上的时候,你不是还见过他了吗?不止有你,还有九弟、十弟也是在场的,而且,那一次会面,九弟和十弟不是还替你在外头宣扬了许久吗?”
康熙望着胤禩,问他:“张明德真去了你府上?你见了他,你与他说过什么?”
这问题不难,可胤禩却答不出来,或者说,他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但胤禔可没有那么多的顾忌,见胤禩不肯答,自己就替他说了出来:“儿臣是看八弟膝下只有一子,福晋又多年没有替八弟生个儿子,就举荐张明德去给八弟看看他命中还有无儿子。谁知这张明德一见了八弟,就高呼说八弟命中大贵,当时在场的九弟和十弟就问张明德,说八弟何等贵法,那张明德答说八弟将来势必贵不可言。还悄悄的跟八弟说,只要八弟想要泼天的富贵,他手底下也有十几号的人,可以助八弟成事,只不过,张明德说完之后,被八弟严词拒绝了,并且还把张明德赶出了贝勒府!”
“但是,”胤禔望着胤禩道,“八弟啊,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你明面上赶走了张明德,背地里却又跟张明德勾结在一起,筹划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胤禩意欲辩解,却被康熙抬手止住了,康熙问胤禔道:“按你所说,你又没在胤禩府上,如何知道的这般清楚?”
“不瞒皇阿玛,这事儿张明德从八弟府上回来的时候与儿臣当作笑谈说过的,还说八弟气节高连他这样说都不动心,而且,这件事儿被九弟和十弟到处宣扬,外头的人都是知道的,皇阿玛一查便知,”胤禔故作痛心疾首庄,“儿臣只是未曾想到,八弟竟然在私底下跟张明德勾结了,他做出的那些全都是装得别人看的样子,儿臣是被他给骗了!”
胤禔越说心里越是得意,瞧瞧,这事儿不就给圆出来了么?他自认是把事情全部都推到了胤禩的身上,就算康熙要治罪,也最多是个渎职失察之罪,而胤禩就要做他的替罪羊了。
可是,等他抬头瞧康熙的神色时,却发现不对,康熙眼神冷峻的盯着他,分明跟刚才的神情还要严肃多了。
胤禔一时有些不明白,皇阿玛这是怎么了?怎么越来越生气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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