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棍要睡谁,睡几个,那都是他的事,宋恩礼不会因为张老棍帮她办事儿就干涉他什么,更何况她要张老棍做的事,其实在刘芬芳被关到牲口棚每天挨批斗就已经落幕,至于过程如何发展或者结果如何都与她无关,她默许,但并不是她所能控制得了。
“你找胜男有事儿?”
“有点,这几天老看到她在知青点进出,就想提醒提醒她那姓周的可不是啥好鸟,那家伙跟几个女知青都扯不清呢。”
“昨儿看到我老舅训那姓周的了吧?”张老棍这人作风虽然不咋地,不过心倒是挺细,办事更是一把好手,不管吩咐啥他都给你办得妥帖周全,就这点而言宋恩礼对他还是比较另眼相看的,“还是别跟她说了,她现在啥听不进去。”
她见张老棍眼睛老往女知青那边瞄,心里有点了猜测,不过这不是她的事儿,所以她站起来,借口巡查便走了。
她一走,张老棍立马往女知青那边去。
除了李芸和孙小丽,其他三个女知青跟他都不熟,就没搭理他,各自干活去了,李芸原先是看牲口棚的,但因为牲口棚被一把火烧了,她只能暂时跟着其他人下地干活,只是她啥也不会,这不拄着锄头都聊了一上午了,半个工分没挣到。
不过李芸现在倒不担心口粮问题,她家给她寄了不少粮食钱票,而且她爸妈还在信里一再叮嘱让她不要饿着自己,以后每个月都会给她寄。
所以对于现在的李芸来说,到青山大队简直成了玩儿。
“李同志……”
“啥事?”再看到张老棍,李芸的态度就不咋样了,脸上的反感清清楚楚,完全忘了那天晚上在人家里吃得多开心。
张老棍暗骂了声娘,脸上仍旧带着笑,“这不是弄了两条活鱼嘛,就想着李同志是城里人应该会喜欢吃这些新鲜的玩意儿。”
李芸吞了吞口水。
活鱼!
哪怕在省城都很难弄到的东西!
有时候家里想吃点鱼肉都得她爸托关系,还基本都是死的,这泥腿子居然能弄到活鱼!
她脸上的笑容随着口腔里的唾液绽开,“谢谢张同志惦记我,我到这儿这么久,你是对我最好的人。”
可不就是惦记你。
要不是为了让你心甘情愿给他弄一回,他用得着这么费力气?
张老棍笑着从兜里摸出一个水煮鸡蛋,“这个你留着当点心吃,晚上记得到我家来吃饭。”
“唉。”
统共就两条鱼,李芸想也没想便把上回陪她去的孙小丽给撇出去了,反正张老棍家还关着仨破鞋,完全不用担心他会对自己干啥。
这边的一举一动,宋恩礼都看在眼里,虽然她听不清楚说的啥,但从两人脸上的表情也能猜到。
七几年的时候知青返城,某地曾做过一项调查,结果全县女知青没一个處女,可见这种情况会越来越普遍,张老棍这儿只是个开始,更可耻的是那些当地领导,左手高举返城名额,右手拽着自己裤腰带……
而同样的,在宋恩礼注意别人的时候,地里还有个人也在注意着她。
打从刘翠芳从供销社主任家回来,她仿佛继承了她妹妹和母亲对萧家人的所有憎恨。
她恨那个顶了王胜男工作的丁俊兰,觉得是她害得自己被供销社主任白白糟蹋一回,所以连带着,她把萧家人和宋恩礼也一块儿恨上了。
她不但恨宋恩礼,她还嫉妒她,嫉妒她穿得好吃得好所有人都对她好,永远无忧无虑的样子。
中午回家后,刘翠芳一琢磨,偷着去了好几里地外另一个公社。
她打听过,萧和平第一个媳妇就是从这儿说去的,那户人家姓林,挺不好相与,听说闺女死后到萧家闹了好久,萧家人怕影响萧和平以后的婚事礼金也没要还倒贴了对方一笔钱做封口费。
其实萧和平最近新娶了一媳妇的事儿林家人是知道的,几里地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但这事已经过去好几年,而且他们也拿了萧家的封口费,再去怕人要回去又得扯皮。
再说萧和平后来又死了一媳妇,他们都觉得晦气,觉得眼下这个肯定也活不过今年。
可是刘翠芳上门的第一句就是,“萧老四可是你们林家的女婿,他娶媳妇不经过你们同意不合适吧!咋着你们家林香也是他媳妇,死了那也是大房!二房死了咱不去说她,现在的三房可是能耐着,顿顿大鱼大肉吃精粮,又是自行车又是新院子的买,你们家女婿挣的那点钱快叫她折腾完了!”
这还了得!
还以为上次已经把萧家家底儿掏空了呢,想不到还有这闲钱!
差点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倒霉女婿的林老头一拍大腿,险些用大烟杆子烫到自己,“这闺女说的对,他萧老四可是咱香儿的男人,就算香儿死了那也是咱家的女婿,女婿挣的钱咋能落到别的狐狸精口袋里!”
最重要的是刘翠芳告诉他萧和平这新媳妇没娘家!
没娘家就意味着没人给出头,随便拿捏!
刘翠芳三言两语挑起林家的人的贪婪,心里又是得意又是期待,“林叔,我来你们家的事儿你可别给我说出去,我是实在看不下去才来告诉你们,你们这一大家子在这儿吃糠咽菜,那娘们儿却花着你们家闺女的钱,凭啥!”
“对,凭啥!咱香儿去了这么多年他萧老四一次也没上门来过,娶媳妇也不跟咱们这边打声招呼,要我说没咱的同意他谁也不能娶!那些家底儿都是咱香儿的。”
迫不及待想要上萧家占便宜的林家人一合计,当天下午就举家出动找到青山大队,还特地借了辆马车。
宋恩礼正在地里记工分,萧小栓一路哭着跑来找她,“小婶婶,不得不了不得不了!好多马贼上咱家来了!把咱家的东西全抢走了,还要抢你的自行车嘞!”
地里的社员听见,纷纷笑话萧小栓,“这孩子怕是中午睡魔怔了吧,这都啥年头了,哪儿来的马贼。”
萧和平第一说亲的时候才十八岁,七年前,那时候萧小栓还是个襁褓中的娃,所以不认识林家人一点也不稀奇。
可是在他看来,林家人进门就抢见东西就拿的行为比他爹给他讲的故事里的马贼还可怕!
“小栓,到底咋回事?”王秀英闻讯赶来。
萧小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多人,好多人赶着大马车到咱家抢东西,门都砸坏了!他们还要四叔把钱拿出来嘞!”
“啥!真有人敢上门来抢!大伙儿抄家伙,咱大队的人可不能让外人欺负!”青山大队虽然内部时不时闹点小矛盾,但对外社员们的态度却是一致的团结。
尤其王宝生是大队长,宋恩礼人缘又好。
已经混成民兵的头头的张老棍生怕他亲姐受欺负,率民兵冲在最前面,众人扛锄头的扛锄头拿扁担的拿扁担紧随其后,气势汹汹仿佛大军碾至。
萧家院子里已经被林家人给毁得不像样子。
林家人来得多,十好几个,进门就开始打砸,那些老娘们儿又难缠,又是抱胳膊又是抱腿,等萧和平从七八个娘们儿堆里挣脱出来,林家男人已经把他们家的东西都搬得七七八八。
自行车、老母鸡、院里晾的衣裳……主屋门一直开着,装粮的大木箱啥的没钥匙就直接整个儿扛上马车,看上去跟前些年日本鬼子进村真没啥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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