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英的手甚至来不及缩回来,突然缓过神来的胖妹已经满脸兴奋的朝她扑来,“娘!”
要死!
王秀英心里暗骂。
胖妹虽然没能长成她娘对这个名字的期望值,但架不住骨架大,平时又爱到处顺些吃的,那体格就是扔到铁姑娘队里头也是妥妥的一号人物,这一下子扑上来,差点没把王秀英扑河里。
“我说你就不能瞧不上我们家胖妹!”丁嫂子紧随她闺女后头,娘儿俩一人一边抓着王秀英胳膊,“不过亲家母啊,这也太突然了吧,咱可是连彩礼都还没商量好嘞!你决定归决定,彩礼一分都不能少!”
一下子,满大队的眼睛都盯着王秀英,就怕她真说出要跟丁家结亲的话。
这么久以来,社员们给萧建军说的姑娘没有一百起码也有个五十,哪个不比胖妹强?要是王秀英瞧不上那些姑娘反倒瞧上胖丫,他们就是不嫉妒也非得呕死不可!
王秀英连呸三口,“你可真是太能往自己个儿脸上贴金了!我指你们家胖妹了吗?你们娘儿俩就觍着脸贴上来!”
“你啥意思?这是想不认账?”丁嫂子一听这话,脸上就不好看了,俩胳膊蛮横的在腰上一插,一脚碾趴下路旁那丛狗尾巴草,“我告诉你王秀英,姑娘家的名声可是命!你要是敢指了我们家胖妹不要她,今儿我就让她找根绳吊你们家门口!”
“我说你这人可真有意思,自家闺女嫁不出去就赖上我们家,大队里这么多贤惠能干的姑娘,凭啥得要你们家这好吃懒做的货色!”
“你他娘的骂谁好吃懒做!”胖妹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袖子一撸就要上去跟帮架的周娟干仗。
宋恩礼一看情况不妙,赶紧叫王胜男去找罗立秋。
刚才罗立秋就在这儿,宋恩礼非常肯定她是猜到王秀英想要指她才溜走的,放眼整个大队一个合适的姑娘都没有,不赶着她这鸭子上架都不行。
“丁嫂子,我娘都说了她指错人了,乡里乡亲这么多年,你莫不是连这都不能体谅?你们家胖妹是好,可我们家二哥已经有对象了,你非要让胖妹嫁给我二哥,你让他对象咋整?”
“咋整?让她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谁知道是啥破烂货,敢跟我们家胖妹抢男人,老娘跟她拼命!”
“我跟建军哥本来打算春耕完就去扯证,双方已经见过家长,你凭啥跟我拼命?”罗立秋几乎是被王胜男一路拽到河边的,不过到了河边,她立马就收起了方才的不情不愿,面对丁嫂子这样蛮不讲理的泼妇非但没有半点的怯场,反而还能理直气壮的扯着谎话。
“啥!你俩要扯证?”整个河边都寂静了。
任凭社员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萧建军会跟省城来的知青老师搞在一块儿!
女人们觉得罗立秋臭不要脸勾引萧建军,觉得她就是奔着萧家的好条件来的根本配不上萧建军,男人们则眼红萧建军离过婚带着四个拖油瓶还能找上这么个有文化好相貌的黄花大闺女做媳妇。
丁嫂子和胖妹更是恨得咬牙切齿,指着罗立秋破口大骂,“我就知道你个小表子到我们大队来没安好心!说啥搞教育,我看是搞男人还差不多!”
“就是,这种作风有问题的人可不能继续留在咱们大队里教书,万一把娃带坏了咋整!”
“嘴巴都给我放干净点,现在政策都提倡自由恋爱,你们居然敢质疑政策!人罗老师为了我二哥省城那么好的工作都不要了,搁你们你们谁能做得到!她跟我二哥明明真心相爱,你们凭啥说她作风有问题!”宋恩礼的话对绝望的陈招娣来说无疑又是一记狠刀。
就是昨天宋恩礼说她生不出儿子她才觉得自己没脸再做人,想抱着娃去跳河,今天又说罗老师跟萧建军是真心相爱!
啥真心相爱陈招娣不懂,但她知道萧建军这回是真的不要她了,她不敢再去求萧建军怕再挨王秀英的揍,只能抱住罗立秋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苦苦哀求,“罗老师,你不能跟建军扯证啊!他有媳妇有娃,你看我才刚给他生了个娃,你可不能把我们家给毁了啊……”
她总算想起自己还有个娃,在人群中找了一圈没找见,瞪着双几乎睁不开的眼睛看向萧建军,“孩子他爹,咱闺女呢!”
“你跟建军已经离婚了,你现在嫁的男人姓赵,赵嫂子你可别搞错了!”罗立秋语气里多了些烦躁,一巴掌拍在萧建军胳膊上,“还看啥看,回家!”
萧建军傻愣愣的杵在那儿,还是王秀英在后边踹了他一脚他才反应过来,咧着嘴憨憨的应了声,“哎!”
“你刚才咋跟小罗说的啊?”远远跟在两人身后的宋恩礼问王胜男。
“没咋说啊,我就告诉二表哥被个‘三只手’讹婚了,要是她不出面帮忙二表哥下半辈子就毁了。”
四人两前两后往大队卫生所走,刚才朱莲花见女娃脸都青了,赶紧就把娃抱走了,罗立秋是跟她一块儿去的,大夫于老头说再晚一点能冻死,这会儿女娃已经被擦干正裹在被褥里,这都入春的天儿了,为了她卫生所又生起了火炉子。
“这娃也是可怜,生出来这么些天一口亲娘的奶也没喝过,再让陈招娣这么折腾下去,这小命能不能保住也难说哟!”朱莲花心软,女娃又是萧建军的闺女,可把她心疼坏了。
“要不还是跟娘商量商量吧,把这娃要回来。”宋恩礼再次提起这事。
朱莲花和罗立秋都觉得可行,萧建军更是虱子多了不痒没所谓,只是王秀英依旧反对,“你们不了解陈招娣,咱要是把这闺女要回来,她指定以为老二还惦记着她娘儿俩到时候还得再缠着咱家,到时候她娘她婆婆都得跟着上蹿下跳,这事以后再说吧。”
王秀英表现得异常固执,谁也没敢跟她继续唱反调,不过宋恩礼还是偷着给于老头塞了五斤小米和两块钱央他扯个谎就说这娃暂时得留在卫生所观察,让他给费心多看护几天,要是就这么把娃送回赵家去继续折腾,指定活不了多久。
别看于老头脾气怪,但心眼不坏,立马就答应了。
有了罗立秋这块盾牌,萧建军和萧家总算过上了消停日子,陈招娣和那些个大姑娘小媳妇不再对他抱心思了,也不会再有人总有意无意的上他们家瞎打听,可把王秀英高兴坏了,非催着萧建军把罗立秋喊家里来商量结婚扯证的事,罗立秋见实在瞒不过去,看了看正坐在灶台后帮着宋爷爷烤红薯的宋恩礼,坦白道:“婶儿,当时我会站出来那么说也是权宜之计,我跟萧二哥没可能的。”
王秀英仿佛一下子被兜头破了桶冷水,给萧建军递了个眼色让他先出去,“立秋啊,你看这事儿它都已经传出去了,老二离过婚倒是不怕别人说啥,可你一黄花大闺女你说你这说不结婚又不结婚了,那不得让人唾沫星子淹死?”
“婶儿,我配不上萧二哥,你们一家子对我都好,我不能再瞒着你们,我之所以离开老家想到江源头去当铁姑娘,其实是因为我在老家的名声已经臭了,我爹娘都不要了,我被人贩子掳去过,差点没卖给人家当媳妇。”
这一番话,不知道要花多少勇气才能说出口,宋恩礼看着罗立秋紧攥着裤缝的微微哆嗦的手,突然一阵心疼,“小罗,那事不能怪你,再说你……”
“别说了红旗姐,我本来就配不上萧二哥,等二哥找到合适的对象我会站出来给他澄清。”罗立秋咬了咬嘴唇,对王秀英强笑,“婶儿,李老师还在学校等我,那我就先回去了。”
王秀英已经完全傻了,久久保持着那副瞠目结舌的状态回不过神来,等宋恩礼叫她,罗立秋已经走了。
这事其实宋恩礼早就想跟王秀英说的,但涉及到他人的隐私她才一直迟迟没能开口,早点说了,如果王秀英能接受最好不能接受也可以把对双方的伤害降到最低,眼下罗立秋自己主动挑明,她本着帮她力证的想法把事情的前应后果都说了个清楚,并一直强调,“小罗当时被掳走的时候浑身出疹子,那脸都成麻子了,人贩子恶心她一直把她关在柴房里,救回来的时候还是清清白白一黄花大闺女,而且根据她提供的地址还帮着救回了不少已经被卖了的姑娘,她真的是个好姑娘。”
又是被掳又是被卖,信息量实在太大,王秀英脑子一时间转得有些费劲,半晌才来了句,“让我想想。”
“唉。”
宋恩礼从灶间出去,看到萧建军正蹲在门口一口接一口的猛嘬烟,老实巴交的半张脸阴暗在瓦片垒的屋檐下,也没啥喜乐,看到她,闷声不吭的回屋拿了五块钱出来,“这是你上回让我帮罗老师捎东西她给的,她说她忘了给你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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