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涵知道,开庭,意味着什么!
许以清伏法,却不会坐牢!
许家压到最后都不肯把这份病历拿出来,现在没办法了,才拿出来的!
“郝书纪不知道吗?”燕涵颤声问道。
许靖南摇头。“他们感情本来就不好,知道了又能怎样?你觉得你爸爸会对我女儿好吗?”
“郝倩她们也不知道?”
“不知道!我女儿的尊严,比什么都重要,我不能让她受一丝委屈,怎么能破坏她在她孩子心中形象呢?”
燕涵一听就晕了,“那您可曾想过,她最后到今天这一步,您有很大的责任吗?许老,对于您的行为我无权置评,也不会说什么。您直言说,要我做什么吧!”
“痛快!丫头,你是个善良的孩子!的确,是害了以清。说什么都晚了。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你去求你爸爸,他对你愧疚,不会坐视不理!”
“我求过他,根本不行!”燕涵很是无可奈何。
许靖南一愣,笑了,“也是,你爸爸这个人做事很有原则,以清她千不该万不该动你,触及了你爸爸的底线!丫头,你再去试试吧,而今也只有你可以劝阻他了!”
燕涵低头又看看这些文件,“这些东西,我能拿走吗?”
“病历不可以。路修睿的东西你可以带走。”
“谢谢!”燕涵真心道谢,她站了起来。“我会尽力阻止的,但是结果怎样我真的不知道。他们都不是能听从女人意见的人,我想许老也很清楚。只是我想知道,如果我没有阻止的了,后果怎样?”
许靖南笑了,一双苍目格外犀利。“丫头,你去告诉郝向东,以清的病,如果他还执意要开庭,那就是跟许家为敌了!”
燕涵一下皱眉,不是听不出许老爷子话里的威胁成分。“您想怎样?”
“我不想怎样,只是想给大家留条活路,别最后都颜面无存!包括郝向东,裴东宸以及路修睿,我希望你们给我女儿留点尊严,我不想人尽皆知她有精神病。这也是对郝向东颜面的维护,受益的不只是许家,你懂吗?”许靖南语气低沉下去。
“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我先走了!”燕涵握着牛皮纸袋,走了出去。
直到走出门,她吁了口气。
许晏来不在门口,隔壁的房间传来呜咽声,那是郝倩的哭声。
燕涵没有进去,而是跟保护她的人一起下楼。
那份关于路修睿的照片和资料,她撕碎了,冲入了马桶,看着碎纸屑都被冲走了,她觉得有点昏昏沉沉的。
今天是周一。
周四开庭。
晚上,燕涵打了电话给郝书纪的秘书。她想要见郝向东。
郝书纪自那日拿到剪报后就不曾出现,燕涵对李秘书说:“李秘书,我想去见一下我爸!他现在方便吗?”
“现在?”李秘书问。
“嗯!我想现在去!”
“好,你来吧,你不来,我也想找你呢,我现在安排人去接你!”李秘书亲自安排人来医院接燕涵。
“我也去!”程湛知道她要出去,拉住她的衣袖。“婶婶,我要和你一起出去!”
“湛湛乖,等下回来,我给你讲故事好吗?让姨姨先给你讲,好不好?”
程湛纠结了一阵,只好点头。“好吧,你快点回来哦!”
“嗯!很快就回来!”燕涵捏捏他的小脸,跟李秘书派来的人走了。
燕涵在省/委办公室见到了郝向东。只是一周不见,他一下子瘦了很多很多。见到燕涵的一刹,他几乎是呆滞的,目光有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李秘书跟她说,书纪这几日几乎没怎么吃饭,很多公务都积压着,也没处理,燕涵知道,必然是因为母亲剪报的事。
郝向东大概是内心受到的冲击力太大,所以一下子接受不了,从未妄想过他的丫头会爱着他,可是却是千真万确,只是当他知道后,已经是二十八年后了!而她,却奔赴黄泉,这叫他情何以堪?
人世间最大的痛苦是什么,是彼此相爱我却不知道,以为只是我一厢情愿,却原来是两情相悦,到头来终身错过,遗憾终身!
再多的遗憾都只化作了万千惆怅和恨意!
千万恨,恨极在天涯。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苹洲。
丫头,当年还自惜,往事那堪忆?
“爸爸——”燕涵还是第一次来省/委,郝向东的办公室很大,装修风格简洁大方,并不奢华,他就坐在办公桌后面,身子有点瘦削了不少。
“涵涵……”郝向东只是喊了她的名字就有点哽咽了。
面对太酷似丫头的容颜,他的心,说不出的酸涩,五味杂陈,一股脑的涌出来。
“爸爸,妈妈希望你安好,这是妈妈唯一的心愿!你不要让她失望!”她看着他这样瘦下去,憔悴下去,不忍心。
燕涵曾以为,爱情是纯感性的东西,如果用太多理性思维去思维它,那么爱情将不纯正。
现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看到妈妈和燕治国的一生,再看到许以清和林向辉的一生,她这种观点几乎完全被颠覆。
爱情需要条件,需要理性的思考。爱情是在特别的时段遇到特别的人。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人总有一个最爱的人,那个人,就是你全部的灵魂,或许,你没他(她)一样生活,可是却因为没有他(她)而没有灵魂!
妈妈的灵魂,原来一直在爸爸的身上!
所有的念念不忘,所有的一往情深只为了那个不得已错身而过的擦肩一瞬。
世间一切轮回变动,却始终无法否认内心深处那瞥孤单身影。
一辈子就这样把他深深地藏于内心,甚至连女儿都不愿意分享,正大光明的藏于内心,可见,他当初待妈妈得有多好!从母亲的只言片语中,从郝向东说的那些片段里,他照顾了口不言语的母亲三年,过后又四年,得有多大的耐心让一个情殇丧子心死的女人复活?
她原本以为自己是父亲喜新厌旧玩弄母亲后的产物,却没想到,竟是爱情的结晶,或许那时妈妈没有意识到爱上爸爸,但却早已心动!
只是,那样心动,如何忍受后来的相思成灾?
原来妈妈心与灵魂的位置全部装满了爸爸,爸爸早已成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谁都知,无尽相思,是人生最难言苦楚。
“我以为你妈妈是讨厌我的,以为她是恨我的!”郝向东呢喃着开口,低下头去。
燕涵看到办公桌上,两滴水渍汇集成一片,湿漉漉的,她别过脸去,不忍看,只是道:“妈妈怎么舍得恨你,她舍不得把你拿出来跟女儿我分享,只字不提!我开始以为妈妈教我学德语是怀念裴部长,却原来不是!她大概是怀念教你学德语时的记忆吧!如此情深,却难以启齿,大概也只有我妈妈做得到吧!只要有情,你们还有来生!”
“可是来生都是骗人的!”郝向东低声道。
“可是谁又能确定没有来生呢?妈妈许你三生,你们一定会三生有缘的!来生,女儿还想做你们的女儿!”
“涵涵,可是爸爸对不起你,你不怪爸爸吗?”
“先前是怪的,可是,后来不怪了。一切也都不怨你,只怨命!知道你爱妈妈,知道你是个顶天立地的正直的人,我觉得做你的女儿很幸福,也很荣幸!爸爸,我们一起去吃饭好吗?我想陪你去吃一顿饭!就我们两个,好吗?”
郝向东低着头,手托着额头,良久,才抬起头来,“好!”
燕涵看到他眼睛晶亮,没有泪了,只是桌子上两汪水渍,是如此的刺眼。
郝向东站了起来,却差点歪倒,燕涵立刻去扶他,挽住了他的胳膊,郝向东低头看女儿,眼底腾起一团雾气。他和丫头的女儿,跟丫头一样善良,宽容。
只有父女两人坐在餐桌前,上面是丰盛的晚餐,燕涵什么都没提,只是点了几个可口的菜,“爸,今天我请你吃饭,我要买单!”
郝向东愣了愣,薄唇微张,颤抖了几下,目光复杂,看了她半响,才缓慢出声,那声音中有无尽的疼惜以及无尽的懊恼和自责,“孩子,爸爸怎么能让你请爸爸吃饭?爸爸一天都没有养育你,你不怪爸爸,爸爸已经很满足了。”
“爸爸,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是想请你吃饭,不是用工资,用我的稿费。”燕涵也是目中泪光盈动,声音有些哽咽,“这是我一早就想啊,你不能推辞。”
“好!爸爸不推辞!”他还有另外两个孩子,却没有一个说请他吃饭的,倒是这个从来不曾养育一天的孩子居然用稿费请他吃饭。“涵涵,你真是个好孩子,爸爸以你为骄傲。爸爸一定会补偿你,给你讨回公道。”
燕涵笑笑,为郝向东夹菜。
这一餐,不是她跟郝向东第一次用餐,却是单独一次。
她只字未提为许以清求情的事,只是吃饭。期间,充满浓浓的亲情,如此温馨。直到吃完饭,燕涵准备回医院的时候,也只对郝向东道:“爸爸,你要答应我,自己保重身体,为我妈妈保重好身体!”
“会的!等处理完了,爸爸给你改名字,回家来,每天都陪爸爸吃饭!”郝向东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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