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若有所悟,点头。
李素笑了:“打仗没有趁手的兵器可不行呀,铠甲,横刀,长戟,铁盾什么的……”
女王愈发急切地点头,她大概明白李素要说什么了,于是一双略见苍老的凤目紧紧盯着李素的脸。
一旁的李绩大概也明白了李素的意思,神情微动,若有所思。
李素接着笑道:“女王殿下,我们大唐呢,多少比新罗富裕一些,所以这些兵器,盾牌,甲胄倒是不缺,比如说,咱们今日所领的两万轻骑,基本都配置了这些东西,我们可以将这些东西借给你用,殿下用这些兵器甲胄,打造出一支精锐之师应该不难,有了这支精锐,殿下就算面对高句丽和百济的夹击也不怕了,不仅能重新夺回故土,而且多少还能占点便宜,往后就算高句丽和百济缓过气来,殿下有这支精锐在手,也能立于不败之地,不出意外的话,能保新罗至少十年的平安,殿下觉得如何?”
“太好了!”女王兴奋得击案而起,朝李素行了一礼:“有了这批兵器甲胄,本王有信心夺回故土,再狠狠打高句丽和百济一个措手不及!多谢李县公对新罗的帮助,李县公是我新罗的大恩人,我新罗对李县公的大恩永世铭记,不敢或忘。”
李绩坐在一旁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李素老神在在地啜了一口酒,对李绩的脸色视而不见。
女王犹豫了一下,略见苍老的眼中浮出几许贪婪之色,望着李素轻声道:“既然李县公愿将兵器甲胄借予我新罗国,我见今日贵军两万轻骑,而战马……”
李素笑了:“女王陛下,知足者常乐呀,您有了我大唐的兵器甲胄还不够,居然打上我王师两万匹战马的主意,这个……我可真不能答应你了,否则回到长安陛下真会一刀把我剁了,不仅如此,我大唐借给您兵器和甲胄也不是没有条件的,虽然我大唐比贵国的国力强那么一点,毕竟地主家也没余粮呀,所以,这批兵器甲胄您得拿点什么东西来换……”
女王呆住:“拿……什么东西换?”
李素眨眨眼:“这个要看女王殿下的诚意,话不能由我说,不然太尴尬了,搞得咱们两国好像在做一笔无情无义的交易似的,天下人都知道,我大唐与新罗向来是情深意重,此爱绵绵无绝情……”
女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冷不丁突然立出一座牌坊,有意思吗?
不过女王对李素的话确实没异议,这批兵器甲胄不是小数目,大唐自然不可能真的因为情深意重而白送,必然要付出代价的,而且女王清楚,这个代价恐怕的价值恐怕比这批兵器甲胄要高得多,所以女王确实需要时间来考虑,究竟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令两国皆大欢喜。
有了李素的提议,酒宴的气氛愈发融洽了,女王心情大好,对李素更是频频敬酒,看着李素的眼神分明变了许多,娇滴滴水汪汪的,若非李素的身份是大唐的县公,今晚李素必然难逃一劫。
酒宴散去,宾主尽欢。
李绩和李素向女王告辞,走出王帐后,李绩不满地瞪着李素。
“为何许诺将咱们的兵器甲胄借给新罗女王?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李素笑道:“我这分明是一片忠心报国呀,舅父大人莫冤我。”
“报什么国?你把兵器甲胄全给了新罗,咱们两万人赤手空拳回去,不怕陛下责罚吗?”
“陛下或许会发怒,不过当我解释过后,陛下就会转怒为喜了。”
李绩皱眉道:“你有何说辞?”
李素笑道:“辽东半岛三国鼎立,三国形势纷乱,高句丽和百济强,而新罗弱,更何况两大强国时常联军欺凌新罗,侵占其国土,长此以往,新罗灭国恐怕不远矣。如今正是高句丽国中生乱之时,对大唐和新罗来说,都是难得的好机会,新罗必须强大起来,至少比高句丽和百济强大,如此,三国之间才能保持平衡,只有辽东半岛平衡了,大唐才能从中斡旋取利……”
李绩有了兴趣,道:“这是什么道理,仔细说说。”
李素笑道:“说穿了,不过是帝王平衡术而已,新罗国的地理位置本身就不利,它处于辽东半岛的南端,西面还有百济国,将一半的海岸线封锁起来,北面则是高句丽国境,横着一条线将新罗通往外界的陆地全部封死,新罗国可谓孤悬海外,地理位置十分危险,大唐若不适时帮新罗一把,将来等高藏喘过气来,再联合百济将新罗一举吞灭,那时高句丽和百济可就坐大了,两国与大唐关系向来不合,他们坐大,对大唐来说可不是好消息,就算大唐将来发兵再次东征,也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还要付出惨重的伤亡代价,徒伤关中子弟人口,而今日,我们只是将手中的兵器甲胄借给新罗一用,便能助女王打造出一支精锐之师,这支精锐便是新罗的资本,女王若没有老糊涂的话,当知如何最大限度地利用好它们……”
李绩缓缓问道:“你说半岛平衡,大唐可在其中取利,取什么利?”
李素想了想,道:“可收高句丽入我大唐版图。”
李绩一愣,接着急道:“如何平之?”
“外交,牵制,内政人口,军事袭扰,多管齐下,十年后,高句丽国运气数可尽矣。”
李绩大喜,接着犹豫道:“若高藏掌权之后对大唐俯首称臣,大唐怎能对高句丽出手?”
李素叹道:“高句丽就算对我大唐称臣,也只是迫于形势的缓兵之计而已,舅父大人难道真相信他们以后会乖乖听话吗?更何况,当年隋炀帝三征高句丽皆大败而归,无数关中子弟战死异国他乡,关中百姓对高句丽此国仇深似海,难以化解,若能平了高句丽,报此大仇,关中百姓则对陛下愈发归心,舅父大人不信回去问问陛下,若有一个能平了高句丽的机会摆在他面前,看他愿不愿意再次东征,哪怕高句丽表现得再听话再乖巧,该灭也得灭。”
“你刚才说的那几个法子,多管齐下,具体怎样个章程?”
李素道:“外交方面,当然是与高句丽和百济互相牵手又互相扯皮,相爱相杀嘛,这些套路朝堂鸿胪寺的官员们肯定都懂的,反正这几年先安高句丽和百济之心,不出意外的话,高藏很快就会遣使进长安,向陛下表达归心之意,大唐自然不能小气,客客气气收了他的国书,两国嘻嘻哈哈你好我也好,你快乐就是我快乐……”
李绩脸有点黑:“说人话!正经的时候还疯言疯语,信不信老夫抽你?”
“呃,牵制方面,便要看新罗国了,有了咱们提供的甲胄兵器,新罗国军队的战力拔高了一大截,以新罗女王对统一辽东半岛的执念,想必一定会倾举国之兵力,向北面高句丽猛扑,而此时高藏正忙于掌控军政大权,拉拢朝臣和军中将领,更要提防西面大唐的动静,同时,别忘了高句丽国中还有一位安市城主杨万春,他的手下可还有十万精锐兵马,而这个杨万春,对高句丽朝堂和国主的态度非常暧昧不明,恐怕连高藏都分不清他究竟是忠臣还是暗藏反意,这么多要防备的东西,新罗女王领兵北上,高藏哪里顾及得上,所以,新罗北伐必然会占一个大便宜……”
李绩静静的听着,神情若有所思。
李素说着忽然住嘴,然后看着李绩,等他慢慢消化自己的话。
“接着说。新罗国北伐占了便宜,然后呢?”李绩道。
李素笑道:“既然新罗占了便宜,必然意味着高句丽丢失了南面广袤的国土,新罗女王其人可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又可谓老牛亦解韶光贵,不等扬鞭自奋蹄……”
屁股被李绩踹了一脚,李绩笑骂道:“你哪里冒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怪话?好好说人话不行吗?”
李素笑道:“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顺便炫耀一下文采嘛,总之,女王很火辣,脾气很暴躁,战事一起,辽东半岛风云变色,远在平壤的高藏大约也急坏了,可高藏不是泉盖苏文,在没有彻底掌握军队以前,对新罗的北伐只能选择忍气吞声,就算派兵抗击,恐怕也不敢派出太多,毕竟军队这东西对未完全掌控它的君王来说,是一柄双刃剑,谁知道这支军队出都城以后是去打敌人还是反过头来打自己。”
李绩点点头:“子正言之有理,所以,牵制的意思,就是用新罗去牵制高句丽?子正有没有想过百济国会如何反应?”
“百济国不敢反应,咱们大唐的水师越来越强大,若新罗与高句丽的战事开启,百济如果想参战的话,不妨请陛下下令,让张亮大将军率领战船在百济的海岸线晃悠一圈,百济便明白做人的道理了,这也是一种牵制,新罗牵制高句丽,大唐水师牵制百济,辽东半岛的局势尽在大唐掌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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