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恬醒来时,徐沂并不在病房。只是她手上的针头被拔下来了,看样子他应该是等自己输完液才离开的。褚恬并不着急,因为她知道徐沂不是那种不做交代就私自离开的人,她估摸着他一会儿就要回来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门从外面推开了。褚恬稍稍一探头,看到的人让她忍不住睁大了眼睛:“表姐,你怎么来了?”
来人是褚恬的表姐,涂晓。她之前是在这家医院工作的军医,年初刚生下孩子,这会儿还在恢复期,尚未回来上班。褚恬那声表姐也不是虚叫的,两人是真有亲戚关系,涂晓的亲妈就是褚恬的亲姨妈。
涂晓眨眨眼:“怎么,我就不能来看看你了?”
褚恬又惊又喜:“不是——你怎么知道我住院的?”还真是奇了,她住院的消息没怎么向外声张过,可她认识的人却接二连三都知道了。
“你忘啦?我可是这家医院的医生。”涂晓放下手中的东西。
褚恬微嘟嘟嘴,表示不满:“你少敷衍我,都小半年没来上班了。”
“呵,我现在还真骗不了你。”徐晓笑了笑,“你之前不是总来找我吗?我有几个同事都认识你了,有一个昨天给我打电话说好像在医院看见你了,我就让他帮忙查了下,这才知道你生病住院了。”
褚恬有点不相信:“不是吧?从你结婚后,我都好久没来这家医院了!”
涂晓逗她:“美人总是让人念念不忘的。”
褚恬斜她一眼:“去你的!”
两人正说话间,徐沂回来了。他手里提着从饭店里打包回来的食物,看到涂晓时稍稍有些意外,却很快恢复从容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嫂子好。”
涂晓回过头,十分专注地打量了徐沂片刻,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你好,又见面了。”
褚恬意外地看着她表姐跟她老公:“你们两个认识?”
徐沂笑了下,没说话。倒是涂晓,戳了戳她额头:“什么记性?小徐来过我跟你姐夫的婚礼。”
褚恬捂住额头,想了想,发现还真是这样。
那应该是她追他追的最无望的时候,表姐涂晓结婚,她作为女方亲戚前去帮忙,负责收红包。那次徐沂也去了,在酒店门口她看见他了,心中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可一想起之前追他的时候他那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心里就来气,一点好脸色也没给他看。徐沂倒如往常般跟她打了个招呼,就直接进了酒店。整场酒宴下来,两人没说一句话。
也是那一次,她喝得有些多了,后来实在撑不住,给表姐涂晓要了张房卡,想去楼上休息。可婚宴大厅距离电梯还有一段距离,她身形不稳地走在人群中,引来诸多人的注目,尤其是男人。有人看不过去,上来扶了她一把,她回头看了一眼,可能是真的有些醉了,怎么看那人怎么像徐沂。再后来等她睡了一觉醒来,想起那个扶她的人,想起徐沂,居然难过地哭了出来。
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这是一件很难过的事呢。可她居然就这么给忘了,难道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过得太幸福了?
正巧徐沂将粥盛出来,递了一碗给她。褚恬瞧他一眼,小小地哼了一声,接了过来。
徐沂也知道她这是想起以前的“心酸往事”了,轻轻笑了下,并不在意她的态度。
想给好久不见的两姐妹腾出空间来好好聊聊天,徐沂收拾好褚恬换洗下来的衣服,就去公共水房了。等他洗好回来,涂晓已经不在了,褚恬正仰躺在床上,一只手输液,另一只手举着一本书在看。
就这个问题,徐沂之前已经说过她了。躺着看书对眼睛不好,而且单手举着还累,当时他老婆就跟他撒娇,说让他举着,给她翻页,她就负责看。无赖不过她,只好依着。
“嫂子走了?”徐沂问着,走到床头柜便看了看他带回来的粥,只吃下了一小半,“怎么吃这么少,饱了吗?”
“饱啦,一点都不饿。”褚恬看书看得正入迷,十分敷衍地答。
得嘞,徐场副又十分自觉地承担起打扫清理战场的责任,拿起保温桶,准备把剩下的饭解决掉。
看了一会儿,褚恬就感觉手腕有些累了。将书放到一边,她翻了个身,正对着徐沂,看他吃饭。“你下午出去,就是去买这粥了吗?”
徐沂嗯一声,问她:“味道如何?特意从一家五星大饭店打包的。”
褚恬瞪大眼睛:“真的?那快让我再尝一口!”
徐沂便又喂了她几口。褚恬咂摸了下这粥的味道,微微撇了下嘴:“吃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你肯定骗我的。”
徐沂垂眉低笑,接着吃饭。
褚恬就侧趴着看着她男人,眼睛都没眨一下。有时候想起他,她就觉得,她拥有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虽然没办法大富大贵——徐沂曾经说过,他不愿意拿家里的钱,而军人的工资也不算高——但从小在有钱家庭长大,她反倒并不看重这一点了。
她很少有过什么需要付出很大努力才能得到的东西,唯有两样,一是母亲的生命,二是徐沂这个人。第一样,她努力过了,却没能留住母亲。第二样,在她几乎灰心意冷的时候,终于来到了她身边。
就是这个男人。
褚恬望着他,轻轻问:“那时候你怎么会去参加我表姐的婚礼?”
“因为你表姐夫是我的老领导。”徐沂说着,又喂了她两口粥。
褚恬听了这话,险些被粥给呛住:“真的假的?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真的。”刚下部队时,他在总部机关待了半年之后就调入B军区T师师属侦察营,直辖领导就是沈孟川,也就是褚恬的表姐夫。
褚恬沉默了下,又问:“那我喝醉之后,是你送我去的房间吗?”
徐沂毫不遮掩地:“嗯,是我。”
还真的是他!
褚恬压抑住心中的惊讶和激动,斜睥他一眼:“你不是一心想着怎么躲我嘛,怎么还舍得管我是死是活啊?”
这话听得徐沂笑了出来:“你想想当时的情景,觉得我会不管你?”
“我喝醉了,不记得了。”褚恬别过脸去耍赖。
“真不记得了?”徐沂坐在一旁,顺着她乌黑的长发,一副存心要让她想起来的样子,“你穿了件白色伴娘礼服,脖子全露出来。你喝多了,头发乱了,双颊透红,酒劲上来了边走还边扯着衣服,就差当场脱下来了,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褚恬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我喝醉了酒怎么会那样?”
徐沂很识相地没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尽让她自己体会。
褚恬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啊啊喊了两声“丢死人啦!”就用被子捂住了她的脸。徐沂眼明手快地抓住了她输液的那只胳膊,免得让针头跑偏。
看着把自己包裹成一团的某人,徐沂叫了两声她的名字,某人不理。徐场副眉头微挑,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对于长得漂亮的姑娘而言,美就是她最大的软肋。因而有句话,徐沂就没告诉褚恬。酒后的她,样子——其实一点也不难看。
因为受了个不大不小的打击,褚恬晚上有点失眠。徐沂没有走,一米八几的人将就在一张一米五的小陪护床上,竟也睡得很熟。
房间里只开了盏小台灯,昏黄的光影里,看着徐沂熟睡的样子,褚恬慢慢地也睡着了。
徐沂这一觉其实睡得并不踏实,期间模模糊糊醒来了好几次,坚持到凌晨六点,他翻身下床。简单地在卫生间洗漱了一番,回到病房时褚恬依然还在睡。徐沂走到床边看了看她,才换上衣服准备出门跑步。
刚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两声,他取出来一看,是一条傅毓宁发来的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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