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耳边嗡嗡嗡的,整个世界都放空了。
眼前只是依稀闪过些许画面,那些外公给她讲古时候名士的故事,讲那些民族大义,讲那些英雄气节。
“阿鸾,你看,这就是古之名士,胸有气节,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外公温和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是啊……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玉碎……
姜锦的意识到底在一点点抽离,瘫软地倒向地上。
蒋郁眼疾手快冲过去抱住了她。
姜锦因失血过多休克,已无力反抗抱住自己的蒋郁。
但蒋郁却怀抱着纤弱得惊人的姜锦,颤巍巍的手夺走了姜锦右手的碎瓷片,又掐住她左手的动脉,遏制了流血不止的状况。
家庭医生也适时赶来,赶紧拿了纱布紧急包扎止血,不过还是建议要尽快送到医院。
蒋郁把姜锦紧紧抱在怀里,得知暂无大碍,除了庆幸还是庆幸。而她身体的冰凉,一如他心底雪国千里冰封。
他也完全失了神,只知道喃喃重复:“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没事……”
蒋郁又哭又笑,眼睛赤红得像个疯子。
姜锦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如纸,白皙得半透明的肌肤,几乎能够看到薄薄皮肤下青紫色的血管。
“救护车来了!”有个下人惊喜地喊道。
但比救护车稍快一步到达的,是一辆黑色军用吉普。
顾寒倾用力推开车门,裹挟着夜里的凉气,大刀阔斧地披荆斩棘而来,推开那些挡事的下人,他一眼便看到又哭又笑的蒋郁,又庆幸又懊悔地抱着他怀里失而复得的人。
他怀里抱着的人,却是姜锦。
她一身华丽淡金色纱裙,美丽高贵一如王国公主。但此刻她却被抽走了生机,脸色的苍白,一地的血色,都美得凄厉艳绝、支离破碎。
这一切,刺痛了顾寒倾的眼。
他的心脏猛地钝痛了一下,然后在四肢百骸蔓延开来,张嘴,一嘴的苦涩。
“姜……锦……”他脚下一顿,居然有些畏惧靠近。
他素来冷漠平淡的脸,也会怔松,也会担忧,也会畏惧。
实在是触目惊心,蒋郁怀里的姜锦,像是没了生气。
疯子似的蒋郁红着眼抬起脸,看到顾寒倾,木然地喊了一声“三哥”。
顾寒倾被他的声音触动,恍然惊醒,大步上前。
他一把推开毫无反手之力的蒋郁,却小心翼翼地把姜锦纳入怀中,摸到怀中的她,身体虽冰凉但还残留着温度,脉搏虽微弱但还在跳动。
她还活着!
意识到这一点的顾寒倾,心生感激。
他没再多看跌倒在地的蒋郁一眼,打横抱起姜锦,快步随着医护人员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呼啸离去。
蒋郁脸趴在冰凉的地面,属于姜锦的鲜血沾在他的脸上,让他看上去妖异美丽得惊人,却又像是丧失了所有的生机,在这滩鲜血中枯萎。
“四少……”老管家颤颤巍巍上前,总觉得这样的蒋郁有些让人心惊。
蒋郁沙哑着声音让他们出去,自己就这样躺在一滩鲜血上。
他仰望着绘着壁画的天花板,大声笑了起来,笑声跟哭似的,听不出喜悦,只有浓浓的悔意。
最初他只以为她是一个用坚强自立的表象来伪装自己的拜金女,别有用心地接近了阿元,一步步靠近三哥,就是为了攀上枝头变凤凰。
他蒋四素来玩世不恭,最喜欢把那些有伪装的人,撕破假面,让他们丑陋不堪的一面暴露在世人面前。
他见过许多张脸,后悔的、哀求的、懊恼的……
却从来没有一张脸,能如她那般,给他如此震撼重击。
蒋郁从未想过,会有人这般决绝,宁赴死不苟活。
那样的她,衬托得自己幼稚又可笑。
这一刹那,蒋郁觉得自己过去二十几年的人生毫无意义。
因她,一切都黯然失色了。
“姜锦……姜锦……”他呢喃着这个名字。
似乎,要把这个名字狠狠刻进心脏里。
……
乌拉呼啸的救护车上,姜锦没躺在救护床上,而是靠在顾寒倾的怀里。被割伤的无力手腕被顾寒倾小心翼翼托起,任医护人员处理伤口。
顾寒倾深谙急救,战场上磨砺出来的丰富经验比这些医护人员更甚,这会儿还指挥着医护人员紧急处理姜锦手腕上的割伤。
医护人员早就看了他丢出来的证件,自然不敢招惹这位大首长,不然也不会任由姜锦这个患者躺在他怀里。
顾寒倾不愿意让姜锦躺在那冰凉的救护床上。
虽然他尽力隐藏了自己的情绪,但是心里的慌乱失措,却并非作假。
他承认,在看到那惨烈一幕的时候,他的心就已经乱了。
明明是自己笃定要关照的小辈儿,为什么他一个疏忽,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顾寒倾何等聪明理智,岂能不知道,能让蒋郁蒋四公子找上姜锦的原因,只会是因为自己。
那个孩子,凉薄自私得过分,除了自家人,根本不会在乎旁人的想法。
而姜锦更是决绝,受了威胁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割腕自杀。
顾寒倾心脏的颤栗到现在也没有彻底得到舒缓。
他不知道该说姜锦傻,还是赞她刚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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