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1 / 1)

证明什么都不难,难的是知道自己想证明什么。——阿兰

——

在秦宅顶部的天台俯瞰,整个城市尽收眼底。这个时间,一片灯海。

那是万家灯火,星星点点,也许一盏灯光便代表了一个幸福的家庭,或者是全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吃着水果讨论着电视剧情,或者是大人们在喝茶聊天,小孩子在灯下安静地做作业,生活总是平淡无奇,不值得浓墨重彩,但是,即便是看起来如此平淡的生活,对晓川来说也意味着奢侈。

凭着栏杆远望,深深浅浅的灯光映照着晓川暗淡的眸子、掀不起波澜的心,有人说“哀莫大于心死”,也有人说“哀莫大于心不死”,而对他来说,哀莫大于他不知道他的心在哪里,是活着还是死了,这难道不是最悲哀的吗?

也许是因为方才在餐桌上太高兴了,才显出了之后的凄凉,就像绽放过的烟火,越是华丽过后就越是寂寞。大家还在继续着之前的热情,但他却忽然感到落寞,于是偷偷溜上来,因为,越是人多,就越显出自己的寂寞。

一支烟,燃到尽,灼到了手,晓川才微微动了动。一直回想着秦南中午和他说过的话,不知不觉间竟入了神。她问他爱不爱莫妮卡,他说他不知道,那个时候也没有仔细考虑,现在回过头来想,仍然是不知道,如果他爱莫妮卡的话,那为什么对她从来没有过对秦南的感觉?

那么他还爱秦南吗?之前是的,之后呢,也不知道,如果仍在爱的话,那为什么他作为骨子里的完美主义者会允许莫妮卡进入自己的生活?并且在她离开后会感觉到痛呢?

此时的晓川真的想把他的心掏出来,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惜他不能。他现在开始反感甚至痛恨他自己,恨自己的优柔寡断,恨自己连幸福都经营不来,甚至都找不到,白白背了一个情圣浪子的虚名,到头来注定难免要孤独一生。

那就安于现状吧,只要没有期待,这样过下去也没什么问题,只是,要让他如何做到,在看到秦南和秦北的相敬如宾,乔浅和郑芳的如胶似漆,甚至是若初和卢梭的打情骂俏之后,他人的幸福就那么张扬地刺着自己的眼,即便他再豁达,又怎能免俗?

“爹地,是你吗?”一声怯怯的询问在身后传来,晓川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转身回头,看到若初站在了他的背后。

“嗯,屋子里有点闷,出了透透气。”晓川声音哑哑地说道。

“哦,我想起之前晾的衣服还没有收。”若初边说边指了指天台另一端的几排晾衣架。

晓川点点头。

若初走过去将昨夜给晓川洗的衣服拿下来,低着头从晓川身边经过。

“是,我的衣服吧。”尽管天台没有开灯,但月光、灯海、山下的路灯都能让晓川看清若初手上拿着的东西,所以他用了肯定的语气。

“谢谢你。”还没等若初回答,晓川自顾自地说道。

“呃,不用谢,应该的。”若初站了一下,没有马上离开。

“昨晚,对不起。”晓川又转回身,保持原来的方向,背对着若初说道。

若初想了想,走上前几步,和晓川并列着站到了栏杆前,“爹地,和我讲讲你和莫妮卡的事情吧。”

晓川侧过头看了看若初,鹅蛋圆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很安详,“你妈妈今天也和我提到了她。”晓川是有点奇怪,之前秦南提他没觉得什么,但是若初提就让人想不通了,自己还一直把她当小孩子看。

“是吗?那是因为我今早问了她你和莫妮卡的事。”

晓川沉吟了一下,“若若,你长大了。”

若初在黑暗中绽放了一个笑容,却迅速收敛起对着晓川认真地说道:“爹地,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夸我吗?”

晓川扑哧一下笑了,这次是发自内心,“当然。”

“谢谢。”若初点了点头。

“那我是否可以问一下,为什么想到了问莫妮卡?”晓川说出了心理的疑问,直觉是和自己昨天喝醉了有关。

“爹地你,昨天喝醉的时候有喊这个名字。”若初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我还有没有说过别的?”晓川心中暗自叫苦,要是再喊出秦南来,事情就麻烦了。

若初歪着脑袋呈现一幅沉思状,晓川心跳如鼓,终于,“没有了,只喊了这个。”若初此言一出,晓川长出了一口气,之后便埋怨自己这么大年龄了还这么不淡定。

“爹地昨天让你失望了吧?”晓川并没有讲莫妮卡,他现在想着的是怎样在若初的心目中挽回形象,看若初现在的态度,似乎还没那么糟。

“为什么这样说呢?”若初用没有拿衣服的另一只手臂拄在栏杆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问道。

“你一定是把我当成一个酒鬼看了吧,呵呵。”晓川苦笑了一下,每个人都有不希望被别人看到得那一面,每个人都希望将最好最优秀的那一面呈现给自己在乎的人,尤其这个人还一直崇拜你,他无法忍受因为自己的失误,让若初失望。

“爹地,你想知道我的真实想法吗?”若初这次并没有看晓川,而是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轻轻地说。

晓川垂下了眼眸,“你说吧。”不管若初说什么,他都准备接受。

“我一开始看到您昨天的样子,我承认很震惊……”

晓川感觉他的耳朵开始发烫,幸好黑暗中看不清。

“但是后来我突然觉得让我看到爹地你的这一面,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若初边说边回忆昨晚自己的心路历程,顺便斟酌着语言该如何表达比较合适。

“哦?”

“以前我一直把您当神,但是昨天,您让我看到的是鲜活的人。”若初说这话时将脸转向了晓川,晓川却故意别过头,这话是出自那个一下生就知道对着他笑的小女婴吗?怎么她腻在他怀里撒娇的样子还在他脑海里像过电影似的回放,而一转眼,她已经能在他面前说出那么让他震撼的话来。

“于是,我这才知道,爹地您也会脆弱,也会难过,也有解决不了的事情,这并不是您变得不好了,而是,您的若若长大了,我想我能理解您了。”若初继续真诚地说。

晓川突然觉得眼眶涩涩的,鼻子酸酸的,想说什么说不出,也不敢转过头去看若初。

“爹地,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吗?”若初指的的是她刚才问的莫妮卡的问题。

……

“那个,卢梭很不错。”晓川冒出这么一句后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不过倒是真心话。

若初皱了一下眉,怎么突然提到了卢梭,貌似方才说的所有话都和他没关系吧。“嗯,我爸妈也这么说过。”只能顺着这个话题了。

“要珍惜,别错过了。”晓川的声音越来越低,到后来,近似呓语了。

“可是,我们是兄妹啊。”怎么爹地也这么说,大家都是怎么了,好像她注定嫁不出去了一样。

“你爸和你妈不也是兄妹来着吗?”晓川苦涩地说,之后便是沉默。

若初很识趣,看晓川不愿意再说话,就自己轻轻地下了天台,不过心里却打定了一个主意,她不能看着爹地这么不快乐,她要想办法,或者把莫妮卡找回来,或者让爹地再开始一段新的恋情,对她来说,这是一件既有挑战又有意义的事情,她愿意尝试,打铁趁热,这就去和老爸谈出去住的事。

晓川发现自己身后半天没有动静,才知道若初已经离开了,叹了一口气,脑子里很乱,也不记得方才都和若初说了些什么,他到底要表达什么呢?他自己也不知道,最开始是想证明他还是原来的那个他,昨晚只是一时的意外,并不代表他的本质,可后来自己又提到了卢梭,貌似就更不是他一开始想表达的了,唉,人老了,思维就是容易混乱。

若初下楼后直接找到了秦北,“爸,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谈。”彼时秦北正在和乔浅和卢梭谈网站的建设。

“现在?”

“对,就现在。”若初也顾不得许多了,她也是个急性子的。

“那我先失陪一下,走,咱们去我房间。”秦北和其他的人告了个假。跟着若初去他和秦南的卧室。

“爸,有一件事要你和妈同意,我想让你帮我说服妈。”秦北刚把门关上,若初马上说道。

“是你要搬出去住的事?”秦北一语中的。

“你怎么知道?”若初一下子愣住,这也太神了吧。

“我自有我的渠道。”秦北双臂环胸,卖了一个关子。

“那好,你们要是不同意的话……”若初也不再纠缠他们怎么知道的,现在结果最重要。

“我们为什么不同意?”秦北打断了若初的话。

若初愣住,“这么说你们同意?”

“前提是你必须和你干妈或者爹地住在一起,这样我们才放心,至于和谁住,你可以自己选择。”秦北轻轻松松地说。

“我要和爹地住一起。”若初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秦北耸了耸肩,“当然,这是你的自由,但是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因为据我所知,你爹地并不愿意接纳你。”秦北一不小心就把晓川给出卖了,但是若初目前似乎并没在意这个。

“因为我要帮他找回快乐,爹地现在很痛苦,我们不能不管他,爸,你说是不是。”若初认认真真地说。

秦北伸出手揽过了若初的肩膀,“宝贝,我真为你骄傲,要知道其实你爹地不快乐,爸爸妈妈也不快乐,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嗯。”若初深深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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