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贝笑容满面地转过头,迷离暧昧的灯光中,她看见那张如同隔世的面孔,后背一凉。
宁绍奇好看的手指端着酒杯轻轻摇晃,眼眸静静地看着她,没有一丝起伏和温度,仿佛并不惊讶会见到她。
许贝傻傻愣愣的,就听见他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一段日子没见,你就练成了千杯不醉?看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没少陪男人喝酒啊。”
许贝握紧手中的酒杯,慕菁已经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宁绍奇,深呼吸一口气,半晌才勾起嘴角,脸上带着若无其事的淡定笑容,客气地说,“那也不可能有宁少的酒量好啊,毕竟是多年陪千千万万女性喝酒陪出来的海量。”
她说完这话,便看见宁绍奇脸色一冷,不过她也不在乎,反正是不打算和他做这单生意。转身扶起沙发上烂泥一般的女人就要离开,身后伸出来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对待客户就是这种态度?”
“不好意思,你还没有资格做我的客户。”许贝不客气地拂开他的手,将慕菁背在背上。
宁绍奇锲而不舍地跟在她身边,眼中泛着怒气,嘴角却是带着笑,挪揄道,“不敢和我做生意,是怕多看我几眼就会重新爱上我吗?还是你心里始终没有放下过我?”
许贝猛地顿住脚步。
她转头对视上宁绍奇自信的目光,如同看一个神经病,不可置信地笑出了声,“宁绍奇我真是服了你了,你还可以再自恋一点吗?敢情你以为我和你离婚是跟你玩欲擒故纵吗?”
仿佛是被她看穿了心思,宁绍奇脸上的笑容一僵。
许贝好气又好笑,无奈地看着他,“那我今天和你说清楚吧……宁绍奇,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一点都不喜欢,不想和你做生意,是因为不想看见你,不是因为还喜欢不敢面对,而是因为讨厌,不想自己讨厌的人整天在自己眼前晃,你听懂了吗?”
说完,她将背后滑下去的人往上抬了抬,转身大步地离开了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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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菁喝醉的时候很安静,如同一个婴儿蜷缩成一团,安安静静的睡着,防备的姿势。下车的时候,许贝去扶她,她条件反射便朝着她踹去,好在许贝已经不是第一次将喝得烂醉的她送回家,已经习惯她的套路,闪身一躲,然后拉着她的手臂将她往背上弄,“别乱动,你很重知道吗?”
大概是听见了她的声音,慕菁的身体渐渐的放松了。许贝背着她一路走到电梯,她突然在她背上后知后觉地嘀咕了一句,“我不重。”
慕菁家里有一个同居的男人,可她每次喝醉,都打电话给她,不打给那个男人。
许贝敲开门,那个男人看见她背后的女人,无奈又习以为常地跟她道谢,然后抱着慕菁进去。
开车回家,停了车,许贝在小区内的24小时营业便利店买了份关东煮和炸鸡,一边吃一边往电梯走。
身后突然有人叫住她,“许贝?”
许贝回过头,愣愣地看着来人,昏暗的路灯,她半眯着眼睛打量着他,那男人走到她面前,笑着问,“不认识我了?”
许贝猛地想起,一下子笑弯了眼睛,“苏苏!”
“真的是你。”那男人也笑了起来,目光闪烁地看着许贝,“要不是在ins上看到你最近照片,我根本认不出是你,变化真大。”
许贝也知道自己变化大,皮肤好了很多,并且这一年来下定了决心一直在减肥,并且因为失恋,所以瘦得很快,如今竟然要穿小号的裤子。虽然称不上美女,但如今走到街上,再也不会收获别人异样的目光了。
“你怎么在这里?”许贝问他,想起手中还抱着关东煮,往他面前递了递,“你要吃吗?”
他摆摆手,笑着说,“我住在这里啊。你是最近搬来的吧,否则我在这里住了两年了,从来没遇见过你。”
许贝点点头,“我最近刚调来韩国工作。”
两人一边聊着天,一边慢慢地往前走,面对曾经的同桌,许贝终于能够轻松自在地和他说话,没有丝毫自卑感。因为在她最胖最丑的时候,他都没有嫌弃过自己,还总是帮助她,别人欺负她的时候,他也会站出来替她说话。
许贝心里有个小秘密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其实初中的时候她喜欢过苏苏,只不过后来苏苏转学了,渐渐的,年少的那点少女的悸动便也随之淡化消褪了。何况,以前那么丑,她根本不敢喜欢任何人,每天都是小心翼翼地,生怕周围的人嫌弃自己。苏苏初中的时候长得挺帅,班上很多女生都喜欢他,自己虽然也喜欢,但没想过也不敢奢望他会喜欢自己,所以不曾开口,甚至觉得自己喜欢他都是在侮辱他。人生第一次不顾廉耻鼓起勇气的疯狂,只对宁绍奇有过……
想到那个人,许贝的眼里浮现出一抹黯然,随即很快便将其收敛,继续若无其事地和苏苏说笑。
一直将她送到电梯前,两人才告别,苏苏约她改天一起吃饭,许贝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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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拿了换洗的衣服走进浴室,洗了澡出来之后便听见大门被敲得砰砰响,手机也在沙发上响着。
许贝拿起手机,一边往门口走,是一个陌生号码,她接起,不耐烦的嗓音,“开门!”
许贝皱起眉头,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我不在家。”
“开门!”宁绍奇说着,加重了敲门的力度。
许贝没有办法,她可不想他将周围的邻居都吵醒,犹豫了一下,无奈地说,“别敲了,我来了。”
她挂了电话,往沙发上一扔,然后大步朝着依旧敲门声不断的门口走去。
门一打开,宁绍奇便不客气地走了进来,伴随着一阵酒气。
许贝关了门,转身便见他连鞋也没脱地走进去,往沙发上一躺,看着他这熟稔的动作,她有些微微的发怔。
以前,他每次喝了酒回来,都是这样径直往沙发上一躺便不省人事,有时候喝得没那么醉的时候,会一个劲地叫陆小余的名字,或是找她吵架。他仿佛是极度的讨厌她,她无论做什么他都看不顺眼,就算她喝水,他也会冲过来将水杯从她手里夺走,不让她喝,无理取闹到可笑。她每次总是默默的看着他,等他闹够了,吵够了,又躺了回去,她便又默默地去给他换鞋,换衣服,将他扶到床上去。
她总是不和他吵,无论他做得多么过分。久而久之就如同一拳打在空气里,独角戏演久了,谁都会觉得无趣,他便越来越不爱回家,她总记不起,上一次看见他是什么时候……
“许贝,我要喝水。”宁绍奇闭着眼睛,皱眉躺在沙发上,嘴里嘟哝了一句,手臂伸向她。
许贝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强压着想要发火的冲动,走过去从他身下拿走了自己的手机,然后拨打了保安室的电话,用韩语和保安交流说,家里闯进来一个酒鬼,让他们赶紧上来把人带走。
话还没说完,手机便被人夺去,而后朝着墙壁狠狠地砸了过去。
许贝错愕地转身,对上宁绍奇阴鸷的双眼。
她只愣了一瞬,随即便恢复了如常面色,淡淡地说,“既然酒醒了,就自己走吧。”
宁绍奇蓦地靠近她,许贝下意识后退一步,站在他面前,条件反射地把脸低下去,这是以前养成的习惯,因为他不想看见自己这张脸。
刚低下头,却被他捏着下巴抬了起来,他盯着她的脸,眼中浮现出一抹厌恶,随即讥笑道,“许贝,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么绝情的女人?现在变漂亮了,就急着到处勾搭男人?”
许贝一脚朝着他的腿上踹去,宁绍奇猝不及防,被她一脚狠狠踹翻在地。
许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皱着眉,语气冷冷,“管你屁事。”
宁绍奇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半天没回过神来,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喝醉,出现幻觉了,这哪里是许贝,完全是另一个他不认识的陌生人,不光脸变了,连性格都大相径庭,以前的她对自己百依百顺,‘管你屁事’的这种话,竟然会从许贝的嘴里出口?
宁绍奇不知道,一个女人喜欢你,她可以为了你变成任何人,她若是不喜欢你的时候,也绝不会对你客气。
宁绍奇气得发抖,感觉一股热血在身体里流窜,然后直冲向天灵盖。他攥紧拳头,面若冰霜地盯着许贝,愤怒地咆哮,“你这么丑,能做我的老婆是你祖上积德的福分,你竟然还敢跟我离婚?!许贝你到底有没有自知之明!”
这些天压在心底的怒气和憋屈不由自主地一股脑发泄了出来。当她拿着离婚协议书威逼利诱要他签字的时候,当她千方百计想将他带去民政局办离婚证的时候,这股怨气和憋屈就越积越深,这段日子以后一直缠绕着他,快要将他吞噬。他甚至都不敢告诉发小朋友,自己被这个丑八怪甩了,她竟然要和他离婚!
宁绍奇看着许贝若无其事喝水的动作,越看这个丑八怪越不顺眼,他站起身,攥着拳头靠近她,似乎感觉到他几乎到崩溃边缘的怒气,许贝这才缓缓地转眸看了他一眼,勾起一抹笑容,无所谓地说,“我是很丑,但我就是看不上你啊。”
宁绍奇仿佛听到一个笑话,他笑了一声,可是眼睛却是刺骨的寒意,他一步一步靠近许贝,几乎是从牙齿里挤出的声音,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双手想要掐上这女人脖子的冲动。
“你看不上我?你凭什么看不上我?你以为你是谁?”宁绍奇凑近她,她却敏感地往后一躲,拒绝他的靠近。宁绍奇一把握住她的肩,仿佛要将她的肩骨捏碎,痛得她一张脸都开始发白。
“现在有男人送你回家,有男人追你了,就飘飘欲仙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我看今晚送你回来那个男人,也不过是想逗逗你,凭他的长相,要找一个漂亮的女人大有人在,会眼瞎看上你?”
许贝彻底被他激怒了,一脚朝着他的腿上踹去,可是这次宁绍奇早已有了防备,她没能再得逞,反而肩上的力道更重了,她几乎怀疑自己的骨头都被他捏碎了。
“放开我!”许贝瞪着他,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冒,是因为痛。雾气模糊了她的眼帘,心里也没由来的升起一阵委屈,她拼命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双腿胡乱踢蹬着。
宁绍奇往前逼近,膝盖压着她的双腿,将她整个人严严实实压在墙壁上。
他近距离盯着她因为愤怒而涨红的小脸,靠得近了,才发现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以前连看一眼她的脸都觉得恶心,所以并没有仔细打量过她,现在看来,其实她的五官竟是长得不错的,脸上那些泛白的流脓的一块块红包消失了很多,皮肤虽然还没完全恢复,但也看着像一个普通人了,甚至,他从内心很不愿意承认,现在的许贝比普通人还要好看上一点点。
她挣扎之际,若有若无的馨香钻进他的鼻息里,宁绍奇突然感觉喉咙发干,盯着她嫣红的一张一合在叫他放手的唇,鬼使神差地竟俯身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许贝如同受惊的小兔子,呆滞了一瞬,随即愤怒地吼道,“滚开,别碰我,我嫌你脏!”
宁绍奇原本有些迷醉的眼眸瞬间清醒了,眼底是一片冰冷,寒寒地盯着她的脸。
许贝一脸被羞辱了的愤怒神情,如同蜜蜂蜇在他的神经,痛得他双手都不自觉地僵硬,手指蜷缩起来,直到听到她倒吸凉气的痛呼,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下手过重了。
宁绍奇紧抿着嘴角,手指松开了一些,强忍着想要将这个女人掐死的冲动。
她一等到松懈,立刻用力拂开了他的手,而后用手背狠狠地在嘴唇上擦了两下,眉头皱得紧紧的。
宁绍奇看着她的动作,怒火中烧,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一字一句地冷笑道,“你嫌我脏?当初主动爬到我床上,躺在我身下的女人,现在穿起衣服就不认人了?”
他的话如同一巴掌狠狠扇在她的脸上,许贝只觉得脸颊上一片火辣辣的,她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可却对这话始终做不到无动于衷。她想起了第一次和宁绍奇发生关系的那晚,的确是她主动。两个人都喝醉了,他撞到自己身上,而后抱住了她,她看见是他,竟连反抗一下都没想过……
曾经对他疯狂执拗卑微的爱,如今却是他用来嘲弄她伤害她的刀剑。是自己亲手将这刀剑交到他手里,如今眼睁睁看着他拿着它刺向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保安的出现,打破了这充满硝烟味的诡异气氛。
“抱歉,是我们的疏忽,将外来人员放了进来!”保安队长一进来就弯腰道歉,而后看向宁绍奇,态度很不好地说,“先生,麻烦您立刻出去,否则我们将会报警!”
许贝不知道宁绍奇听不听得懂韩文,好心替保安翻译给他听,宁绍奇脸色难看地盯着她,在保安快没有耐心的催促下,终于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而后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保安队长留下来,一再向许贝道歉,并送了一个年糕礼盒给她,直到她收下礼盒,并表示不再追究他们的责任,他这才离开。
关上门,许贝靠在门上缓缓蹲下身,绷紧的神经终于缓缓松懈下来,有一种大病之后的虚脱感。
她望着一片狼藉的客厅,仿佛证明着他刚刚来过,这里刚刚上演了一场闹剧。
许贝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下,正要站起来,手机突然在沙发上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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