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相对两无言,半响之后,半夏搂着肩膀,瑟瑟发抖。
这么傻站在外面,可真冷啊!
无末终于发现了,半夏以为他会把自己请进屋里坐,谁知道人家自己进屋去了。片刻功夫出来,他手里拿了一个虎皮毡递给半夏:“你先披上这个吧。”
半夏接过来披上身,果然暖和许多。
穿上虎皮毡的半夏从怀里掏出那腰带递给无末。
无末一愣:“这是什么?”
半夏轻笑道:“送给你的啊。”
无末抬头看过去,只见半夏含笑的眸子如水,他眉眼一紧,接过来说:“谢谢你,半夏。”
他捧在手里低头看了一番,这才说:“这个腰带好麻烦,我戴不太合适。”
半夏抚摸着那腰带上的坠饰,点头道:“确实不太适合你的样子呢,不过等我们成亲的时候,你要戴上这个的,暂且忍耐一下吧,等以后我再给你做其他简单随性的样子,好不好?”
无末抬头深深看着半夏,双眸有了三分热度:“我只是怕自己粗鲁,上山打猎难免污损了这腰带。不过既是你要我戴,那我不去打猎时便戴着它。”
半夏笑着说好,说话间看到树上那如鸟巢的树屋,又想起前些日在山上和无末一起住过的那山洞,不禁笑着问道:“人家说狡兔三窟,你到底有多少住处啊?”
无末闻此,想了想道:“我每日都要上山,有时候遇到天气不好就住在上面。上古山太大,碰到哪个洞就住在哪里罢了,仔细算来,山上我放了家当的山洞总有七八个的样子吧。”
半夏想起那天,回味地道:“你烤的山鸡很好吃。”
无末听她这么说,眉目间有丝笑意:“如果你喜欢,我以后便天天做给你吃。”
半夏点头,又加要求:“你那猴儿果我也很喜欢。”
无末自然答应,又补充说:“那些果子猴儿还会用来酿酒的,我叫它猴儿酒,回头也给你尝。”
半夏一听噗嗤笑出来:“敢情你跟着猴儿学会不少本领呢!”
无末唇边也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我从狼群那里也学来许多本领呢。”
半夏点头,又看了看地上那庞大的黑熊,心想他一个人就能打死黑熊,这本身就不是任何一个望族人所能做到的。半夏又回忆他当时打晕那只追着自己的狼的情形,这也就是狼喂大的孩子才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吧。
一时间半夏又想起在禁地时遇到的那头黑狼,犹豫了下,还是小心地开口问道:“那次咱们碰到的那头黑狼,你认识?”
无末倒没想到他问起这个,闻言一愣,过了好半响才说道:“你知道的,我幼年时是在狼窝里长大的。那只母狼失去了自己的狼崽,便把我当成了它的孩子来哺乳。当时和我一起被它养大的,其实还有一头狼崽,那只狼崽生下来后就被狼母抛弃了。”无末想起这个皱了皱眉,声音低落:“其实母狼很少会抛弃自己的孩子的,也不知为什么,小黑的母亲扔下它不管。”
半夏听了颇有几分感慨:“这么说,它竟然是和你吃一样的奶长大的呢。”算是……兄弟?
无末低下头,冷硬的脸上舔了几分感伤:“是。”
半夏叹息:“那一天它见到你,怎么装作不认识你的样子”
无末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苦笑一声:“小时候,我叫它小黑。它和我很好的,我们一起去打猎,它打来山鸡野兔总要分我一半,它生吃我烤着吃。可是后来有一天它忽然不见了,我找过,但找不到。再后来,我也被狼母赶出狼窝,更多的和人类打起了交道。”
半夏听着,不由得追问:“那后来呢,后来你见过你的狼母吗?见过它吗?”
无末仰望着天上的星空,叹了口气:“我回去找过狼母,狼母已经去世了。也找过它,可是找不到的,它好像就那么消失了。没想到前几日竟然碰到了它,它长大了很多……”
无末幽深的眸子里带了几分迷茫:“可是它看着我的样子,像看陌生人一样……它也许已经不认识我了……”
半夏望着无末的样子,忽然觉得他就像迷路的小孩子般让人心疼,忍不住伸手握住他的。
无末的手很大,几乎是半夏的两倍,触感也很粗糙,指腹是厚厚的茧子,那是一双每日在山里打猎砍柴谋求生存的猎人的手。
半夏紧紧握住他的这双大手,柔声安慰说:“你不要难过,它认识你的,你看我们两个触犯了它们的领地,可是它把我们放回来了不是吗?它是对你网开一面了的。”
无末被半夏握住的手有丝僵硬:“也许你说得对。不过就算它不认我了,这也不能怪它。我身上已经沾染了人类的气息,它不认我也是应该的。”
可是因为你是狼窝里长大的孩子,即使你身上沾染了人类的气息,人类却也把你当做异类……半夏在心中默默地这样说。
他在过去的这些年,既不容于狼族,又不容于望族人,唯一肯和他打交道的,也就是外面那些觊觎上古山宝物的外族人了吧。
半夏只觉胸臆间有股难言的情愫在弥漫,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好寂寥。
他,他的黑发长袍,他的小屋瓜架,在在都是孤独的存在,仿佛被世人遗忘了一般,自生自灭于上古山下。
恍惚中,半夏眼前开始模糊。
无末小心地反握住半夏的手,望着半夏的眼睛有一丝不确定:“你……你为什么流泪了?”
半夏摇了摇头,轻轻将脑袋伏在他胸膛上。
无末的身体顿时僵直,不过他的大手在颤抖地犹豫了下后,还是将怀中的半夏搂住。
月朗星稀,积雪无声,埋在无末怀里的半夏听到无末这么说:“你,你不要难过……”
声音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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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末和半夏的婚礼是在三日后举行的。
族中人都说,这是几十年来最隆重的一场婚礼了。
族长让一直协助自己处理族长事宜的费来操心细节,费找来了族中年长有威望的老人,分别布置下去各项事宜,将婚礼的细节准备得妥妥当当。在婚事举行的那天,全族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他们要亲眼目睹这场盛大的婚礼。
就连村子外的那些外族人,也发现望族人这场大事件了,偷偷摸摸地过来瞧。望族人虽然排外,但这难得一见的大喜日子,他们对外人也友善起来,于是热情地邀请他们一起看热闹
这天一大早,天还没亮的时候,族长就派人来到了无末的小屋。
族长派来的人中有一个兄弟姐妹子女孙辈俱全的老爷子,这个老爷子将一件挂坠了各种各样兽骨贝壳的鹿皮喜袍交给无末让他穿上,又让他戴上半夏送的腰带,最后还戴上装饰了鹿角的喜帽。
可怜的无末,原本站出来如此的威武健壮,就算山林里的野兽见了都要吓退几分的,可是如今被个老爷子摆弄来摆弄去,还说不得半点不是,只得忍耐。
摆弄完毕,老爷子总算满意地点了点头:“你穿上这身行头,倒是很像庙里的地奴老祖宗。”
——据说这身行头是地奴老祖宗留下的,于是族里每对新人成亲之时新郎官都要穿上这个。
这时外面的小伙子已经将无末送给女方的红礼用红檀木箱子装起来。箱子上装有五彩缤纷的贝壳做的喜锁,外面还用染红的蛇皮绳子绑住。
一切准备妥当,男方迎亲的队伍就要出发了。
而在这一头,半夏身上穿着用一整张鱼皮缝制的新娘喜服,鱼皮衣上还有鲶鱼骨磨制的扣子。头上则是按照传统戴着今早从山上采来的七种颜色的花儿,脸上还涂了粉红的胭脂。
忍冬看着装扮一新的姐姐心中放光:“二姐,原来你装扮起来这么好看啊!”
半夏唇边一抹温柔的笑容,眸子里带着期盼的神采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希望无末能喜欢。
迎春在一旁插嘴道:“忍冬,新娘子都漂亮的。我当时成亲的时候……”她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什么,忙住口了。
她成亲的时候,是依照外族人的礼仪举行婚礼的,自然不好意思在姐妹面前提起。
忍冬一心望着二姐,并没有注意到大姐的心事。
她歪着脑袋期待地说:“不知道我和木羊的婚事什么时候举行,等我戴上花儿穿上鱼皮裙,一定也很好看吧!”
半夏听到这话,忍不住噗嗤笑出来,她回首望着妹妹道:“放心,我的忍冬妹妹打小儿就是个美人儿,你一定会是全望族最漂亮的新娘子!”
忍冬听了这话,越发期盼自己的婚礼,同时也开始嘀咕,如果自己的婚礼也能让族长亲自操持该有多好啊!</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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