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妩没有说话。
平日立夏陪在沈妩的身边最久,自然也最了解沈妩的脾气,心里便想:恐怕姑娘不太喜欢这位表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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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二舅舅自是事事依他,沈妩第二日回来的时候便让立夏去了一趟汀雅院,让温月蓁明日同她一道去庄子。这可把温月蓁高兴坏了。
次日沈妩便带着温月蓁去了明远山庄。
出门需要体面,而且还是拜访韩明渊这般的大家。这一日温月蓁穿着一袭水蓝色罗花绡纱襦裙,这裙子质地轻盈,裙裾飘逸。加之比沈妩年长一岁,腰肢纤细,这胸前也是鼓鼓囊囊,相当的可观。而且温月蓁生得娇柔,小脸儿白净,加上这副玲珑的身段,更是显得楚楚可人。
连沈妩这个姑娘家,都有些愣住。
怪不得娘一直告诉她姑娘家这胸|脯大的好处。
虽然沈妩不大待见她,可不得不说,这温月蓁的身上的确有一股特别的风味,是晏城小姑娘身上不曾有的。而今日沈妩却是穿得干净利索,不似温月蓁的衣裙这般逶迤拖地,况且待会儿要垂钓,若是穿着这繁琐的衣裳可是相当的麻烦。
沈妩领着温月蓁去了二舅舅一直带着的八角凉亭。
穿过竹林,行至凉亭,沈妩却发现今日凉亭之中还要其他人。她登时定住了脚步,一时不知该不该往前走。
——虽然不过一个背影,可瞧着那身不染纤尘的雪色锦袍,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傅湛怎么会在这里?沈妩袖下的手紧了紧。
韩明渊见外甥女来了,又看了一眼外甥女身边的小姑娘,便知她便是外甥女口中说的表姐。而原是背对着沈妩饮茶的傅湛也回过头了,他面无表情,眉宇清冷,只不急不缓抬眼看了一眼沈妩。
沈妩一下子就心虚了。
荷包的事……她食言了。
沈妩不敢再去看傅湛的脸,心中极为忐忑,便干脆侧过头瞧着身边的温月蓁。温月蓁不过瞧了傅湛一眼,然后静静垂眼没有再看。沈妩看着温月蓁裸|露的一截颈脖,白皙纤细,不禁暗暗佩服:这温月蓁居然没有被傅湛的美色所迷。
傅湛生得太出色,若是今日换作沈嫱,估计早就一眨不眨的看,羞得面红耳赤,活脱脱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可偏生这温月蓁却是淡然处之,完全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沈妩越发觉得这温月蓁厉害得紧。
“二舅舅既然有客,那我先领着蓁表姐去湖边走走吧。”沈妩如往常一般笑盈盈道。虽说有二舅舅在,傅湛不可能再纠缠她,可她这会儿不知傅湛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她可是知道二舅舅的性子一贯古怪,鲜少愿意交朋友。
而今日与傅湛一道饮茶,俨然是将傅湛视为知己良朋。
沈妩领着温月蓁去了一直钓鱼的月牙湖。大抵是今日见着了傅湛,一时心里有些烦躁,沈妩有些魂不守舍。
而温月蓁却是抬眼悄悄打量了一下沈妩。
自打方才见着那位白袍公子之后,沈妩便有些心不在焉的,可那白袍公子却是正眼都没有瞧沈妩一眼。
沈妩的容貌这般出众,那男子居然没有一丝的心动。
……甚是难得。
温月蓁想着方才那白袍公子的容貌和身上的气质,便知此人非富即贵,而且能入得了韩先生的眼,可见是有一定能耐的。沈妩毕竟也十三了,碰见这么一个俊美温润的男子,她会心动自然是正常的。
当年沈妩幸运毫发无损,这次若是能抢了她的心上人,也算是胜过了她。
这么一想,温月蓁便弯了弯唇。
因是她二舅舅同傅湛正在一道说话,一时半会儿不会过来,沈妩便同温月蓁一起坐到月牙湖边的大树下垂钓。她把一根鱼竿分给温月蓁,道:“这就是我每日要做的事情,蓁表姐可有钓过鱼?”
温月蓁拿着鱼竿的手顿了顿,倒是觉得这沈妩是在戏弄她。
——韩先生是教她作画的,她带着自己来这湖边钓鱼做什么?
不过这话温月蓁自然是不会说的。
她侧过头瞧着沈妩的脸颊,在斑驳的树荫下,原是美貌的小姑娘越发是增添了几分别样的灵动。沈妩好动,幼时便是明媚可爱,眼下静静坐着垂钓,身上陡然多了一股脱俗之气,仿佛一下子隔着云端似的。
温月蓁一下子就明白了。
这习画之人最讲究的是心境。而沈妩这个年纪活泼好动,唯有这般静静垂钓,才能让心静下来。温月蓁持着手里的鱼竿,一双妙目看向微波粼粼的湖面。她知沈妩还是念着六年前的事,所以这几日虽然待她客客气气的,可实际上却是疏离。
饶是初来定国公府,可瞧着下人们的态度,她自是明白沈妩在定国公府的地位。
温月蓁蹙了蹙眉,有些心烦意乱,遂侧过头对着沈妩道:“六妹妹,我听说这明远山庄的海棠花不错。对于垂钓我是一窍不通,要不我去瞧瞧花?”
如此,沈妩自是站了起来,打算陪她一块儿去。
温月蓁却忙道:“今日让六妹妹带我来本就是麻烦了,如何再打扰六妹妹做正经事?六妹妹放心,我不会走远,让菡萏陪着我就行了。”
沈妩自然也懒得陪她,便让立夏唤来了她二舅舅身边的青衣小童竹笙带着温月蓁去看海棠,然后自个儿静静看着湖面垂钓。
这几个月,从一开始额烦躁到眼下的心静,的确发生了不少的变化。
起初她一直不明白二舅舅为何要让她垂钓,眼下却是懂了——他是要让自己学会耐心。
鱼竿动了动,沈妩霎时面露喜色,瞧着时机成熟,便打算将鱼竿收起,却听得身后有阵脚步声。沈妩旋即蹙眉,小声“嘘”了一声,娇气埋怨道:“立夏你轻点儿,别吓跑了鱼。”
可是下一刻,一双温暖有力的手臂却从身后将她的身子环住,骨节匀称的大手更是覆上她持着鱼竿的手。沈妩身子一怔,闻到来人身上的味儿就知道他是何人,而这等暧昧的亲密姿势却令她一下子涨红了小脸,更是忘记收鱼竿。
“傅湛!”沈妩忍无可忍,咬牙切齿直呼其名。
美人宜喜宜嗔,发起怒来也是别有一番情调。
傅湛拥着怀里这个没良心的小姑娘,握着她的小手将鱼竿往上一提,那吃着鱼饵的金鲤鱼从空中划出一道弧度,然后“噗通”一声稳稳当当落到了一旁草地上的木桶中,旋即溅出好些晶亮亮的水花。
傅湛拥紧了一些,瞧着小姑娘通红的耳垂,面色淡然的将下巴抵在了她的肩上,沉声道:“如果这会儿我们一道掉下去,我再将你救起……你是不是再也没有理由跑掉了?”
沈妩吓了一大跳。
以傅湛的性子,这种事情也不是做不出来的。她欲挣脱他的怀抱,哪知傅湛的唇却亲到了她的耳垂,似是叹息又无奈道:“可是本王又怎么舍得呢?”
上回因落水,她整整病了一个月。今日瞧着她的模样,亦是瘦巴巴的,抱起来都像是没什么肉似的,哪里像个娇生惯养的娇小姐?
沈妩翕了翕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是她很清醒。
这地方极为显眼,来来往往的下人又多,若是被瞧见了,那她还有什么清白可言?她明明应该生气的应该挣脱的,却也不知怎么回事,一点儿骨气都没有,只没头没脑的道了一句:“……我不想把荷包送给你。”
他生来霸道又无礼,喜欢欺负她戏弄她,而且性子又阴晴不定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思,她凭什么要把自己的荷包送给这样一个男人?
已是初秋,湖面上的风也有些大,显得她的声音又低又弱,倒有几分可怜巴巴的味道。
听了沈妩的话,傅湛却是一点儿都没有生气,更不想上两回一般待她冷冷淡淡。他低头看着小姑娘安安静静的白皙侧脸,只语气温柔的像哄小孩子一般,问道:“……阿眠,那你想把荷包送给谁?”
怀里的这个小姑娘,心里明明是有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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