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在大家都是混朝堂的,对于这种变脸功夫也认了,当下波澜不惊,上前拜见,然后各自进了书房。
一时大家落座,茶水上来了,萧战庭从旁默然不语,正阳侯和晋江侯也都没怎么说话,只有那位平西侯看样子是个大老粗,一口一个嫂子,和萧杏花攀谈起来。
若在以前,平西侯这样的大人物,显然是萧杏花都不敢抬头看的,可是现在萧杏花是侯夫人了。她知道自己的身份,除了那皇帝老子,再不必怕几个人的,心里有了这层底儿,面对平西侯,倒也自在,和他侃侃而谈,从昨日里入宫的种种,到下个月太后娘娘的寿诞该送什么,两个人把这家常聊得那叫一个热络。
“嫂夫人是打算送太后娘娘些什么好呢,这是六十大寿,按理说该大操大办,咱们也得有点表示,可是我这大老粗,一时倒是没个主意。因近日碧汀去找我,问起来,我们说过来萧大哥这里商议下。”
平西侯将此行的打算和盘道出。
萧杏花一听,不免多看了旁边的晋江侯霍碧汀一眼。
恰好这个时候霍碧汀也看过来,四目相对,霍碧汀颇为得体地冲萧杏花笑了笑,不过还是没说话。
萧杏花当下自然心知肚明。
敢情是这霍碧汀要过来侯府里看看,自己又不好意思,于是拿着给太后娘娘送礼为借口,拉了两个作伴得一起过来?
这霍碧汀看着年纪也得有个三十上下了,竟然还没婚配,这在当朝来说,也不多见了。
你说到了她这个年纪,又是这样的地位,还能嫁谁呢?若是匹配,自然是嫁那个涵阳王最好了,王爷配侯爷,最好不过了。
可是人家王爷约莫二十七八,比她还年轻,哪里肯娶她?做到王爷那个位置上,不用勾手指头就有大把的鲜嫩女子凑过来吧?
所以这霍碧汀约莫就成了高不成低不就,地位太低的她看不上,地位相当的人家嫌弃她年纪大吧。
如此一来,萧战庭这个人还算老实厚道,都是侯爷,又比她这个晋江侯更厉害,更威风,如果她能嫁萧战庭,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至于为什么她没有仗着同袍情义先把这单身光棍侯爷给揽在怀里,却被个不讲理的刁蛮公主抢了先,这就不得而知了。
萧杏花想到这里,不免心中一个叹息,想着萧战庭也是今非昔比,当年山窝窝里的穷后生,如今成了香饽饽,左一个右一个,又是天朝公主郡主,又是当朝女侯爷的,光说这红颜知己,一把手都快数不过来了!
幸好她占坑早,明媒正娶,外加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把这侯夫人的位置坐牢了。
于是萧杏花便笑着过去,亲热地拉了霍碧汀的手:“你是叫碧汀是吧?我听战庭说了,你和他都是往日生死之交,这里也没外人,我仗着年纪比你大,就叫你个碧汀妹妹吧,你可别嫌弃。”
霍碧汀的手忽然被萧杏花拉住,颇有些不自在,不过还是笑着道:“嫂夫人,叫我碧汀就是了。”
“碧汀妹妹,还是你思虑得周全,太后娘娘六十寿辰,可不是要好好想想送个什么啊,如果不是你提醒,战庭这种没心没肺的,肯定不会想到!”
“嫂夫人说得哪里话,萧大哥做事一向周全……”
“周全什么啊,他那脑袋里肯定缺了这根弦,什么都不懂!定是一向多亏了你,你这一看就是个细心人儿。”萧杏花是不遗余力地贬低刚刚和自己吵架的那位侯爷,以至于说着这话,还给了那位依然黑着脸的侯爷一个不屑的眼神。
坐在旁边的萧战庭皱了皱眉眉头,霍碧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嫂夫人言过了。”
“什么盐过不盐过的,我平时做菜,最知道拿捏盐的分寸了,该多放的就多放,该少放的就少放,从来不会放不该放的。”
这话,萧杏花说得时候是笑呵呵的,不过听得霍碧汀却是微楞,探究地看向萧杏花。
却见萧杏花两眼水盈盈,含着笑意,温和地望着她,仿佛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她只好点了点头:“嫂夫人说得是。”
萧杏花其实对于霍碧汀怎么想的,也都是以自己之心度人罢了,如今既已经小作敲打,便也就罢了,人家到底是个女侯爷,不好太过,于是便转过头来,继续和那平西侯聊着家常,又问起他和正阳侯如今家中妻小,一时聊得倒颇为热络。
后来说话间,正阳侯提议说出去走走,萧杏花自然点头道是,一时又吩咐柴大管家去弄些新鲜冰镇瓜果来,放到后花园的凉亭上招待客人。
于是一群人走出书房,前往后面的园子。
萧战庭在前面陪着正阳侯和平西侯,晋江侯霍碧汀在后,和萧杏花并肩而走。
其间因说起这园子里的花来,正阳侯道:“这侯府里的花,在整个燕京城都是出名的,还是之前园子的主人留下的。”
萧杏花听了,便放眼看过去,只见那花花绿绿的一片,也看不出哪个好哪个坏,其间偶尔有园艺过来剪裁修理浇水穿梭其间,不免叹道:“这花固然是好看,可是一不能结果子,二不能打粮的,还要人细心伺候着,怕是一个伺候不好,全都死了蔫了。要说起来,还是种点菜好,到时候咱们就有新鲜的瓜果蔬菜吃了,也好让你们都尝尝鲜。”
她这话一说出来,冷眼看过去,这些男男女女的侯爷,神情尴尬,看起来对她颇为无奈。
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有夏风吹过,几个大侯爷戳在那里,看看远处那娇贵的名花,都有种这些名花要被牛给嚼了的错觉。
过了片刻,萧战庭看了萧杏花一眼,淡声道:“你说得有些道理,赶明儿都挪出来处置了,留出空地种菜吧。”
这话一出,旁边几个都愣了,不敢相信地看向萧战庭。
萧战庭丝毫无觉,又道:“你想种些什么?”
萧杏花笑了笑,不在意地说:“种些瓜果给孩子们吃吧,再种点绿豆,养几只鸡?”
萧战庭点头,表示赞同:“好。”
旁边那个傻眼了的晋江侯霍碧汀,颇为意外地看了萧战庭很久。
萧战庭这个人素来不敢言笑,平时话不多,也不会哄人开心,更不会这么和颜悦色地和人聊家常。
说白了,他就是个天生打仗的料子,其他时候,就是一块石头。
可是现在呢,他竟然和个市井妇人大吵大闹一番,现在又和那妇人说起种菜来……
霍碧汀默了好半响,终于忍不住道:“萧大哥,你当初答应我的,让我在这园子里随便挑一株花,你还记得吗?”
萧战庭听说,看了霍碧汀一眼:“记得。”
霍碧汀:“那……”
萧杏花听闻,直接笑着说:“碧汀妹子是要什么花啊?我来帮你看看。战庭平时又不管家,他哪里懂得这些,过来咱们聊,你想要哪个,做嫂子的让底下人给你去挖。”
霍碧汀原本是看着萧战庭的,现在被萧杏花这么一打岔,便将目光从萧战庭那里挪开,望向了萧杏花。
萧杏花笑意盎然,走过去,拉着霍碧汀道:“走,碧汀妹子,我陪你过去花园那边看看。”
霍碧汀显然是不愿意,刚要说个不字,怎奈何萧杏花又道:“咱们都是女人家,可以好好挑挑花,再说点知心话,何必和他们几个男人凑在一起。”
她一这么说,霍碧汀想不去都不成了。
她再是大将军,也是个女人,人家萧杏花做为女主人都要陪着她说说话到处走走,她非要拒绝女主人在这里陪着男主人,那成了什么话?
没办法,她只好最后看了众人一眼,便被萧杏花带着往园子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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