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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萧杏花既然吩咐下来, 两个儿子自然是各去行动, 底下小厮侍卫也都忙起来, 先去砍伐林中木材, 又寻来各样家什, 开始依山搭建茅屋, 又在茅屋旁搭建许多帐篷, 并扎起了篱笆。也是人多,大半天功夫,隔着那夏家院落约莫几十丈之远, 十几间茅屋已经立起来,旁边的篱笆并帐篷也都有模有样。

在萧千云的带领下,侍卫们还修起了炉灶, 架起了大锅, 又把从山下带来的粮食来做饭,还去山中打了一些野味来扒皮烤来吃。

本来萧杏花是抱着吃再多的苦也要留在这山上的念头的, 可是如今一瞧, 倒是乐了。千云带着大家伙把猎来的野猪野兔山鸡的都烤了, 又撒上一些盐巴, 递给她吃。

那野兔子腿儿烤得外面酥黄,一口啃下去, 香酥可口不说, 里面的肉也分外软嫩。

“好吃!”萧杏花也把大家侯夫人的气派抛开, 坐在旁边的石头上,跟着大家伙吃起来:“当年你爹也去山上猎些野味, 回来在咱院子里支起一摊子火来烤,那个时候家里粮食不够,吃一次解解馋,别提多香了。”

萧千云是做过糕点的,于这烧烤之道,虽不精通,可是自然也知道。听萧杏花这么说,越发存着孝敬的意思:“娘,我再给你烤一块野猪肉,用刀子把野猪最嫩的那块肉削下来,切得纸片一般薄,放在烧炙的石头上一烫,滋滋地冒油,再撒上点花椒末和盐巴,你必然喜欢。”

萧杏花听儿子这一说,都要流口水了,自然忙命他去做。

而此时侍卫家仆们也都来了兴致,大家分了工,切肉的切肉,烤鱼的烤鱼,大家伙干得热火朝天,说笑之声不绝于耳。

就在这热闹的时候,却见远处的茅屋里,走出来一位,身高体健,络腮胡子,凶神恶煞地瞪过来。

这位自然是夏家家谱夏银炭。

萧杏花看他出来,便故作不知,继续低头享受着儿子孝敬上来的烤野猪肉片,果然如儿子所说,那野猪肉的油脂都被烤了出来,薄而香,沾上点料汁,真是恨不得把舌头都吃下去。

夏银炭见这萧杏花根本不搭理自己,便绷着脸走过来,不悦地道:“是谁允许你们在这里建房子的?”

萧杏花这才略抬了抬眼:“怎么,这云夏山可是你夏家的?”

“不是。”夏银炭倒是承认这一点。

“那就是了,这山不是你夏家凿的,树不是你夏家种的,山里的狍子野猪也不是你夏家养的,怎么,我来砍山里柴,吃山里肉,敢情还招惹你了?”

“但是你在这里建房子!”夏银炭沉声斥道。

他这么一句话出来,一旁的萧千尧萧千云已经带着人手过来,将这夏银炭包围了。

他们技不如人,没错,不过现在不是人多势众嘛!

于是刀啊剑啊的都纷纷比划出来了。

“呵呵。”夏银炭轻蔑地看向这群人,冷笑,显然是不放在眼里的。

萧杏花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却是道:“我们在这里建房子怎么了?这云夏山是江河县官府管辖的,我们能不能在这里建房子,端看江河县官大人的意思,别人可管不着。”

一时,她回首问萧千尧:“那江河县县令呢,你可曾问过?”

萧千云恭敬地道:“娘,江河县县令听说我爹过来这边求医,简直是恨不得把他自己的府邸让出来给我爹住,是我再三推拒,这才罢了。后来知道咱们要扎营在这云夏山,又是帮着派人手,又是帮着送米粮,他还说要亲自过来拜见您老人家,我怕您嫌烦,这才不让他来。”

这一番话自然是落在夏银炭耳中。

萧杏花十分满意,又故意问道:“如今咱们在这云夏山建房搭屋,他可有什么说道?”

“他能说什么,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

萧杏花当下笑了笑,斜眼瞅着那夏银炭,淡道:“这位夏先生,既是江河县县令大人都没什么意见,你又和我恼什么?”

“可是我家主爷我家夫人在这里!”夏银炭理直气壮。

萧杏花越发好笑了,嘲讽地道:“你家主爷和夫人在这里,难道这云夏山就容不得别人了?这位夏先生啊,做人总得讲点道理,不能因为你拳头硬,就蛮不讲理知道吗?其实说起来,便是你有些功夫又如何,我这里手底下几百口子人,若是我家国公爷有个三长两短,这几百口子先把你主爷家的茅屋给拆了!”

夏银炭闻言,瞪着眼儿,那眼中放出寒芒,仿佛是要杀人一般。

萧杏花又笑道:“夏先生,你武功高强,是盖世高人,自然不值当和我这妇道人家一般见识,你说是吧?”

夏银炭想想也是,便铁青着脸道:“我自然是不和你一般见识!只是你们也帖过分了,竟然在我夏家周围又是说笑又是烤肉,弄得我们不得安宁!”

论起说理来,萧杏花自然是没有输的道理:“我们这里距离你家茅屋几十丈,我们便是说笑,你们关了门在家可能听到?”

“不能。”夏银炭黑着脸承认,确实是听不到,至少夫人是听不到的。

“那就是了,我们自烤我们的肉,你们自去治你们的病,难道我们烤个肉,也搅扰了你们不成!”

夏银炭见这妇人嘴巴噼里啪啦说起来,倒是仿佛说得蛮在理。

可是不行啊,他再也不想闻着那么香的肉味却不能吃,流着口水躲在家里干瞪眼了!

“我家夫人闻不得肉味,她若闻到,便十分不喜,所以你们不能——”

他不动声色地去看了看旁边摆着的一个白瓷盘儿,却见上面放着几片刚刚烤好的野猪肉片,那肉片极薄极薄,烤得甚至微微泛着皱,焦黄嫩脆,透明的油脂溢出,流淌在盘子底部。

喉结微微动了下,他皱着眉头,一本正经地道:“若是我家夫人闻了肉味不安生,我家主爷便没有心思给那将死之人看病,到时候,还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去!”

萧杏花听了这个,不免还真有些狐疑了,她审视这夏银炭半响,到底还是让步了。

“罢了,你既这么说,那我们收敛些,把这些野猪肉抬到后山去烤,这样你们夫人便闻不到味儿了。”

“那就速速搬走。”夏银炭生硬严肃地道。

一时夏银炭回他那茅屋去了,萧杏花自是命人收拾东西,前往山头背面继续烤肉吃,不过却留了萧千尧在这边:“你留守在此处,万一他们茅屋里有个什么动静,也好告诉我们。”

萧千尧自然应着。

当下萧杏花自去后山烤肉煮粥大快朵颐,一行人等分外尽兴,到了晚间,将摘来的各样野果子都洗了,又点起篝火来,好生热闹。

正吃着,却见萧千尧悄悄地过来,却是对萧杏花道:“娘,佩珩从茅屋出来,看那样子,是有话要对咱们说。”

萧杏花一听,连忙回去,来到山前,果然见佩珩正站在篱笆旁等着,还时不时地往茅屋方向看去,显见的是怕被夏家人发现。

“佩珩,你爹到底怎么样了?那夏神医到底有没有给你爹治病?”

“娘,你放心,夏神医已经给我爹过了脉,说是体内积毒过多,险要伤了五脏六腑,又说这些年征战打杀的,其实原本已经落下病根,是以平时看似身强体健,其实内里虚浮。”

“那怎么办?”萧杏花也不曾想,这不仅仅是中毒那么简单了。

“夏神医说了,须要用药蒸之法来祛除体内淤积的毒,并辅以银针疗法,只是这个法子耗时较长,总是需要些时日慢慢调理才行。”

“这……”虽说听着这个夏神医能帮自家男人解毒,心里该高兴,可是听这意思,竟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佩珩自然看出了母亲的意思,安慰道:“娘,你也不必担心,我瞧着那个夏神医的意思,竟是有意要教我这针灸之法的,我自会用心学,学会了后我自己给爹爹针灸就可以了。还有他要给爹药蒸,打算用什么药,以及怎么蒸法,我都会记住的。”

萧杏花听了这话,才稍感安慰:“如此甚好,你可要牢牢记住他到底怎么做的,好歹学会了。”

说着间,不免压低了声音道:“我瞧着,他家那家仆分外古怪,性子冷僻,这夏家人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万一哪日他们不愿意给你爹治了,咱们好歹有个后路。”

“娘,这我自然知道。我也小心地哄着那位夏夫人,只要我好好地扮她的女儿,哄好了她,那夏神医就不能不给爹治病。”

“好,你仔细哄着她些,既是个犯了病的妇人,你就嘴甜着些就是。”

一时萧杏花又嘱咐了女儿许多,无非是怎么哄着那夏家人,好歹让他们给萧战庭治病。

待到目送着女儿进去那茅屋,她想起女儿所说关于萧战庭伤痛的,不免心里沉甸甸的。

“他这些年也实在遭了许多罪,还不如趁着这次中毒,干脆告老还乡,也算是功成身退,强似在那燕京城里。天底下乌鸦一般黑,不管那人是谁,既做了帝王,总是君心难测。”

正想着,萧千尧却是过来禀道:“娘,刚才我们在后山,发现东边林子里有动静,仿佛还有火光。我带着人手赶紧过去瞧,谁知道,等我们走到了,却不见人影,只留下一堆火。”

“还有这等事?”萧杏花不免疑惑:“难道说,这山上除了我们,另外还有一拨人守着这位夏神医?走,过去瞧瞧!”

当下萧杏花跟着儿子前去,待到了林子里,果然见那里架着一堆火,因对方走得匆忙,还没来得及扑灭,兀自燃烧着。

而就在火堆一旁,放着半截子野猪,看样子是现宰的。

那匆忙溜走的人,想必是手里也有一把刀,已经将这野猪剖出一片片,放置在一旁石头上。

萧杏花拧眉,看了半响:“这人莫非也是要烤肉?”

“看样子是的,只是这肉片子未免切得太大了,这样子烤起来必然没味。况且这里也没个佐料,便是烤了,哪里有我们烤的野猪肉好吃。”

可是萧杏花却在想另一个问题:“这个人便是也住在山上,也来烤野猪肉,可是又何必非躲着我们呢?为什么我们一来,他就溜走了,莫非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萧千尧萧千云面面相觑,最后都不免凝重起来:“听佩珩的意思,夏神医发下誓愿要救治八千八百八十位伤者,如今只差最后一位,说不得这人也是要来找夏神医求医的,唯恐我们占去了最后一个位置,耽搁了他家的事,所以才不敢让我们看到?”

“这么说,倒是也有些道理。”萧杏花略一沉吟,便吩咐道:“你们带着人手,去山里搜罗一番,看看能否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若是这人怕了我们,就此下山,那是最好不过,也省的和我们争夺夏神医。”

当夜,萧千尧带着手下侍卫在前山后山搜罗了一个遍,却是再没寻到什么踪迹,最后只能作罢。

第二日,萧杏花早早起来,伸个懒腰,在丫鬟的伺候下用了早膳。早膳是山药小米粥,用得山里的泉水,熬得稀烂,喝起来甜糯香美。

待吃饱喝足,她便来到夏家篱笆外,想着看看这边院子里情境,或许能见到佩珩或者萧战庭,谁知道想见的人没见到,反而见到一个完全不想看到的。

“你又过来做什么!”夏银炭看到萧杏花,那眼神冷冰冰的,简直仿佛见到了八辈子的仇敌。

此时的他正站在一个大木桶前,涮洗着一件什么袍子。

依他那力道,萧杏花真替那袍子难受,还不活生生被这粗人洗烂了啊!

“我现在站的地儿,可是你夏家地盘?”萧杏花笑吟吟地道,吃饱喝足的她心情自然不差,却是不明白为何这夏银炭整日仿佛和她有仇似的。

“不是。”夏银炭目光落在萧杏花脚底下,却正是篱笆外,自然不好说是他夏家地盘。

“这就是了,我又不是站在你夏家院子里,你管得着我吗?”

“那你为何看我?”夏银炭说不过萧杏花,憋了半响,来了这么一句。

这话一出,萧杏花不免笑起来:“我看你?瞧你说的,你长成这模样,也值得我看?我是看那可怜袍子,这么精巧的绣工,怎么凭空被你来糟蹋!”

夏银炭闻言,冷冷瞪了她一眼,便不再搭理,兀自将那袍子拧干了,晾在旁边的篱笆上。

萧杏花原本也是随意瞧瞧罢了,谁曾想,待到目光落在那袍子上时,整个人便呆了。

那是一件上好白绫做成的长袍,剪裁做工都是上等,上面的刺绣也活灵活现,然而这并不是萧杏花呆住的缘由。

她呆在那里,是因为她看到那袍底处绣着两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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