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婠出了琳琅院,才顿了顿步子,犹豫了一会儿,对着身侧的丫鬟心漪道,“你说我,是不是说得太过了?”她刚才的语气的确不太好。
而且,她在程家过得应当不好吧?以沈令善的性子,倘若她心里没有她大哥,肯定不会嫁给大哥的。她如今安安心心过日子,她忽然又提了程瓒,她会不会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算了,便是不愉快又如何?还不是当初她自己犯的错。关她什么事儿。
江婠又去看了二弟三弟,这才回的东院。她未出阁之前,就住在蘅光院。同老太太的瑞鹤堂非常近。
江婠虽出阁一年有余,可蘅光院却是日日有人打扫,被褥也有婆子隔几日晾晒一番,同她未出阁之前一模一样。江婠落座不久,那二夫人郭氏就专程过来了。
江婠忙起身相迎:“二婶婶。”
郭氏穿了一件淡紫底子折枝辛夷花刺绣交领长袄,戴了一支缠丝变形赤金镶珠凤簪。郭氏的出身并不富庶,当初也不过一个七品典簿之女,虽说是嫡女,可郭家嫡女众多,自然不算珍贵。那三夫人闵氏就不一样了,身份比郭氏高些,且又是独生的嫡女,陪嫁的嫁妆比郭氏多了不知多少。妯娌素来矛盾多,也免不了一番比较,郭氏怕被闵氏比下去,在穿戴上面便喜欢那些个金光闪闪的。
她听说江婠刚去了琳琅院,想着以江婠的性子,肯定又是一场好戏。虽然不能亲眼目睹,可还是忍不住过来看看,瞧着目下江婠的表情,却是看不出来的,落座后才说道:“刚才瞧你受了委屈,我便过来看看你。”
江婠笑笑道:“二婶婶有心了。”
郭氏蹙着眉道:“你大哥也真是的,怎么说你也是他的亲妹妹。”
看上去非常心疼江婠的样子。
见江婠没有说话,郭氏想了想才道:“你不在府上可是不知道?这沈氏有你大哥撑腰,不知道有多横,每日请安都是懒懒散散的,你祖母都不敢拿她如何。咱们受点委屈也就算了,毕竟她是堂堂齐国公夫人,可婠姐儿你不一样,你是屿哥儿的亲妹妹……不过是个嫁过人的,又有什么好神气的呢。”
江婠忽然莞尔一笑:“二婶婶就是要同我说这些吗?”
郭氏表情一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就含笑道:“我也是为你抱不平,沈氏她……”
“二婶婶护着我,我自该感谢。只是日后切莫在背后这般议论我大嫂,倘若被我大哥听到了,肯定会生气的。再说了,您是长辈,我大嫂若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您只说就是了,不必这般拐着弯在我面前说些什么。”
她不喜欢沈令善是一回事,可沈令善是她大嫂也是事实。她要说她就直接说,可旁人若有什么对沈令善不满的地方,她是绝对不允许别人在背后诋毁她的。
江婠继续道:“二婶婶您还有别的话要说吗?倘若没有,我有点累,想休息了。”
郭氏没想到江婠居然会护着沈令善,这小祖宗的脾气她还不了解,哪里受得了一丁点委屈?况且昔日她和沈令善也是水火不容的,今儿她不情不愿的同沈令善道歉,适才又在琳琅院和沈令善发生了争执,该是讨厌极了沈令善才是啊。
郭氏胸前一起一伏,气得心口发堵,却也不好发作,倘若这事儿被江屿知道了,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她。于是郭氏就笑笑道:“是二婶婶见你受委屈一时心急,才胡言乱语的,婠姐儿你就当没听过。”
江婠说道:“二婶婶放心,只要你日后不再‘胡言乱语’,我是不会告诉我大哥的。”
这个江婠……郭氏袖中的手用力捏紧,才微笑道:“那成,婠姐儿你先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
“心漪,替我送二婶婶出去。”江婠淡淡吩咐道。
郭氏就说:“不必了……”她挥了挥手,便走出了蘅光院。
等郭氏走了,心漪才抿唇微笑道:“姑娘您可真不给二夫人面子。”
江婠拿起菊瓣翡翠茶盅喝了一口茶,挑眉说道:“那也得看她够不够格……”说着就蹙起眉头道,“沈令善的确讨人厌。可我这二婶婶,拿我当枪使,挑拨我和沈令善的关系,我是绝对忍不了的。”
不过目下江婠最担心的问题便是,宋谦会不会过来?倘若他不来,她才不要自己回去。
又想着,她若不回去,她那婆婆王氏正好称心如意,给宋谦纳妾了该怎么办?应该不会吧?江婠越想越难受,若是宋谦真的敢不来,她就一辈子不理她了。反正沈令善二嫁也挺好的,她也可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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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沈令善等了一会儿,丹枝就挑了帘子进来,说道:“夫人,刚才国公爷身边的徐砚过来说,国公爷要在书房忙到很晚,他叫您不必等他,早些歇息。”
既是如此,沈令善也没有早些歇息,坐在绣墩上做了一会儿绣活儿。直到将给江嵘的汗巾绣好了,见江屿还没回来,就在魏嬷嬷的催促下,上榻睡觉了。
她将脸埋进柔软的被褥里,下意识蹭了几下。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
他以前也是这样的吗?听江嵘说,他经常忙到很晚,有时候干脆睡在书房。今晚会不会也睡在书房了?没有人管,他当真有些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她以后要管管吗?沈令善有些苦恼,万一他不听她的话该怎么办?
又想到今日江婠的话,的确半个字没有说错。她心里早就没有程瓒了。可对江屿,她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感觉。刚开始的时候,她甚至觉得,江屿就是用她三哥强迫她嫁给他。可之后嫁给江屿,她也并没有受什么委屈,相反,齐国公府阖府上下都对她恭恭敬敬的,显然是江屿事先吩咐过的。所以她之前想的,江屿娶她是为了报复她,大抵是她想多了……
江屿回来的时候,已是半夜了。
若是往常,他自然是留在书房睡了。书房里间有床榻被褥,他的换洗衣物,一应俱全。可如今有些不一样。有人在等他。
屋内烛火未熄,他缓步走到榻边,看着她侧躺着,被褥包得像个小粽子,只露出一个脑袋。
……睡得很香。
他伸出手,拨了拨她前额的头发。
沈令善能感觉到身边有些动静,可这熟悉的气息让她觉得没有任何危害,也就没有睁开眼睛。只迷迷糊糊间,感觉到额头有些许温热的感觉,仿佛是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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