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瑶,你竟然与野男人苟合,枉为我简家妇,大哥真是瞎了眼,把你这个荡妇娶回家来,败坏我简家门风,你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简潘氏,从今日起从我简家宗谱里除名……”。
“不,你血口喷人,我怎么可能背叛安哥,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灯火通明的大厅里,高位上坐着两个衣冠整齐的男人,一闭着眼睛似在沉思,一满面怒容,指着厅下跪着的女子控诉,眼底幽暗的冷光一闪即逝。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解释”?
他伸手一指,一个光着膀子只穿着大裤衩的男子被人推到大厅中央,他“噗通”一声跪下,颤颤巍巍的大叫道:“二少爷饶命啊,是大夫人勾引我的,我不是自愿的,我就是天大的胆子都不敢睡大少爷的女人啊”。
周边站着的家众仆从看着潘瑶的眼神就像看着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这女人水性杨花,趁大少爷卧病在床,竟然勾引野男人,女人嘛,耐不住寂寞也没什么,但你看看她的眼光,找的是个什么人,简家最低贱的洒水工,相貌丑陋的能吓死个鬼……
心底鄙夷大夫人淫荡的同时笑话她的重口味。
“你胡说什么”?潘瑶不可置信的瞪着男人,伸出去的手在颤抖,“我正在洗澡,明明是你突然跑到我房间里来,然后突然出现一群人,明明就是你们计划好的,污蔑我的清白,要把我赶出简家,告诉你们,我是不会让你们如愿的”。
女人长的并不是十分出色,但铁骨铮铮的跪在那里,倒是颇为风骨凛然。
她目光忽然落在人群中一个尖脸女人身上,目光痛恨:“潘子琳,是你,一定是你做的,没想到你为了谋夺简家家产,竟然污蔑我的清白,安哥相信我绝对不会做出背叛他的事情”。
那名叫潘子琳的女子与主位上的简长路飞快的交换了一下目光,缓缓踱出,明媚的脸上笑容讽刺:“表姐,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你知道吗?大哥十五年前出的那场车祸让他彻底失去了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她趴在她耳边低语:“换言之,他失去了生育能力,你生的那俩小杂种究竟是谁的种?你还记得吗”?
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中,潘瑶身体摇摇欲坠,身体里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她忽然举起右手朝潘子琳扇去,“你胡说”。
潘子琳擎住她的手腕,恶狠狠的说道:“还是保留着力气想想怎么给大哥交代吧,我的好大嫂,好表姐,祝你好运”。
两个孩子突然跑进来一左一右的跪在潘瑶身边,朝着主位上的简长路铿锵说道:“二叔,母亲不会背叛父亲的,你们一定是搞错了,我们相信母亲”。
简长路厉喝道:“把他俩给我带下去,捣什么乱”?
潘瑶挡在两个孩子身前:“不许动我的孩子”。
简祺拉着妹妹的手,再一次大声喊道:“我相信母亲”。
“大少爷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句,所有人都看向门口。
简长安坐在轮椅上,被人推了进来。
他面色苍白削瘦,手背上青筋暴露,目光平静无波,他谁都没有看,直接落在潘瑶身上,就那么静静看着她,一句话都没说。
“安哥”,潘瑶面色惊喜的走向他,却在他淡漠冰凉的目光下缓缓止步,她不可置信的反问:“你不相信我”?
他不喜欢说话,但看着她的眼神总是那样温柔如水,而现在,他看过来的目光里,除了平静,便是那刺痛她心脏的冷漠。
他不相信她,一瞬间,所有的自信尽数瓦解,潘瑶连连后退,几乎仰倒。
“妈妈”。简祺和简菱赶忙扶住她。
年仅十岁的简菱什么都不明白,她只是觉得所有人看过来的眼神都是那么的冰冷鄙夷,她忽然觉得很冷,她看向爸爸,他的目光也不复以往的温暖,陌生的令她心惊。
她牢牢抓着母亲的衣角,心底的恐惧不可遏制的生长。
“妹妹,别怕”。哥哥拉着她的手给她安慰。
“当初你是怎样嫁进来的你很清楚,不需要我当着这么多的人面说出来了吧,如果你还有一点廉耻心,就离开吧,再也不要回来”。
他摆摆手,身后人推着轮椅准备离开,眼神漠然冷静,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背却愈加青白。
“不,安哥,你一定是骗我的,你在骗我对不对?你也是被她们蛊惑了,我不信我不信”。
她扑上去抓住轮椅扶手,不小心触上他的手指,一如既往的温柔苍凉,她突然握紧,像握住整个世界那般郑重,“安哥,你回头看我一眼啊……,我是瑶儿啊……”。
他轻轻侧眸,目光落在虚空处,五指逐步掰开她的手,声音冰冷的不含一丝感情:“离开吧,再也不要回来,守着我这个残疾,你能得到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只要能待在你身边,我做什么都愿意,求求你不要赶我走……”。身体后跌,跌落在冰凉的地板上,她泪眼朦胧的看着他越来越远。
简家是当地的名门望族,即使日渐凋敝,也是很多小门小户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她的父母是小镇上卖鱼的,不论她走到哪里都有人捂着鼻子说她满身鱼腥味,没有个女人样子。
她和他是怎样相遇的?太过久远,她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她努力的想啊想……
他曾经何等的意气风华,人人交口称赞的简家大少爷,简氏重振门楣指日可待,她可以想象的到,那个笑容明朗的少年夺了多少女子芳心。
二十岁那年的一场车祸让他永远的失去了笑容,高位截瘫,只能一辈子以轮椅为生,终生以药为炉,他变的沉默、阴郁,终日呆在房间里不曾踏出半步。
世人逐渐遗忘了简家大少爷,二少爷开始跃入人们眼帘,简家也在不知不觉间变了风向。
彼时,她代替父亲给简家厨房送新鲜的活鱼,离开时因迷路不小心误入一座偏僻的宅院,院子里种着大片向日葵,生机盎然,向着太阳努力生长。
她好奇的推开房门,一个茶杯忽然砸过来,她惊慌下闪身一避,阴冷愤怒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滚”。
阴寒透骨,一如这经年不见阳光的陋室。
她非但不害怕,反而朝屋子里走去,男子坐在轮椅上,背对她,那肩膀削瘦单薄,他忽然回头,容色苍白,眼神阴戾。
“谁让你进来的,给我滚”。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相见。
他阴戾、敏感、暴躁,如火药桶,一触即燃。
她懵懂、清澈、纯洁,如夏日清莲,灼灼不妖。
再后来,她总是偷偷的跑到他这里来,陪他说话,即使全程她喋喋不休的说着,他沉着脸一言不发,她给他打扫屋子,给他带来很多她亲手做的美食,时日久了,他不再恶狠狠的赶她走,在她的威逼利诱下,会吃她做的食物,然后皱着眉头说:“难吃死了”。
母亲生病了,她在家照顾了母亲一些日子,就没顾得上看他,当她再次踏入他房间的时候,他冷漠的看来,嘴角勾着讥诮的笑容。
“你还知道来”?
……
所有人都道她是高嫁,鸡窝里飞出的金凤凰,简家都能攀上,虽说简家大少是个瘫痪,但能保你一辈子锦衣玉食的生活,只赚不赔。
他依旧沉默,眉目却不再阴郁,看着她的目光逐渐有了温度,每一个夜晚他们相拥着而眠,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身上很凉,她给他温度。
他说:“你是上天送给我最好的礼物”。
她说:“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日日相伴,那些心动的感觉,那些因朝朝暮暮的陪伴而生的温暖感动早已融入了他的骨血之中,那日他发高烧,她彻夜不眠的守候,她在他耳边说、你死,黄泉地狱我追随,他都听得到。
他退烧了,她昏倒了。
那天夜里,他温柔的吻着她,他说,我自私的把你圈在我身边,禁锢了你的自由,可是,我已经离不开你了,请允许我继续的自私下去吧。
如果我的世界里没有阳光,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而你,就是我的阳光,我努力的靠近太阳,想要汲取一点点的温暖。
他下肢没有知觉,她带着他一起赴向快乐的源泉,那一夜,直到他大汗淋漓的瘫在她的身上,“原来世界上还有这样美妙的滋味”。
他们结婚两年后,才真正的在一起。
简祺生下来的时候,他日日抱着不撒手,眉间阴郁尽数散去,就如这个世间每一个平凡的父亲一样,只是他也会在孩子蹒跚学路时遗憾怅惘。
他不止一次的对她说:“曾经我的世界一片坍塌,一片黑白,我自暴自弃,堕落沉沦,可是自那一日你闯入我的世界,你无辜清澈的眼睛如一泓清水注入我的心田,背后烈阳灿灿,向日葵努力盛放,你走向我,带着希望和阳光,令自卑的我不知所措”。
“我渴望阳光,却更恐惧阳光,我害怕它的光明让丑陋的我无所遁形,我躲在黑暗中,他让我觉的安全,世人歧视的眼神我看不到……”。
“只有你,和别人不一样,所以,我想把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过往一幕幕走马灯般在脑海中浮现,暴躁沉郁的他,苍白消瘦的他,温柔敏感的他,却最终浮化为那道冰冷漠然的眼神,一如当初初见那般,陌生的令人心惊。
即使全世界都不相信她,只要他还相信,她就可以拥有与全世界为敌的勇气,可是,现在连他都不相信她了,还要固执的坚持下去吗?
“表姐”,潘子琳踱步至她身侧,涂着精致丹寇的手指摩挲过她的脸庞,呼出的气息冰冷阴寒:“大哥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是不相信呢?还是质疑大哥的决定,嗯”?
“哈哈……是我,是我主动勾引他的,简长安他一个残废怎么可能满足我,我大好年华怎么可能浪费在他身上……”。她完全疯了,眼底的疯狂令潘子琳心脏一颤,还未来得及反应潘瑶已飞快的往外跑去。
“妈妈”,简祺和简菱哭着跟上去。
那天晚上,火光映照的方圆几里恍如白昼,那场大火吞噬了一个女人年轻的生命,带走了她的爱恋与仇恨。
简菱亲眼看到哥哥冲入大火里再也没有出来,她哭的声嘶力竭,冲到父亲的房间里质问他为什么不相信母亲,却发现大床之上的父亲,脸色安详,却早已没了呼吸。
一夕之间,她的人生天翻地覆,家破人亡,她被潘子琳赶出简家,外公外婆早已过世,这个世上,她哪里还有亲人。
十岁的小女孩流落街头该如何生存下去,她晚上睡桥洞,为了和乞丐抢睡铺大打出手,她输的次数很多,便带着满身伤枕着青草以星光为被,她白天翻垃圾箱找吃的,通常那馊饭连野狗都吃不下去,她却为了填饱肚子什么都吃,为此她晚上经常肚子疼的死去活来。
她每次走入人群中,那些人捂着鼻子迅速逃离的样子就仿佛她是瘟疫体,有多远避多远,看过来的眼神鄙夷厌恶,她习以为常,为了能填饱肚子什么都干。
她流亡到那个遥远的国度,她也曾以出卖*为代价来换取她想要的东西,她变的没有心,只要给钱,她连襁褓中的婴儿、八十岁的老人都不会放过,她甚至不知道羞耻心为何物。
直到她遇上那个少女,她冷漠睿智,决断超凡,她年纪小小,而那双漆黑的眼珠里却仿似盛着很多故事。
她给了她承诺,那是她第一次选择去相信一个人,明知前途未卜,她依旧义无反顾的跟着她跳了下去。
在她身边越久,却发现她越来越看不透她,她薄情却又多情,冷漠给了全世界,温柔独给一人,她身世坎坷堪比连续剧,她经常看到她在无人的时候眼底的那一丝落寞,她活的坚强,脆弱都往心里咽。
她看着她从一无所有到最后令人闻风丧胆的破云队长,外人看着光鲜亮丽,其中她付出了多少汗水和努力也就只有她知道了。
她在她身上学到很多东西,虽然自己比她要大很多岁,但那油然而生的尊重和敬佩让她安心的呆了下来,有时候她想着,即使不再回简家查清当年事情的真相,她也已经无怨无悔了。
直到那一次来Z国,在警局门口与那人不期而遇,她才终于知道,一直以来因为死于多年前那场大火的哥哥,原来还活着。
那样屈辱而卑微的活着……
幽长小道凹凸不平,狭窄积水,高跟鞋踩在泥洼里,她面色平静的穿行而过,步履蹒跚的老人在身后跟着,喘息不停:“小姐您走慢点”。
这是掩在繁华城市下的一处贫民区,这里集聚着外来的务工者和乞丐流浪人,条件简陋,气味熏天,那些人目光麻木的看着她走过,却又惊羡于她光鲜亮丽的衣着。
终于,在那比狗窝好不了多少的蜗居之地里,她见到了哥哥。
昨夜刚下过雨,瓦檐上水珠滴答滴答的滴落在水洼里,潮湿*的味道熏的人想吐,那人窝在木板床上,身上盖着破棉絮,靠着剥落的墙面看着木格窗外投射而来的光线。
他只有二十五岁,目光沧桑的像个老人。
“哥哥”。她捂着嘴,想哭却始终没有眼泪,是啊,那些年的流浪生活让她早已流干了眼泪。
那人没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嘴角勾勒的笑容那么静谧而安详。
“哥哥,我是菱儿”,她跪在他面前,握住他爬满厚茧的手,剌的她手心疼。
那人终于回头,目光呆滞的落在她脸上,嘴唇蠕动了下,波澜不惊的问道:“你是谁”?
“我是菱儿啊,你的妹妹简菱”。
老人扶着门柱,早已潸然泪下。
……
一辆汽车在贫民区所有人好奇的目光下穿行而过,男人走下车,从车后座里拿出折叠轮椅走进去,简祺坐在轮椅上,面上神情说不出是激动还是震惊,男人将轮椅推上房车,简菱在车子外站了好久,才最终鼓起勇气踏上房车。
“你是菱儿你真的是菱儿”?他问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是,我是”。她回答的最多的亦是这句话。
等最初的激动欣喜过去,哥哥落寞的垂眸:“都是我不好,当年不该鲁莽的冲进去,母亲没救到,还把你给弄丢了”。
她握住哥哥的手,给他力量:“这些年的分离不是遗憾,它锻炼了我,才有现在更好的我,哥哥,不要自责,我一定会把你的腿治好,然后我们回简家,还母亲清白,让当年那些作祟的小人给母亲陪葬”。
她的目光血腥狠戾,简祺微微一叹:“究竟是怎样的遭遇才有了现在的你”。
他想了想说道:“其实当年,我们都误会父亲了”。
“别说了”。简菱背过身去,死死咬着嘴唇。
她永远也忘不了母亲当时绝望的样子,如果不是父亲说出那般决绝的话,母亲会心如死灰一把火了却残生吗?
所以,不论父亲有怎样的苦衷,她也绝对不会原谅父亲的。
她看着哥哥的右腿,微微眯起眼睛,手指轻轻的覆上去,哥哥惊慌的瑟缩了一下,想缩回去,简菱倏然抬头,“是谁?当时是谁把你的腿弄成这样的”?
如果让她知道是谁弄断哥哥的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呵、那太便宜他了,生不如死?nono,让哥哥狼狈屈辱的活了这么多年,不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就能解决了的。
哥哥目光看向窗外,回忆飘回那年,大火中没丧生,打断腿在市井里流浪,遇上过重病毒,遇上过特大灾害,他依旧好好的活着,有时候他都觉的自己是不是传说中的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妹,要不然为什么他们都死了,就自己还苟延残喘的活着。
“是二婶,当年是她找人打断我的腿,把我扔出简家自生自灭”。他不是圣人,既然妹妹有能力帮他和父母讨回公道,他不会再瞒着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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