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最初的位置(1 / 1)

“那时候,你妈妈是艺术学院的新生,我当时毕业不久,在旁边的音乐学院任助教,第一次见你妈妈,是她挽了个碎花布的袋子,确实有够土气的。”徐敬衍说着,自己先笑起来。

但也是那个穿得土气、却有一双干净眼睛的女孩,就那么简单地,走进了他的世界。

“我没追过女孩子,年轻时又要面子,不好拿这个问题请教人,只好三天两头找借口往美术系跑,那个时候,他们都以为我看上了另一个女的,还闹了不少乌龙,等我终于鼓足勇气,准备跟你妈妈告白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好朋友,政东因为偶然认识了你妈妈,他们两人算是一见钟情,很快就在一起了。”

如果没有接下来发生的事,白筱想,这应该只是一个被岁月掩埋的,关于暗恋者的故事。

关于郁政东跟苏蔓榕的那部分,白筱已经知道的七八分,但她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郁政东失踪后不到半年,为什么苏蔓榕会那么快跟徐敬衍在一起?

“我们都以为政东过世了,最伤心的是你妈妈,当时,政东说好,那次出任务回来,就带她回家去见见父母,谁知后来有一天晚上,你妈妈跟我都喝多了,等我们醒过来,事情已经都发生了。”

再后来的事情,白筱多多少少从其他人那里听说了。

“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跟你妈妈发生争吵,也许,就不会错过这么多。”徐敬衍苦涩地说着,过了会儿,他抬起头,望着她,喃喃:“幸好现在,还来得及。”

回到家里,白筱洗了澡,躺在床上,想的都是徐敬衍说的那些话。

所谓当局者迷,他是不是一直都以为,苏蔓榕自始至终爱的都是那个叫郁政东的男人?

白筱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她的父母二十多年前因为重重误会分离,现如今,两人各自的身份摆在那里,一个成了她的大嫂,一个是她丈夫上一任妻子的叔叔,要如何解开这么多年来绕下的心结?

哪怕尽弃前嫌,也回不到最初的位置。

这一夜,白筱入睡晚,并不知道,在凌晨四点,徐敬衍接到医院的电话,起床后匆匆过去了。

等她早上醒来,才从保姆那里得知,徐宏阳在半夜突然呕吐,可能是病情恶化,被推进了手术室。

白筱坐在餐厅里,食不下咽,空旷的别墅,她说不清自己现在的情绪,有些失重,一颗心悬在半空似地。

她知道,自己在为这个仅见过两次面的爷爷担心。

白筱打了车去医院,她赶到时,差不多到齐的徐家人堵了走廊,她也在人群里看见了徐敬衍。

他昨晚喝了那么多酒,半夜又过来,白筱能想象出他这会儿恐怕不好受,最起码会感到头重脚轻的晕眩。

徐家其他人,瞧见走过来的白筱,出现片刻的安静,视线齐齐落在她的身上。

白筱没去在意那些眼神,径直走到徐敬衍身边,低着声问他关于徐宏阳的情况。

“刚刚结束手术,现在医生还在里面,不让家属进去。”

徐敬衍眼里布满血丝,下巴冒了青茬,他关切地看着白筱:“要过来,该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接你。”

白筱想说,你现在这样子,还怎么开车?

但现在这个时候,加上他眼中对自己的关怀,白筱终究没顶撞他,但是拿走了他的车钥匙。

不让这种精神状态下的徐敬衍去碰车。

医生从病房出来,徐家人已经一拥而上,纷纷询问徐宏阳现在的情况。

“徐老刚才已经醒了。”医生看着这群面露担忧的病人子孙,颇为无奈地摇摇头:“徐老不肯接受进一步治疗,他现在是,态度坚决地想要回家,如果不做化疗,恐怕熬不过两个月。”

“难道没有保守一点的治疗方式吗?”徐敬文问医生。

有人紧跟着道:“钱不是问题,医生,请你用最好的药治疗我爷爷,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一名护士从病房出来:“徐老说,让你们都散了,堵在这里叽叽喳喳,严重打扰到他的休息。”

徐家人顿时没了声,但也不肯就这么离开,毕竟,徐宏阳的情况不容乐观。

护士环顾了一圈,道:“对了,哪一位是白筱白小姐?”

一直没有开口的白筱抬起头:“我是。”

这句话一出口,引得其他人纷纷侧目,他们不明白,老爷子这是想要做什么。

“白小姐,徐老让你进去一趟。”护士微微笑着,态度十分友好。

等白筱进去后,徐家其他人也想跟进去,却被护士拦住:“徐老交代了,只让白小姐一个人进去。”

十五分钟后,白筱从病房出来。

护士进去,很快又折出来,欣喜地对医生说:“孟医生,徐老刚才说,他接受接下来的任何治疗。”

徐家这边,十分诧异白筱居然能说服性格执拗的徐宏阳接受化疗。

就连徐敬衍,也好奇白筱跟自己的父亲说了什么。

白筱靠在车窗上,只笑吟吟地说了句‘你猜’,徐敬衍揉着眉心,摇头,他猜不到她是怎么说服父亲的。

其实白筱真的没有好声好气去劝说徐宏阳。

徐宏阳从手术台上被抬下来,麻醉剂的余效一过,整个人就像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躺在病床上,隐约听到外面医生的话,说他不接受治疗的话,活不到两个月。

徐宏阳戎马一生,不允许自己屈服在病痛的折磨下,宁愿这么去了,也不想看到自己做完化疗后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听到子孙们在外面吵吵闹闹,他也来了脾气,指着护士让她出去把人全都轰走,但在最后,又改了主意。

他让护士把白筱喊进来。

徐宏阳不怕死,但他还有未了的心愿,那就是小儿子的家事,造成这种局面,说起来,起因还是在他这里。

他甚至想,得了这个病,算不算是老天对他的惩罚。

等白筱进来后,看到她没有像其他孙子辈那样对自己嘘寒问暖,刚经历手术的徐宏阳,心理上多少有些脆弱,一时没忍住,对白筱哼了一声:“不想进来就别进来,哭丧着一张脸,存心是想咒我死。”

“你放心吧,我活不长了,不用你动手,老天都为你们母女出了口气。”

白筱看着这个自暴自弃的老人,点了点头,淡淡地说:“我也觉得是这么回事,人在做,天在看,老天是公平的,你当初拆散了我们一家三口,现在它就准备让你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四个字,戳中了徐宏阳的痛脚,他一口血差点呕出来,额际青筋突起。

他气呼呼地瞪着白筱道:“他再怎么说是你的亲生父亲,你要怪全都怪我,你年纪轻轻怎么就这么狠心?他现在都离了婚,孤家寡人,等他老了,你忍心看到他无所依靠的一幕吗?”

“怎么就不忍心了?”

白筱这话时眼睛也没眨一下:“真老无所依了,拿了碗,走到地铁口,往那一蹲,一日三餐应该不愁。”

这股狠劲,徐宏阳也只有在外孙女婿郁绍庭的身上见过。

此刻,听白筱这么说出来,他只觉得,近墨者黑,明明一个小姑娘,心肠怎么这么硬?

到最后,徐宏阳只得叹着气说:“我都快要死的人了,你难道不能说句好听的吗?”

“我看你气色好得很,一时半会恐怕死不了。”白筱顿了顿,道:“你也知道是你的缘故,才让我从小失去了父母,受尽白眼,想让我原谅徐敬衍也可以,那你得让我得到相应的回报。”

徐宏阳张了张嘴,白筱比他先开口:“不要说我是徐家的孩子,你确定,在你死了后,我能拥有这份荣耀,而不是被大家以为是私生女?你当初害我失去的,我要你亲手一点一点地还给我,经由你的口告诉所有人我的身世。”

“那我把其他人叫进来,告诉他们,你是老六的孩子。”

白筱没有说不好,她只是用行动告诉他,自己不满意这个提议她直接拉开门出去了。

白筱站在阳台上,拍拍脸颊,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当时面对徐宏阳时是怎么做到那么‘冷血无情’的。

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徐宏阳被她气得答应接受了治疗。

她想打电话告诉郁绍庭,但又怕打扰他的工作,握着手机,在阳台上徘徊,最后还是没拨电话过去。

徐敬衍在家里稍作休息后又去了医院。

保姆在打扫书房,白筱经过,没事可做,进去想找一本书看。

她在书桌上看到一张照片,是她跟景希的合照,但看角度像是偷拍的,然后被洗出来放在相框里。

书房橱柜里,摆了不少的奖杯跟证书,边上架着一把用琴盒装着的小提琴。

“隔壁的保姆说,先生是很厉害的小提琴家,但我在家里工作后,从来没见先生动过这琴。”保姆边擦桌边说。

白筱打开柜门,拿出了小提琴。

有些基因,还是会遗传的,就像她天生对音乐的喜爱。

白筱刚把小提琴拿在手里,书房门口传来脚步声,她蓦地回首,看到了梁惠珍,后者也看见了她。

梁惠珍上楼来,瞧见白筱拿着小提琴的背影,有片刻的恍惚,那样子,非常像淑媛二十出头时,在书房练琴的样子,但白筱转过来的脸,也让梁惠珍敛起神思,把自己的来意简单地说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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