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刚刚下过一场雨,地面上的水汽还没有完全蒸发干净,顾峥驾着马车,带着莫小荷赶往城北,那边有牛马市,紧挨着人力市场,听中人马老大说,那里等待被雇佣的汉子多,也有穷苦人家,日子过不下去,卖儿卖女的。
一般大户人家买下人,多半也是通过人牙子,买那调教好的小子丫头,人力市场,只有人牙子才去,低价买入,高价卖出,人口买卖,就和畜生如出一辙。
封建社会,就是如此,人和人生来不平等,几乎很少有人能够靠后天的努力改变命运,所谓富不过三代的说法,基本是扯淡,不然那也世家大族,靠什么传承?
有钱人因为有本钱,可以置办田地,买铺子收租金,也可自己做买卖,而穷人本钱都没有,只能赚点糊口的银子,早出晚归,为生活奔波。
莫小荷想过自己的小日子,首要离不开银钱。她手里有顾夫人给的万两银子,终究不是她自己赚来的,花着不那么踏实,她想享受一下,赚钱的过程。
从收购丝绸,到等待染坊出花样,已经有好几天了,出来这么久,她越发想念家里,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切都还好。
“夫君,怎么停了?”
莫小荷托着腮思考,等她反应过来,发现马车已经靠在路边停下来,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站在原地窃窃私语,看热闹。
她打开车窗,探出头张望,不远处的街道上,没有几个行人,有一辆马车在道路中间疾驰,车夫一直打着锣鼓,路人纷纷退避,给马车让出一条宽阔的路。
“不知。”
顾峥也摸不着头脑,他是跟随前面的马车让位置,好像那锣鼓声,是一种特定的讯号。
“你们夫妻是外地人吧?”
周围有个热心的妇人,听到夫妻二人的对话,主动介绍,马车是知府衙门开设医馆的专用车辆,一般负责急救之用。
泸州城繁华,过路的车辆多,有时候郎中出诊是为了救人性命,争分夺秒,所以卫知府就想到了这个法子,车夫敲击锣鼓发出清脆的响声,给路人提醒。
“原来是这样。”
莫小荷想起现代的急救车,突然觉得这个办法相当机智,而且看众人自觉让出道路,毫无怨言,她感受到泸州百姓的厚道和淳朴。
穷山恶水出刁民,此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生活在富足地带的人,内心也相对平和,没有那么斤斤计较。
“唉,听说那俏寡妇前几天刚进衙门,出来就不太好,这不,生产遇见凶险,稳婆都没辙。”
府里下人跑到衙门求郎中出诊,估计是难产了,看样子凶多吉少。
“哼,这就是恶有恶报,那马员外谋得刘家家产,坏事做绝,就应该断子绝孙。”
人群中有人议论,马家和刘家的关系,已经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热议话题,众人为刘氏不值得,好好的,未出嫁之前也是个没吃过苦的小姐,遇见这么个人渣,临死前,都没有报复上。
俏寡妇也不是个好东西,把刘氏的首饰弄到自己房中,二房就是个小妾,一点不安分,不懂得尊卑,欺人太甚,据说怀的还是男胎,哼哼,最好生不下来。
言谈中,众人对马员外和俏寡妇很痛恨,凭什么刘氏死后,一对奸夫淫妇逍遥快活?那老天就不长眼睛了!刘氏最好变成厉鬼,回来报复!
虽说,话说的狠绝,众人终究没有挡住马车的去路,等马车走远后,才开始恢复正常秩序。
“卫爷爷不是说了,如果有证据证明马家谋得刘家的家财,会替人追讨回来吗?”
莫小荷也为刘氏不值,那病用现代的专有名词,就是癌症,恶性肿瘤,是长期郁结于心所致,所以女人,遇见事千万不要想不开,尽量对自己好点。
“马员外手段隐蔽,账册做的天衣无缝,让外人只以为,是刘家的铺子经营不善,所以才导致被变卖。”
其中水很深,马家自己就是开绸缎庄的,深谙生意之道,一张白纸的刘氏,到最后才清楚怎么回事,可见对方做得滴水不漏。
渣男,也是个人才。
马车依旧前行,约莫有一炷香的工夫,遭遇拥堵,前面有很多百姓,在街角一户高门大户人家门口看热闹,听风声,莫小荷才知道,这是原来的刘家大宅。
刘家虽然不能算大富大贵,也很不错了,住在泸州城黄金地段,从占地,院墙,到门口气派的石狮子,不难看出,刘家当年也是有点家底的,丫鬟婆子,有二十来人。
门口站着围观是百姓众多,有兜售茶水和瓜子的,有人买上一包,边吃边聊,还有人下注,赌俏寡妇的孩子能不能生下来。
马车过不去,只能停在路边,莫小荷对此事好奇,时间还早,她想留下来看看怎么回事。
倒了一杯凉茶,又透了布巾,她给自家夫君擦汗,让他到马车里歇一会儿。
约莫也就一刻钟,府内传来一阵撕心裂肺地痛哭声,接着,有下人打开大门,送县衙门来的郎中离开。
“怎么回事,母子平安?”
围观人群赶紧上前打听,见下人不肯说,就集体凑了铜板,看到下人的面色,他们心里有了点底,大概情况不好。
“一尸两命,生下来是个死胎,我们夫人血崩,也跟着去了。”
下人叹息一声,这就是命,看来,人真的不能做太多坏事,佛祖看着呢。
原本都好好的,突然是死胎,众人变了脸色,一直认为是死去的刘氏回来复仇,刘氏刚去没多久,尸骨未寒,俏寡妇就成了正室,口口声声也让人叫她“夫人”。
“那马员外呢?”
渣男成亲好几年,也没个子嗣,盼星星盼月亮,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家里又要办两场丧事,又摊上官司,估计这会正在崩溃中。
“我们老爷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了。”
下人相当淡定地转身,顺便关上大门,隔离看热闹的人群。
众人在热议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不是人心冷漠,而是蛇蝎心肠的马员外,真的不配有后代,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以后泸州城少个祸害也好,但愿孩子下辈子能投胎到好人家。
“快午时了,咱们得赶紧过去。”
人潮散去之后,顾峥挥起鞭子,对着马屁股就是一下,一般在午时之前,汉子们都能找到活计,剩下的,多半是有各种要求的,他们这一趟要出远门,有些不远离家的人或许不情愿。
二人因为不熟悉泸州路况,绕了弯路,等到了城北,正当午时,只有寥寥几个人在原地等待,没找到活计,蔫头耷脑的。
“大叔,你找活计不?”
莫小荷看了一圈,在角落找到一个蹲着吃干粮就咸菜,面相憨厚老实的大叔,她主动上前搭讪。
“啥活?”
大叔抬起头,看了顾峥一眼,身强力壮,脸上带疤痕,一看就不好相处,如果是做短工,价钱高,他可以考虑。
“运送一批丝绸,到颍川。”
莫小荷刚说完,大叔的头摇得很拨浪鼓一样,连连摆手,表示不接活。
“二十两银子。”
莫小荷很疑惑,以为是自己没提报酬,对方以为给的钱少,谁知道,大叔听过后,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更觉得可疑。
这么多银钱,愿意去的人从城北能排到知府衙门去,有钱人家早有自己的商队,商队的人身上一般都有三五年的工契在身,这样双方都能受到制约。
她口音听着不像本地人,不是知根知底的,万一把人骗到颍川,他们就消失了,做工不但赚不到一个铜板,还得搭上回去的路费。
言外之意,很担心他们是骗子。
莫小荷揉了揉额角,不知道怎么解释好,哭笑不得,是她考虑不周,大叔说的有一定道理。
“还有,你们做丝绸生意,一趟成本肯定不少,如果遇见歹人,合伙劫下你们的货物,你们找谁去?”
周边三教九流都有,不熟悉肯定不会去那么远的地方走货,毕竟命比银子重要。能爽快答应的,都是冲着丰厚的报酬,谁知道在路上会不会起歹毒心思,这年头,杀人越货也不是新鲜事。
“夫君,我们怎么办?”
莫小荷涉世未深,被大叔说得一寒,的确是她欠缺考虑了,多亏遇见好心人,不然她还会一条道跑到黑。
如果找镖局的镖师组成车队,至少要千两以上的银子,还有路上吃喝费用,他们运的又不是很名贵的货物,划不来。
“不然,我们找马老大想想办法?”
常在市井中混的,被卫知府推荐,应该能认识可靠一些的人,这一趟力求稳妥。
如果能找到信任的人就好了,莫小荷看面前的大叔很实在,也热心,非常想让他接手,赚这个银钱。
“大叔,如果我能证明我不是骗子,很靠谱,你愿意不愿意走一趟?”
大叔家在周边,认识不少人,拉来十几个二十来个,就够组建一个小型商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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