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确实没办法避开顾然。听闻赵雪儿要回赵家,顾然几乎是片刻也没有犹豫的,就表明要一同前去。
因着上次在医院发生的不愉快,赵雪儿确实也没打算独自回赵家。见顾然执意要跟去,当即点点头,没有拒绝。
看到顾然果真跟着前来,赵家人脸色各异,心下思绪复杂。
赵姑姑是很想要站在赵灵璐这一边的。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比起赵雪儿,她跟赵灵璐更为亲近。然而,望着一副保护姿态站在赵雪儿身边的顾然,赵姑姑迟疑了一下,还是闭上了嘴巴。比起赵灵璐这个侄女,她还是觉得自己的家庭更为重要。
最可靠的助力赵姑姑不开口帮忙,赵灵璐显然有些焦虑,频繁望向赵姑姑。
赵姑姑坐在那里没有动。除了在见到顾然的时候,起身跟顾然打了个招呼,便开始保持沉默是金,丝毫没有发言的意思。
赵灵璐不禁就急了。好几次给赵姑姑使眼色都没有得到回应,咬咬牙,索性就推了推赵爸爸。
赵爸爸也不想说话。赵姑姑的意思很明显,顾然是向着赵雪儿的。就算他再疼爱赵灵璐,也不能继续拿赵家的生意做赌注。最近这段时间,赵家的亏损太严重了……
“赵雪儿,你还有脸回来?”眼看着大家都不帮她,赵灵璐被逼无奈,只得自己跟赵雪儿杠上了。
没有理会赵灵璐,赵雪儿的视线直接落在了赵爸爸的身上:“找我回来有事?”
“你现在是连‘爸爸’也不肯喊一声了?”对赵雪儿这个女儿,赵爸爸其实挺不满的。当初不知道赵雪儿是赵家女儿的时候,赵雪儿确实在外面吃了不少苦。但是自打他们知道赵雪儿是赵家的血脉,就立刻将赵雪儿接了回来。在这件事上,赵家没有亏待赵雪儿。
将赵雪儿接回来后,大家都不曾苛刻赵雪儿,始终都在试图尽力接纳赵雪儿。反而是赵雪儿,好像从来都不把她自己当成是赵家人,不愿意融入这个家里,总是漠视大家的付出,对所有人都不远不近的。
一家人,就该有一家人的样子。像赵灵璐,即便心知她不是赵家的女儿,但因为对赵家有感情,就不愿意离开赵家,直到现下都一直对大家情谊深厚。可赵雪儿呢?一而再的让他们失望,委实伤了一大家子的心。
让赵雪儿搬出赵家,并非赵爸爸的本意。然而赵雪儿对他的挑衅和宣战,赵爸爸都感觉到了,也不可能无视。故而,他放任了赵雪儿离开,权当这是对赵雪儿的惩罚。
只是赵爸爸没有想到的是,山水会轮流转的如此之快。如今的赵雪儿,再度站在这里,无疑是截然不同的画面。面对这样的赵雪儿,他连大声训斥的资格都不再具备。
赵雪儿没有回答赵爸爸的问话。喊爸爸?喊谁呢?在这个家里,真的有人将她视为亲人,愿意听她一声喊吗?既然彼此都是心不甘情不愿,又何必再勉强所有人?
“赵雪儿,你不要太过分!爸爸问你话呢,你做什么不回答?”眼见赵雪儿态度傲慢,赵灵璐不高兴的嚷道。站在赵家人的立场,她这样的举动没有半点错。她也坚信,能赢来赵家人的称赞和支持。
称赞?支持?如果非要说有,赵家人的心里确实有这样想过。然而表面上,看着顾然皱起来的眉头,众人皆是别开脸,没有出声。
赵灵璐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就这样突然不吭声了。是都害怕了顾然?可顾然也没说会娶赵雪儿啊!事情没到最后一步,天知道究竟谁才是赢家?也说不定哪一天,顾然就厌恶了赵雪儿,然后就再也不想见到赵雪儿,更不想管他们家的事了呢?
怎么说呢,赵灵璐想的这些,确实都有可能。但是这个可能,大家暂时都还看不到。此时此刻,顾然站在赵家是事实、挡在赵雪儿面前是事实。即便赵灵璐设想的都将成为事实,但都是以后的事,而非现下这一刻。
故而,赵灵璐的叫嚷,并未如愿引起大家的附和。赵姑姑的沉默,已然是大家心中最不安定的因素。而赵爸爸的隐忍和退让,更是让大家都明白了些什么。
“回答?你们想要雪儿回答什么?喊一声‘爸’?喊一声‘姑姑’?”顾然冷笑一声,直接接过了话茬,“如果你们真把雪儿当成一家人,就不可能这样对待她!质问雪儿做的不对之前,先扪心自问你们都对雪儿做了些什么!”
顾然又是不问缘由的维护赵雪儿!赵灵璐当即就黑了脸:“顾然,也请你说句公道话可以吗?别动不动就指责我们如何如何对不起赵雪儿。明明我们就什么也没做,到底哪里就惹赵雪儿不满意了?”
“什么也没做?也就是说,之前找去晨天娱乐大闹的人,不是你们?我亲眼看到的,也不是你们?赵灵璐,睁眼说瞎话也要有个限度,需不需要我回去调取晨天娱乐的监控视频来跟你们做个对峙?再不然,咱们请当天去晨天娱乐帮忙清场的警察来做个证,问问到底谁对谁错?”顾然简直被赵灵璐的话给气笑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理直气壮的叫喊雪儿不对?要不要脸?
事实证明,赵灵璐还是要脸的。因为顾然这么一爆发后,她瞬间就哑然无声了。左右瞅瞅赵爸爸和赵姑姑,默默的往后退了两步。
最终,还是赵爸爸忍耐不住,先开了口。他的意思也很简单,想问问赵雪儿对赵妈妈过世这件事有没有什么安排。
安排?这个问题似乎无论如何都问不到她的头上来?可是赵家现下却当众要她的明确态度。稍微怔愣了一下过后,赵雪儿的声音很平静:“你们想要我怎样安排?”
“你妈妈生养了你这么多年,突然说去就去了。家里也不求你怎样,只是希望你能稍微为你妈妈尽尽孝心,也为这个家做些什么。”如果说先前,赵爸爸还没想好从哪里开口。那么面对赵家现下的困境,他想说的已然很多,“家里遭遇了什么困境,相信你也知道。家里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也心知肚明。该怎么做,恐怕不需要爸爸教你。爸爸只是希望,你能稍微懂点事,别再任性了。”
“呵……”顾然笑出声来。当初听闻林家如何对待林瑜,他差点气的跟许焕打架。而今亲身经历赵雪儿的遭遇,他有那么瞬间的只想要拿刀杀人!
真是可笑,太可笑了!所有的事情都是雪儿害得,赵家什么错也没有?是雪儿害的赵灵璐执意进入娱乐圈,是雪儿害的赵妈妈跟孙婉婷母女反目成仇,是雪儿害的赵妈妈被捅死,是雪儿害的赵家生意一落千丈,是雪儿害的赵家再无名声而言……
总而言之,全都是雪儿害的。只要赵家生出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是雪儿害的,都跟雪儿牵扯得上关系?
这一刻,顾然忽然就想起了林瑜告诉他的那俩句话: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总是以自我为中心,可劲的伤害着别人却不自知。而雪儿,正经历着这样痛苦而又残酷的人生。
顾然从不认为,他是同情心过剩的人。在赵雪儿之前,只有林瑜的事情才能让他情绪激动。而此刻站在他身后的赵雪儿,比林瑜还能勾动他的心弦。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坐视不理雪儿受欺负!
顾然这声“呵”,好似什么也没说,却偏生止住了赵爸爸还想继续说下去的话语。试探性的看了顾然一眼,赵爸爸张张嘴,想着是不是方才哪句话说的不对,得罪了这位比赵雪儿还要任性的顾大少。
“赵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并不知道。如果你们想要我做些什么,尽管说便是,不用遮遮掩掩。我不是赵灵璐,没她的那份聪明,也不会看人脸色。你们不把话说清楚,我是不可能懂得你们的意思的。”赵雪儿的回答,在她而言最是真诚。不过换了赵家人耳中,就格外刺耳了。
刺耳?顾然不觉得。反之,在他心中,雪儿的回答很好,不动声色就打了赵家人的脸,听着多舒服?
“赵雪儿,别再装了!你怎么会不知道爸爸在说什么?因为你的那些报道,赵家的名声已经被你折腾没了,赵家的生意也被你破坏掉了。你把赵家害得这么惨,现在却站在这里装无辜?我拜托你,收起你那副假惺惺的可怜表情好不好?你根本就不是柔弱的小可怜,装什么装?”不管任何时候,但凡抓住机会,赵灵璐都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揭穿赵雪儿的真面目。
只要顾然看清楚赵雪儿的虚伪和做作,肯定就不会喜欢赵雪儿了。这是赵灵璐坚信的事实,毋庸置疑。
赵灵璐真的好吵,顾然正欲出面,就听赵雪儿开了口:“我究竟是什么模样,不需要你帮忙点评。我只想知道,赵家发生了这么多大事,全都赖在我头上是打算怎样?妈妈死了,让我做安排。我能怎么安排?安排妈妈的葬礼吗?如果你们真的放心我来安排,我会如你们所愿,亲自去安排。”
“至于赵家的名声没了、生意没了,你们也要我来挽救?敢问一句,我该怎么做?我能怎么做?跑去跟那些人下跪求情,请他们把赵家的名声还给赵家,把生意也还给赵家?即便我真的这样说了,他们就全都会如你们所愿吗?如果你们非要我这样做才肯放过我,我也会尽力去做。”赵雪儿出乎意料的配合,看似妥协,实际才是更大的讽刺。
林瑜姐说,等到她站在最高的地方,她就不会再被欺负、不会再被瞧不起。赵雪儿知道,她还没有站在期望中的高度,也还没有足够的资本跟赵家叫板。可是,她不想再胆怯下去、不想再任由他们肆意碾压她的尊严了。她会用她的方式反抗赵家,会不再迟疑的勇敢回击来自赵家的欺压!
“然后呢?就这样完了?”听着顾然眉飞色舞的讲述,林瑜挑起眉头。赵雪儿成长的比她想象的快,但却并不让她意外。
能坚持在疯人院熬过那几年之后,依然条理清晰的讲述着自己的遭遇……林瑜相信,赵雪儿不会轻易被打倒,她会变得很强,不比任何人差。
“当然不是。”一脸得意的站在林瑜面前,顾然骄傲不已的拍拍胸脯,“之后还有我的豪气放话,赵家那群人根本屁都不敢放一个,眼睁睁就看着我将雪儿带走了。”
林瑜笑了笑,没有对顾然的自夸表达任何的意见。顾然看赵雪儿的眼神,她不会看错。要是顾然什么也不做的任由赵雪儿被赵家欺负,她才真的要考虑,让顾然远离赵雪儿。
“那雪儿呢?打算怎么反击?”林瑜不说话,许陌却是来了那么一丝兴趣。严格意义上来说,赵雪儿是林瑜护在羽翼下的人,许陌当然也会帮忙看着点。
许陌此话一出,顾然被问住。反击?不就是不搭理赵家人吗?然后加大力度打压赵家,最好让他们再也没有时间和精力找雪儿的麻烦。这样还不够?
顾然想必是没有往深处想的。瞥了一眼许陌,林瑜站起身:“我去找雪儿。”
目送林瑜离开,顾然一脸呆愣的看着许陌问道:“我是不是忽视了什么事?”
“没有。你已经做的很好,这样就够了。”许陌摇摇头,语气肯定。
顾然身上最大的优点,就是他的直率。许陌不认为顾然需要改变,也不觉得改变后的顾然会更好。
得到许陌的肯定回答,顾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脯,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林瑜找到赵雪儿的时候,赵雪儿正独自坐在宽宽的阳台上,靠着大大的窗户眺望远方。
林瑜的脚步放轻,走过去坐在了赵雪儿的对面。与赵雪儿的姿势相同,视线落在了外面的蓝天白云上。她们都是受过伤害的人,需要疗伤,也最懂得这份沉淀的可贵和重要。
赵雪儿知道林瑜来了,也看到了林瑜的举动。突然的,心底就涌现出了暖意。本以为需要安静很长时间才能走出来的压抑,没过多长时间就消失了。
伴随着彼此相处的时间变长,赵雪儿也听说了林瑜的遭遇。很多时候,赵雪儿都觉得看着林瑜的时候,就好像在照另外一面镜子。
林家对林瑜,赵家对她……赵雪儿终于肯相信,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那般相像的两个人。唯一的差别,是林瑜比她要坚强,也比她要勇敢。
在赵雪儿的心中,林瑜是她的支撑力量,也是她的动力,更是她努力想要碰触到的光明和希望。所以,当发觉此刻有林瑜的陪伴,她很快就从灰暗的情绪中恢复了过来。
“如果觉得很难过,可以尽情的哭出来。如果想要报复回去,也不是不可以。对你,我只有一句告诫,凡事遵循你的本心。”就连“量力而为”四个字,林瑜都帮赵雪儿省掉了。以赵雪儿现下的实力,也许还不足以击垮赵家。但是有她在、有顾然在,林瑜不认为赵家会是强大的敌人。所以赵雪儿需要做的,只是下定那份决心,就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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