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胤禌的身体缓缓下沉时,岸上站于胤禌左右的胤俄、胤裪首先声嘶力竭叫唤起来。
皇帝与孙思克聊得正投入,年龄较小的皇子们乱作一团时,御前侍卫、大臣们的第一个反应先是团团围住皇帝,保护圣驾。胤礽站于父皇身侧,乱糟糟的叫喊声中,他捕捉到“落水”这样的含糊字眼。迅速拨开靠拢向父皇的御前侍卫,胤礽拔腿往年幼的弟弟们那儿跑去。
小不点胤禑的随侍太监这回算是手脚利索了,早早把挣扎着要看哥哥的小主子牢牢抱在怀里,退到一旁,要不然非被忙乱的哥哥们挤到水里。胤祯、胤祥没有躲,可也不敢下水,就只是朝水里大声喊着“十一哥”。
胤禟是胤禌的亲哥哥,当即就要往里跳,胤禩拉住他,“去不得,你水性不好。”
无怪胤禩谨慎,此处靠近码头,为了保证进出游船的安全,这一片水域实则挺深。
胤礽来到跟前时,明白了大概情况。他一面飞快脱下外袍、靴子,一面吩咐胤祐带着胤禩以下的弟弟们站远些。胤礽刚跳入水中,胤禔与胤祉也跟着脱的脱、跳的跳。耀格带着一名毓庆宫的侍卫也马上下水,一则救人,一则保护胤礽。
胤禛攒紧眉头,蹲下身看了看水中的情形,随后站起,大声吩咐道:“多提几个灯笼来,所有水性好的侍卫全都下水,抓紧时间把十一弟救出来。”
驻守附近的侍卫们已赶过来一些,听到胤禛的命令后,便有侍卫接二连三入水。大大小小的灯笼也都拿来,转眼间,胤禌落水的这一片水岸亮如白昼。
胤祺水性一般,一开始也没敢轻举妄动,只是站于胤禛旁,焦急地等待着。可眼见哥哥与侍卫们几次出水换气,但就是没找到胤禌。心急如焚的胤祺扯开衣袍,打算加入哥哥们的行列一同寻找胤禌。
偏这时,胤禛逮住他,“五弟,你旧伤未愈,就别添乱了。”
胤禛没有嘲弄胤祺之意,只是他说话的方式就是这样不悦耳。
向来好脾气的胤祺阴下脸,冷不丁回了一句,“我是他哥哥。”然后就不搭理胤禛,自顾自准备除去靴子。
胤禛气冲冲地把胤祺整个人推向胤祐等人方向,胤祺没站稳,跌在了地上,胤禛则冷若冰霜训斥道:“听不懂我说的话吗?逞什么能?救一个都不容易,你还跟着凑什么热闹?就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是一母同胞吗?”
宜妃养大的孩子,多少也如母亲一般,直截了当不愿拐弯。与胤祐扶起胤祺后,胤禟气呼呼地直冲胤禛吼道:“就你有能耐,生怕别人知道你是十四弟的哥哥,藏头缩尾。我们兄弟不稀罕什么皇后额涅,我们没你那么势利眼。”
胤禛铁青着脸扫过十四,胤祯对上四哥的怒目后,扭头不看他。胤禛冲上去想要揪住胤禟,胤祺护住胤禟,胤祥则跑过去抱住胤禛,小声地哀求道:“四哥,不要打架,十一哥还没找到呢。”
胤祥也是养在德妃处,入学堂后,也就是他会主动靠近胤禛,向胤禛请教学问,所以这一群弟弟中,胤禛唯对胤祥态度不同。听过胤祥的话,胤禛放弃对胤禟动手,只是恶狠狠盯着胤禟。胤禟是吃软不吃硬的,才不管胤禛是哥哥,同样恶狠狠瞪回去。
皇帝终于大驾光临,来到事发地点。原本也没多大一段路,可不也是需要侍卫们排查对皇帝无害后,方簇拥着他过来吗?
得知胤禌落水,皇帝担忧得如急杵捣心,转眼又是多名御前侍卫奉命入水寻找。心还悬着,偏又听到胤禛与胤禟的争吵,皇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胤禛,你这怪脾气都从哪儿学来的?退一边去,朕看见你就烦。”
胤禛握紧双拳,不向皇帝解释也不认错,冷着脸站到最后。胤祥看父皇跑到岸边查看后,退到胤禛身旁,与四哥并肩站立。
岸上吵得热闹,水下的胤礽等人则专心致志寻找胤禌。水面亮晃晃,但折入水下的光线有限,越往下,就只能靠摸了。如此浮出再下探,体力消耗甚快,胤祉都已扛不住先上了岸,大口喘着粗气。
皇帝固然为胤禌着急,可也担心胤礽与胤禔,不由招呼人再下水,喊着胤礽与胤禔上来休息。胤禔在这种时候,也是与胤礽较着劲儿呢。才听得胤礽回复父皇自己还能坚持,胤禔就再次潜入水中。
胤禌落到底,因一只脚陷进泥浆,故而稳稳当当伏在湖底。胤礽最后发现他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的脚□□。水下憋得太久,胤礽快要坚持不住,可好不容易才找到胤禌,胤礽压着牙坚持住,没有松手。正好换过气的胤禔来到他身旁,他拉过胤禔的手摸向胤禌,胤禔反应过来,牢牢抓住胤禌。很快,又有两名侍卫一旁帮忙胤禔,胤礽这才放开胤禌,耗尽最后一丝气力向水面冲去。
胤礽出水时,憋得紫红的脸吓坏了密切关注水面的皇帝。耀格半身泡水,扶着堤岸正喘气。见到胤礽情形不对,耀格奋力划水过去,托住精疲力尽的胤礽。若是再晚些上来,只怕胤礽就会因为喘不上气晕厥,沉下水去。
胤禌得救了,万幸保住了一条命。不幸的是,胤禌自此处于昏睡状态中,没有醒转。
李玉白仔细检查过胤禌的身体,呼吸、脉搏、体温皆正常。按李玉白的话说,胤禌好似掉进了酒缸,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太医院目前能做的就是针灸刺激,同时给胤禌灌下醒脑开窍的汤药。至于能不能醒过来,就看胤禌自己的造化了。
皇帝对这样的救治结果非常不满意,却也无能为力,只能向全国各地发下告示,寻医求药。宜妃伏在胤禌身旁哭得昏天暗地,甚至几次晕倒,但胤禌就是无动于衷,静静地酣然沉睡。
胤禌被送回宫中后,宜妃把儿子留在了翊坤宫亲自照管。听取李玉白的建议,宜妃每天都坚持对着胤禌唱着小时候哄他的那些儿歌,与他说话,同时带着宫女、太监们轮班给胤禌按摩。
一晃两个月过去,已是晚秋。皇帝巡行北塞视察军务,胤禔、胤祉、胤禩随驾同去,京中朝政仍是胤礽打理。
不过这些日子,胤礽处理起政事来不时就会走神,过不上一会儿就会招来程圆,命他派人去一趟撷芳殿,问问太子妃好不好。也难怪胤礽无法安下心来,嫤瑜怀胎已足月,随时就会生产。
嫤瑜肚子里的宝宝一直活泼好动,无论是嫤瑜唱歌,还是胤礽与他做游戏,他都很乐意互动。预产期前后十几天都算是正常生产期,自打进入生产期,胤礽与嫤瑜就激动地盼着小宝宝出来。谁知,小家伙突然变得安静了。任凭嫤瑜和胤礽如何喊他,他也爱理不理,顶多翻个身,懒懒散散回应一下。
为了方便生产,顺利见到小宝宝,嫤瑜每天饭后都会在谐俪园散步。眼看着预产期已过去十天,嫤瑜由一开始的激动转为忧愠。尽管太医一日三次诊脉,密切关注,且产房早就布置完毕,最好的稳婆也随时待命,可嫤瑜还是无来由地想念母亲。
知女莫若母,三月前已经平安产下一女的尚氏,如今身体已调理好恢复正常。估摸着嫤瑜肯定会暗暗心急,尚氏抱上已满一百天的小女儿进宫来到了撷芳殿。
嫤瑜只是在母亲产后满月时,回府探望过母亲,看过柔嫩娇弱的小妹。若不是母亲不便,嫤瑜早想让母亲进宫陪着自己。可眼下父兄征战在外,母亲要忙着照顾小妹,嫤瑜只能按捺下对母亲的想念。
听说尚氏到来,葛嬷嬷放下手边的活计特地出来迎上,“夫人,您能来一趟,真是太好了。娘娘她虽不说,可这时候,只怕也只有您能宽慰她了。”
尚氏把抱在手里舍不得撒手的小女儿交给红素,曼声调侃道:“我若不来,只怕你家娘娘要埋怨我这个额涅喜新厌旧了。”
葛嬷嬷这里回应着:“不会,娘娘只是想念您而已。”
这时,众人身后传来轻笑,“夫人还有心情打趣太子妃?可怜了那愁眉深锁的太子妃咯。”
回头一看,确是承嫔带着胤禑。
谐俪园东北角的假山上立有登秋阁,假山周围种有一片银杏树。此时,银杏叶如同被镀上一层金粉,一阵风来,片片金黄风中舞动、盘旋,美轮美奂。
嫤瑜看着簌簌飘落的银杏叶,正念着母亲,就听得不远处传来清亮的喊声,“二嫂,婉婉来了,我的婉婉来了。”
嫤瑜倒是听出了胤禑的声音,承嫔回宫后,时常带胤禑过来玩。只是这会子胤禑喊话的内容,嫤瑜没听懂。
看清承嫔身后的来人时,嫤瑜高兴得如同飞舞跳跃的银杏叶,急忙走出去相迎。拉住母亲,嫤瑜看到红素怀里的小妹,更是兴高采烈。顿时,一下明白了胤禑喊的那番话。
“十五弟,我家的婉婉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了?”
嫤瑜小妹的名字取作婉瑜,小名就叫做婉婉。
登秋阁中坐下,刚刚睡醒的婉婉被承嫔抱了过来,小脸红扑扑的,像个红苹果。婉婉盯着承嫔看了看,又转向胤禑,都不是她熟悉的人。婉婉小脸严肃,渐渐露出委屈样,眼看着就要哭起来。
胤禑立刻跑向承嫔随侍宫女芝艾手中拿过礼盒,从里头拿出一对稚气可爱的布老虎。回到婉婉跟前,胤禑摇动布老虎,温和地模仿老虎的叫喊声。
胤禑一声又一声的“嗷呜”吸引了婉婉,她伸出小手拍打布老虎的脑袋,嘴里也“啊”、“呜”地发出声来。转眼间,就乐呵呵绽开了笑容。
这下子,胤禑得意地转向嫤瑜,“二嫂,你瞧,婉婉她喜欢我,她是我的婉婉。”
承嫔笑着瞪他一眼,“这是给你二嫂肚里的小宝宝做的,你可倒好,借花献佛,拿来讨好小娇娥了。”
胤禑惯会缠人,抱住承嫔的胳膊,像只扭动的小虫子,“给婉婉嘛,她若哭了怎么办?您回头再给二嫂的小宝宝做嘛。”
嫤瑜这段时间因为担心宝宝,心情有些压抑,这会子,大家被胤禑的举动逗笑,嫤瑜也敞开心怀痛快地笑起来。这一笑不打紧,肚子里的宝宝来了个大动静,脑袋用力往下顶了顶。
嫤瑜感觉到了,站起身,拍拍肚子,“宝贝,你不出来,小姑姑可就要拿走你的布老虎了。”
小家伙好似听懂了额涅的话,又蹬了蹬脚。胤禑蹦过来,朝着嫤瑜的肚子喊道:“我们还带了小老虎鞋,都给婉婉,不给你。”
这样还不够,胤禑还“嗷呜”地虎啸,刺激小宝宝。
腹中胎动更加厉害了,嫤瑜扶住肚子,本想安慰两句,谁知下身不受控制地流出少量水。嫤瑜立时吓得不敢动弹,直喊着:“额涅,我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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