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葛嬷嬷瞧着野兔的毛又长又密,藏污纳垢肯定少不了,没准还隐匿有小虫子,于是就吩咐春喜找几个太监仔细打理。野外自由惯了的小东西,被强行按住清洗得干干净净,肯定不愿意,只是一时被抓得紧,逃不脱,就假装温顺,任其摆布。
春喜一旁看着,误以为这兔子性情极为乖巧,当下放松警惕,喊来折梅,一人抱起一只进到后殿,准备给刚醒过来的小主子过目。
一个月大的小宝宝视野有限,也就对自己熟悉的亲人有反应。春喜的好意小主子体会不到,反而让兔子借机跃出,四下逃窜起来。这种草原雪兔堪称跳跃健将,快跑时一跃能有三尺多高,趁机观察四下的地形,顷刻间藏匿无影。若是发现它紧跟追跑,它还能急转弯变向或者快速跑回头路。
即便后来胤礽带着侍卫赶来,也还是一群人忙得团团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逮到两个小东西。说是小东西,个头比起京里的兔子,却是大得多,足有九斤重,竟然都快赶上嫤瑜怀里十一斤的小宝宝了。
一对通体雪白的兔子重新回到笼子里时,撷芳殿的前后殿已是一片狼藉。虽是如此,偏殿的暖炕上,吃饱喝足的小宝宝浑然不察外头的纷乱,躺在嫤瑜怀里,“啊”一句“呜”一声的回应嫤瑜的歌声。
胤礽进来时,嫤瑜抬头看去,歌声戛止。宝宝突然听不到悦耳的声音,也不再发声,眼巴巴盯着嫤瑜。
“有没有吓着弘昰?”胤礽坐到炕上,指头轻轻刮了刮宝宝圆鼓鼓的小嫩脸。
这回皇帝不只是给小皇孙送来大白兔,御赐的名字也亲笔书写送来,嫡长孙取名弘昰,胤禔家的取名弘昱。
之所以选用“昰”字,皇帝看中的是字形,上为如日中天,下为正大光明。可见,皇帝对嫡长孙的期待非同小可。
听到阿玛的声音,弘昰的视线追随而去,浓密的长睫毛眨巴眨巴,小嘴忙不迭掰开,主动回答阿玛,“啊呜···”
嫤瑜把弘昰放到炕上,松开襁褓,弘昱立刻活动起来,小腿有力地来回蹬。胤礽斜躺在弘昰身旁,把手指放到弘昰的小手心,弘昰马上紧紧握住,生怕阿玛跑了似得。
这种时候是胤礽最惬意的时候,儿子拉着他,父子俩牛头不对马嘴地闲聊着。
“小子,快长大,阿玛带你去狩猎,咱父子俩也套几匹好马去?”
“哦?呜···”弘昰小嘴叨叨,腿则是蹬开襁褓,好似迫不及待马上就要动身。
皇帝在草原的大丰收早已传遍全宫上下,嫤瑜当然也听说了。眼下听胤礽提起,禁不住打趣胤礽道:“二爷莫不是也眼馋三弟他们得了绝顶好马?”
左手还在儿子手里,胤礽的右臂却是把嫤瑜搂住压在身下,热烈的气息滑蹭嫤瑜红润的双唇,“我眼馋你。”
含住嫤瑜的唇瓣,胤礽深情地攫取嫤瑜唇舌间的馨甜,收获岁月的单纯美好。正当两人忘情地唇舌缠绵时,身旁传来小声的呜咽。
被吻得晕乎乎的嫤瑜霎时清醒过来,推开胤礽,着急地看向儿子。胤礽以为自己压到了弘昰,当即也马上爬起。
小家伙还是紧紧地抓住胤礽的手指,原本委屈的小脸在看到阿玛、额涅围过来与他说话后,却是咧开笑容,类似哭泣的声音竟转成“咯咯”的笑声。
“好啊,你小子,居然骗人?”胤礽瞪圆双眼。
嫤瑜则惊喜地喊道:“二爷,弘昰居然笑出声了。太医说,少有孩子能这样呢!”
“那当然,也不看是谁的儿子。”胤礽凑上去,亲了一口儿子的小脸蛋,“你小子,尽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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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胤礽所料,皇帝不同意皇子们出京,一再叮嘱大家要勤学不怠。因为是胤礽写的信,皇帝以为胤礽也是与弟弟们同样的心情,便单独给胤礽私信,好言安慰胤礽。家中的事也很重要,你肩上的责任可不轻,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不要着急啊!
虽觉得父皇想多了,但字字句句无不是父皇对自己的偏爱,胤礽没有回信辩驳,权当做疼爱接受了。为了不让父皇挂心多想,胤礽之后的请示基本都是关于政务,其它的也就避开不谈。
当然,也为了让弟弟们收心不再吵嚷着出京,胤礽便许诺,只要通过他的考查,他可以带大家去南苑狩猎。胤禟以下的几个弟弟立时就转移了注意力,书房里呈现出一派积极上进的情景。最后,弟弟们还真不负胤礽的期望,全都过了关。
说话算话,胤礽安排出三天时间,带上七位弟弟去往南苑。
晾鹰台上,年龄小些的十二、十三、十四与训鹰的侍卫们放飞海东青捕捉飞鸟、小兽,胤礽则带上四弟、五弟、七弟、九弟、十弟时而驰骋追寻猎物,时而停驻搭弓放箭。
像南苑这样的皇家猎场,獐子、麋鹿、狐、兔成群结队,一天下来,兄弟等人斩获猎物不在话下,其中还包括一头四百斤的雄鹿。
是夜,兄弟几人歇在南苑的行宫。夜深人静之时,一个个都已熄灯入眠,唯有胤禛的屋里灯烛明亮,胤礽也在。
今日的狩猎,胤禛的情绪不高,心不在焉,以至于大家围猎那头健壮的雄鹿时,胤禛躲闪不及,被鹿角挑伤了胳膊。幸好,只是皮外伤。
胤礽选在这时候过来问候胤禛,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白日里胤禛受伤的时候,胤礽就在场,亲眼看着太医处理伤口、上药、包扎。胤禛的伤势如何,胤礽怎会不知道?
问题就出在来南苑的头两天,胤禛没有请示胤礽,偷偷又去了趟畅春园。胤禛原以为太子哥哥事务繁多,且自己也掩饰得挺好,不会被发现。可惜,胤禛未免想当然了。
胤礽身为储君,且又监国,到处都有毓庆宫的耳目。除非是胤礽没放在心上,一旦认真,一句话吩咐下去,自有源源不断的信息禀报上来。
这段时间,胤禛几次截住胤禌的负责医官,问询胤禌的近况。第一次获得允许去畅春园,胤禛在胤禌的房间转悠了一天,打探的都是胤禌平日里的生活习惯。第二次私自前往,胤禛直奔一处库房,在里头呆了两个时辰后,方才离开。
“四弟,你是不是怀疑十一弟中毒?你第二次私自跑去畅春园,是不是有了眉目?”综合反馈上来的报告,胤礽得出这样的结论。
其实,胤禌落水后不声不响的反应早就引起了皇帝的注意,也一度怀疑过中毒,只不过仔细排查胤禌的饮食起居后,找不出可疑之处。最后也就姑且认为他偷喝了酒,不胜酒力,昏昏沉沉之下溺水,故而昏迷不醒。
“问题出在那晚的莲花灯?”
胤礽再次发问,还不是因为胤禛去的那个库房正好是存放中元节时皇帝带领众人放的水灯。因着皇帝提倡节俭,中元节过后,负责回收的太监们会把湖上的水灯全部打捞起,制作精美且没有破损的被收回库房,而残破的就被集中焚毁。
“十一弟的莲花灯是七妹制作,应该保留完整,你找到了吗?可有什么发现?”
中元节时,七公主统共做了五盏灯,两盏给皇帝,一盏给德妃,一盏给胤禌,最后一盏留给自己。以七公主的手艺,这五盏灯必定完好无损,且被小心存放。
胤禛难以置信地看向胤礽,烛光仿佛为着一袭天青锦袍的胤礽镀上一层清华,显得胤礽更加清俊无伦,周遭一切都要被压入暗色。
胤禛垂下眼眸,神色黯淡,“太子哥哥,看来,您知道的不少。七妹做的那些灯,唯有给十一弟的那盏,没找见。守库房的太监说,兴许是当时有破损已被销毁。”
胤礽取下拇指上的象牙扳指,摩挲把玩,“到目前来看,十一弟的日常接触没有可疑,倒是七妹的灯···难不成这几日,你神思恍惚,是因为怀疑七妹?”
胤禛挺胸抬头,义正言辞,“我没有怀疑七妹,我相信七妹。七妹的性子,大家有目共睹,心善到踩死一只蚂蚁都会愧疚。即便她给十一弟做的灯不见了,那也说明不了什么。”
转而,胤禛攒紧眉头,吞吞吐吐,“我只是,只是担心有人利用七妹,而七妹毫不知晓。”
“胆敢利用七妹?”胤礽的眼梢扬了扬,“莫非,你怀疑的是自己的母妃?”
胤禛眼神慌乱,竭力反驳,“应该不会,怎么可能,母妃她与十一弟无冤无仇,不至于这样做。”
胤礽把扳指套回,从容平静打量着胤禛的忙乱,这样的辩驳苍白无力,显然就已是怀疑了德妃。
“四弟,连你都怀疑德妃娘娘。如果有一天,众人皆是如此想法,也不足为奇了。”
胤礽站起身,走到一对青花螭龙纹烛台前,目光集中于花火亮晃的烛心。忽地,胤礽吹灭一只蜡烛,一缕白烟袅袅而起,淡淡的蜜蜡味。
“四弟,如果我没记错,你好像对我提过一种名为*醉魄的药···”
幽幽说着,胤礽转过身,正视胤禛,“七妹先天不足,德妃娘娘对七妹呵护备至,我不相信她会利用七妹。仔细想想你何以怀疑十一弟是中毒的前因后果,暗中小心调查,需要什么就来找我。记住,一定要稳住,否则打草惊蛇,七妹就会成为替罪羊。”
胤禛心惊肉跳,但见胤礽目光如炬,又忙不迭点头,“太子哥哥,我听你的,我不会冲动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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