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珠被铺上一层薄薄的锦巾,蒙去了大半的光亮。
房内,算不上太亮堂,却也还能清楚看到所有的景致。
因为她胆子小,一个人不敢在黑夜中入睡,所以,若是身边没人,房里总会亮着一点珠光或是烛光。
她,从未变过,一如既往。
看到那一抹小小的身影卷缩在床上,宗政初阳激动得几乎一不小心让多年未见的热泪溢出。
想抬头往上看,好让眼里那点酸楚回落到肚子里,视线却愣是舍不得离开,一直盯着她,贪恋地盯着,舍不得错过她丁点举动。
其实她现在根本没任何举动,只是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明显已经熟睡过去了。
很想过去抱抱她,却又怕自己惊醒了她。
想了整整一个月的人儿如今真实地出现在眼前,他却忽然失去了所有的主张,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紧紧握着自己的大掌,用力盯着她,生怕她又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不见。
相较于他的激动,江山明显显得平静的多,毕竟这些日子他都是和凌夕一起度过的。
见宗政初阳那副极力压抑的姿态,他轻咳了一声,低言道:
“我们先出去,我有些话要跟你说,是关于璃儿的。”
宗政初阳的大掌紧了又放开,放开后又迅速紧紧握上,用力盯着那一抹倩影,半晌,才转身往门外而去。
……
“你说她忘了从前的事,如今的心智只有十一二岁?”
听了江山的诉说,宗政初阳的掌依然紧紧地握着,哪怕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温润而淡若,可眼底却闪烁着朦胧的光亮。
那一层光亮在初见到她那一刻起,直到现在都挥之不去,是感动也是激动。
哪怕她忘记了从前的事,哪怕她的心智只像一个小姑娘,他也不介意,他仍感谢上苍,谢天谢地,她还活着。
当初听到他的人回报说她在楚氏的船队落海,就连楚寒和南宫冥夜也一直找不到后,他曾绝望也曾灰心丧气过,幸而他没有放弃,幸而他一直执信着她一定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江山只是看了他一眼,视线便不自觉落在那一扇紧闭的房门上。
她的夫君来了,现在是宗政初阳,再过不了多久,其他夫君必然也会一个一个找到这里来。
他不知道是该松了一口气还是该难过,她的夫君来了,她注定是要离开的。
“如果,”他看着宗政初阳,声音淡漠却又含了一抹坚定:
“如果你不能确定以后可以护她周全,就不要带她离开,让她在这里跟着我,让我把她训练成一个强悍的人,至少,是一个可以保护自己的人。”
宗政初阳没说话,能不能护她周全他暂时还回答不了他。
“月璃国现在很动荡。”他忽然道,“自从璃儿去了洛西与大军在一起后,皇宫内又发生了一些事情,如今璃王掌权,可是他执政的方式却和从前不一样了。”
“不一样?”江山抬了抬眉角看着他,“不一样,是什么意思?”
“说不好是什么意思,反正感觉就是和从前不一样。”
他毕竟是七公主的夫婿,对皇宫内的事一直也有了解,只是最近为了要寻找璃儿,所以对这些事情基本上完全不上心。
可既然现在找到璃儿了,她以后注定是要回七公主殿的,那么月璃国的事也将是他要面对的事情。
“我会让人再去探听月璃皇城内的事,不过,这几日就让璃儿先呆在这里吧,等其他人……”
他转身看着那扇房门,目光渐渐柔和了下去:“等她其他夫君来了再从长计议吧。”
江山明了他的意思,既然月璃现在动荡不安,而璃儿又忘了过去的事情,她是不是还该回到月璃的皇族内,继续参与这些尔虞我诈的斗争,还是该先在外避世一段日子,等月璃国的朝政安定下来才回去,这些事情,等其他人都到了之后大家再一起好好商议。
毕竟,她的夫君不止一个,一家人,总得在好好大家一起商量过再做决定。
“她曾经说过想要离开公主殿,不想再回皇族,”宗政初阳忽然道,看着那扇房门,唇角不自觉微微扬起。
回想着她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心里一直暖暖的。
海边的一座大房子,后院还有一个游泳池……这些事情他虽然一直没有说起过,却从未忘记过。
琉璃无心朝政,这些事情江山是知道的,既然宗政初阳这么说,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就等她其他夫君也来了再说吧。
他们是她的夫君,她的去留他做不了主,只能等他们来决定。
“今夜你陪着她吧。”他转身想要往自己的寝房而去,可才迈了半步却又脚步一顿,回头看着宗政初阳,沉声道:“她现在不认得你,别吓到她了。”
宗政初阳微微一怔,迎上他含了一抹警告的视线,他扬了扬眉,一丝不屑:“我是她的夫君,而你……连她的二皇兄都不是,你觉得你现在该用什么身份来对我说这些话?”
“我是她的师父!”他冷冷一哼,转身往寝房而去。
走在朦胧的月色下,虽然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淡若,可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一刻他的心早已被宗政初阳的话击得支离破碎。
他现在连她的二皇兄都不是,该用什么样的身份去对他说让他不要吓到她?
他是想要警告宗政初阳别去碰夕儿,毕竟在凌夕现在的意识里,宗政初阳还是个陌生的人,若他忍不住碰了她,等她醒来之后一定会伤心欲绝的。
看着自己投落在地上那一抹孤单的身影,他浅浅一笑,笑得苦涩。
诚如宗政初阳所说,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他不要碰她?
宗政初阳终究是她的夫婿,哪怕夕儿已经忘记了过去的事情,可他们的关系却是真实存在着,他阻止不来,也没资格去阻止。
寝房外,童战守在那里,一直看着他。
刚才他们在殿外打起来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等他们往凌夕的房间走去时,他便从她房外退回到寝房里。
既然有他们在,凌夕自然不需要他的保护。
可是如今看到主子一个人形单影只地回来,他便知道必然是宗政初阳留在凌夕的房内。
把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拱手让给别的男人,虽然那男人是她的夫君,可是主子现在的心情如何,哪怕他不说他也能猜出。
“主子,真的就这样放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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