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走了一段,终于走过了这片铺满蜗牛的通道,推开一道铁门,里面豁然开阔起来,头顶有一道道山外的亮光漏下,雨已经停了,有一阵阵阴凉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众人长出了一口气。此处是备用通道尽头的一片连接部,很快就可以抵达西侧防空洞,这一大片区域贯穿整座山腹,以前矿井密布,如今内部都是钢筋水泥。
我看孙九爷疼得呲牙裂嘴,两手血淋淋的,就说先歇会儿再走,给他包扎一下手上的伤口。
孙教授把背包放下,找块干燥的地方坐了,由shirley杨拿出急救包给他清理伤口,孙教授叹道:“不服老不行了,倒退十年,摔着一下算得了什么?想当初在果园沟劳改农场……”
我坐下来的时候,见孙九爷又摆老资格,大事做不来,小事做不好,正想取笑他几句,抬眼间却见他和shirley杨身后站着个人影,那黑影蹲在地上,正偷偷伸手去捏粘在孙教授背上的蜗牛,捏到一个就送进嘴里吃了,那团黑影无声无息,shirley杨和孙教授竟然都未发觉。
我心中一惊,把幺妹儿拽到身后,叫声“有情况”,立刻跳起身来,“工兵铲”早已抄在了手中,胖子也是反应奇快,抬手就将“连珠快弩”急射而出,两枚前端是透甲钢锥的短弩,就如两只飞蝗,“呼”地一声从孙教授和shirley杨两人中间掠过,擦着那团影子钉道了水泥墙上。
角落中地那团黑影如鬼似魅,受惊之后闪身就逃,身法快得难以思量,胖子待要再次用连珠快弩射它,却听孙教授忽然大叫:“不要放箭!”紧接着又高呼道:“老封……你别跑啊,我们不是来抓你的……文革早就结束了……”
孙教授的喊声,在空荡宽阔的防空洞里反复回响,可回答他的却并非人声,而是防空洞深处一阵阵呼啸凄厉的“空袭警报。”
我和胖子正想起身去追那团黑影,忽听防空洞内传来刺耳的空袭警报,通道内十分拢音,凄厉的长鸣仿佛引得千山万壑同声皆应,使人惊心动魄。
众人皆是一惊,遗弃多年的青溪防空洞隧道内,怎会有防空警报响起?难道是失踪的封团长所为?胖子骂了句:“那团长属兔子的,怎么跑得这么快?”幺妹儿道:“不是人,谁有那么快的身手?我看象是巴山里的猴儿……”
刚才的一幕发生的实在太快,隧道里有许多天窗般地裂缝,有不少光线漏下,虽然不是到处漆黑一团,但光影朦胧,根本没看清楚那团黑影是人是猴,此时听那防空警报响得古怪,正犹豫是否要过去看看的时候。
突然见孙教授跳起身来,直奔着隧道深处跑去,他边跑边喊着封团长的名字,我和shirley杨想伸手扯住他,但都落了一空,我叫道:“孙九爷,你疯了?”撒开脚步,也从后赶着孙教授追了上去,同时招呼其余几个人都尽快跟上。
众人沿着隧道奔出数十米,到了一处巨大的拱形水泥门洞前,前边地孙九爷冷不丁停下了脚步,一阵阵的防空警报声,都是从刷有“备战、备荒”标语的墙根处发出,那里是光线照不到的死角,角落里有什么东西悉悉挲挲的在动个不停,似乎在摇动一部手摇式防空警报器。
我趁孙教授停下脚步的时候将他一把抓住,同时举起“狼眼手电筒”,推开光束向漆黑的角落里照将过去,角落里的东西感到光线变化,当即抬起头来,竟是毛绒绒一张山鬼般地奇异脸孔,蓝碇般的目光如炬如烛。
那山鬼般的怪物当时就被“狼眼”的强光晃了眼睛,一声惊慌的怪啸中,它扔下手中摆弄的“手摇式防空警报器”,响彻洞地的空袭警报立刻停了下来,只见它抬起手来,挡住眼睛遮蔽刺目的光线,手上满是皱皮黑毛和极长的指甲,绝不是人类的手臂。
此时shirley杨、幺妹儿、胖子等人也先后赶至,胖子见状立刻举起“连珠快弩”想要将其射杀,孙九爷忙推开他的弩匣,气喘吁吁地道:“别……千万别放箭,老封……是……是老封……”
幺妹儿不晓得孙教授所说的老封是谁,望前一看,不禁奇道:“郎儿个会是老封?这是山里常常都有的巴山猿狖,山里人谁没见过?”
那角落中的巴山猿狖和常人身高接近,趁着众人不前之际,捂着被“狼眼”光线暂时灼伤的眼睛,闪进了水泥门洞后的黑暗之中,哀啸声瞬间已在百步开外,此时即便是“连珠快弩”也追它不上了。
我怕孙教授再发疯般去追那巴山猿狖,哪敢松手,仍然抓着他的胳膊,问道:“孙九爷,你是眼花了还是失心了?连人和猿狖都分不清?你没看清楚吗?哪里是什么封团长?”
孙教授顿足道:“你当我和老陈一样禁不住打击说疯就疯?那明明是封团长养的猿狖,当初在劳改农场时我就见过它,这厮是个鬼机灵的老贼,它虽不在主人身边,但总是到处偷东西,趁人不备的时候就给老封送来,什么烟酒糖茶鸡蛋水果……没它偷不来的,当时我也跟着沾了不少的光。”
shirley杨对孙九爷说:“教授您能确定吗?巴山猿狖在深山老林中所在皆有,天底下并非仅有封团长驯养的那一只。”
孙教授说:“虽然老眼昏花了,可绝不会看错,为什么呢?因为那老猿狖脖子上挂了个金牌。我一眼就看到了,以前封团长被下放劳改,不允许带什么私人物品,他有一块祖上传下来的观山太保腰牌,乃是明太祖御赐之物,当时被发现了肯定要没收,封团长舍不得此物,就挂在猿狖颈中,他潜逃回来之时,肯定也将猿狖带回来了。”
我说:“看来封团长也是一位颇具传奇色彩的人物,他如果真能活到今时今日,我真想要去会会此人。”
胖子捡起地上的“手摇式防空警报器”,说这东西现在可是个稀罕物儿,潘家园有专门收的,也不知道那猿狖是从哪偷来耍弄的,扔在这可惜了,说罢顺手塞进包里,又说:“既然它能通人性,咱不如赶上去活捉了那巴山猿狖,逼着它给皇军带路扫荡地仙村,这家伙肯定喜欢吃糖,皇军这里美国巧克力大大的有,还发愁什么找不到古墓入口?”
孙教授道:“巴山猿狖虽然机灵,却毕竟是兽类,指望逼它带路是不可能的,但可以跟着它的踪迹,说不定就能找到老封和地仙村古墓。”
我点头道:“就是这么着了,猪头小队长王胖子,你不是想当太君吗?你地就给我们在前边开路的干活,赶紧出发。”
众人担心巴山猿狖逃得远了无法追踪,当即不敢耽搁,顺着隧道一路追了过去。这条隧道贯穿青溪镇以西的整座大山,地面铺设有运送土石的轨道,周围大量的矿洞矿道将山都挖空了,防空洞和正规的隧道仅是其中一小部分,里面地形复杂,叉路众多,在漆黑漫长地隧道中走了几公里远,都不见那只巴山猿狖的踪影,不知道它逃到哪里去了。
目前看来,欲访地仙仍是应该先找“乌羊”,而不能跟着巴山猿狖在迷宫般地隧道中乱转,我们只好继续向防空隧道的尽头走,那里接近一片纵横交错的峡谷,是巫盐矿脉所不及之处,也是我们最初计划要去探查的区域。
抵达隧道的尽头时,只见隧道侧面皆已坍塌,露出很大的一个山洞,洞中都是碎土砖石,看砖色都是古砖,里面尚有被刨出一半的乌羊石兽,在洞窟土层中半隐半露,粗略一看,为数也是不少。
我对其余几人说,这可能就是工程接近尾声时塌方露出来的,这防空洞是特殊时代的特殊产物,其实像这种满是古时无规则矿坑的大山里,崩塌渗漏的情况很严重,根本不能修建什么人防设施,人不被活埋在里面就不错了,哪还能指望起到三防地作用。
孙教授抓着手电筒钻进塌方露出的洞窟里看了看:“这是个人俑殉葬坑?可也不象……”随即发现还有凿刻了一半的“乌羊石兽”和大批石料,便猜测很可能是个古时候雕刻制造石兽的地方,洞窟内部有七八间民房大小,裸露的岩层表面平滑坚硬,岩脉十分特殊,雕刻“乌羊石兽”所用的石材,都是就地开采,此外并无任何特别地事物,但这个岩洞没有巫盐矿脉,倘若不是工程隧道延伸至此,也绝不会暴露出来。
shirley杨发觉到山壁上有凉风流动,似有微隙通向外界,铲去墙上泥土,露出一面不太严密的砖墙,用手轻轻一推,砖墙便轰然倒落,外边有一大片亮光洒了进来。我探身出去一看,见洞口正是开在山腰处,洞前有一段陡峭的石道,蜿蜒曲折通到山谷底部,在此处却看不到谷底的情形。
对面是一大片倚天接地的峭壁,壁立千仞,云烟缥缈,数十条雨后形成的瀑布,从山内奔涌而出,自绝壁缝隙间直贯谷底,由于山壁奇高,倾泻出来的水流,如同一道道直上直下的银线,凌空坠在苍郁的险崖古壁之间,蔚为壮观。
峡谷两侧的绝壁上,都凿有凹在山体中的鸟道,纵横回转,密如珠网,不知都通到哪里,“乌羊石兽”洞口下的一段,仅属其中微不足道的一段。我问幺妹儿这条峡谷是什么地方?幺妹儿说是“棺材峡”,到处是悬棺,此地很久以前有“挂棺趋吉、落木为祥”之古风,不过那已经是很多代很多代以前的风俗了,附近许多峡谷里都有悬棺,但“棺材峡”就是因为悬棺众多,才得此名。
我心想“地仙村古墓”的传说,都不曾提到悬棺挂壁之事,“观山太保”应该不会选这种风吹雨淋的暴露之地为阴宅,便又问幺妹儿,峡底有些什么?有没有人下去过?
幺妹儿摇了摇头,表示说不清楚,因为当地人大多知道,“棺材峡”不是仅指一道峡,而是十几条深峡险谷纵横交错在一处,从高处向下俯瞰,地形就如同是个“巫”字,也称“小巫峡”。其中大部分崖壁上,都有古人凿出的悬空栈道,不过因为年代太古老了,这些栈道都已变为迷途,许多地方走到一半就断绝无路了,而且外边没有道路能进来,即便是当地山民,也应该很少有人知晓路径,因为除了道路艰险,“棺材峡”中更是悬棺密布,都藏着死人枯骨,谁个没事做要来这里?以前听老人们说过这样一句话:“棺材峡,一线天,十个见了九个愁。”
孙九爷说:“这就对了,现在的当地人已不知悬山的古栈道和嵌山鸟道的区别,其实棺材峡古道是嵌入绝壁内部的,隔一段有个浅洞,都如鸟居巢穴一般,那句鸟道纵横、百步九回之语,肯定是指这片纵横交错的鸟道,百步鸟道应该是其中的一段,只要想办法找到这段路,就离地仙古墓的入口不远了。”
shirley杨望了一阵说:“高耸的悬崖绝壁落差不下千米,壁间鸟道,错综复杂,可谓百转千回,有且山势嵯峨朦胧,周遭云雾封锁,如何判断哪一段才是百步九回之处?”
我见“棺材峡”确实形势不凡,一千多米的落差是什么概念?相当于把几座数十层的摩天大楼码在一起,而且每条峡谷绵延环绕,山中云雾升腾,激流翻滚,气象神秘万千、恢宏壮阔,观之不足,看之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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