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啊!”林玉可很少用如此愤怒的语气跟东方青蓝说话。东方青蓝扭头看了一眼林玉可,这个小女人,看来是真生气了。
“可可,就这样走了?可别忘了咱们是来干什么的!千万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走吧,青蓝,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他根本是在用这种方法逃避!”
东方青蓝看着站在台阶上的吴蔚,这小子双手插在裤兜里,嘴里叼着一颗没有点头的烟,双腿岔开,身子微微后仰,有点小小的坏,还有点小小的痞里痞气。
“吴蔚,你能不能说句话?!可可大老远跑来看你,你就对她这样?”东方青蓝从车窗处伸出头,大声冲吴蔚吼道。
吴蔚摇了摇头,站在原地没有动。林玉可以前不是没有耍过小性子,但这次有些过份了,触碰了他的底线。他猜,这次林玉可是在她那个妈的教唆下,跑来跟他掰手腕儿,以分手相威胁,迫使他作出让步。他要看看,他是否能掰得过母女两人。
“走吧!青蓝,求求你了。”林玉可语带哭腔,伸出一双小手推了推东方青蓝的胳膊。
吴蔚仍然站在原地,看上去一点也不急。东方青蓝气得吹了一口气,刘海儿根根飘了起来。一拧钥匙,车子朝后倒去。吴蔚摆了摆手,“慢点开!一路顺风!”
东方青蓝狠狠地按了几下喇叭。这倒好,她这个当说客的,居然连一顿饭都没捞着,真够失败的!
瞥了一眼坐在旁边落泪的林玉可,柳叶般的细眉在额头中间拧成一个疙瘩,“我说可可,你长点志气行不行?非要听你妈的?你妈的话不见得正确!你想想,你只能陪你妈二十多年,却要跟吴蔚走完五十年甚至六七十年!你听你妈的,这没错,但也不能事事都听她的!你哪只眼睛看吴蔚一辈子就窝在这小山沟里了?他是个干大事的人!这点你就看不出来?”
在吴蔚和母亲之间,林玉可已经思量再三。她以为,凭吴蔚对她的爱,只要她提出分手,吴蔚一定会放低身段,跟她一起回来平泽。他爱她,这是她敢对吴蔚提出分手最强大的理由。
“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东方青蓝继续“河东狮吼”,“你就听你妈的吧,将来后悔是你自己!失去爱的人,痛苦的人只有你自己!吴蔚这样做有什么不好的?一个人脚踏实地从基层干起来,将来会大有前途!可可,你可别做傻事,像吴蔚这么优秀的男人,你不看好了,会有很多人来抢的!”
“你会抢吗?”好半天没说话的林玉可悠悠地冒出这么一句,一下子把东方青蓝给噎住了。
东方青蓝一脸平静的笑,看向林玉可,“我当然会抢!你信不信,如果你敢退出,我还就倒追那小子,你自己不知道珍惜,到时我抢到手了,你可别后悔!”
“嘁!我才不信呢?你能看得上他?才怪!”林玉可的话,让东方青蓝心里苦涩顿生。她真想停下车来,认认真真地对林玉可说,她其实并不讨厌吴蔚,只是想以那种方式引起吴蔚的注意而已。
看着车子绝尘而去,吴蔚转身回到了屋里。离放假还有几天的时间,他得赶紧把“蛇仙谷”计划的说明再好好修改一遍。林玉可这次来,搅乱了他心里的一池春水。他不能自欺欺人地以为对林玉可没有感情,三年多的陪伴,轻易舍弃谈何容易。
他不会在心里自我安慰“以事业为重”,他真不想在林玉可母亲塑造的光环下生活。虽然他也一直在想,应该去见见林玉可的母亲,“人怕见面,树怕扒皮。”当面把话说开了,或许会更好一些。可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当场发起飙来,让局面无法收拾。高高在上的女行长大人,对他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来说,气势与威压自是不能相提并论。
林玉可的母亲一肚子世侩哲学。原来吴蔚去她家的时候,不是没有领教过。虽然那时候她一直扮演着慈母的角色,言谈举止无法挑剔,隐隐却带着一股上位者的傲骄。那时,他吴蔚是燕北的高材生,学生会会长,更是自己女儿最心爱的人。现在不一样了,他只是一个小乡干部;而她的女儿,却成为人人都羡慕的银行工作人员。一个城,一个乡,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她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乡干部!
小年前,吴蔚接到了乡办公室的电话,让他二十二这天回乡里开会。吴蔚收拾了一下,一大早便让三溜儿送他到了两公里外的班车站点儿。
走进乡会议室的时候,屋里已经坐满了人。特别是后面那几排座位,几乎再也找不到空位了。前面几排却空着。会议室很冷,没有暖气,没有炉子,吴蔚不由哆嗦了一下,走到了陈志远身旁。陈志远手里拿着点名册,坐在第三排靠过道儿的地方,不知在想什么。
吴蔚站到他面前,陈志远站起身,让吴蔚坐到了里面。“你还挺早的。往里坐吧,一会儿我得点名。”
“谢谢陈主任。”吴蔚从陈志远身后挤了进来,整个第三排,只有廖廖的三四个人。
四道沟跟其他乡一样,周一要点名,乡长布置一周的工作,有事儿说事儿,没事“退朝”。像今天这样正八经坐在一起开会,除了放假或是考核,是极少的。
李天星是最后进来的,威严地环视会场一圈儿,咳了两声,整个会场便安静下来。
会议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明天是小年,乡里的工作要进入放松状态,各所站留值班的,其他人回家过年,通讯保持二十四小时畅通,有手机的别关机,没手机有座机的赶紧把话费交上……
“一年一度都要对工作进行盘点,今年的盘点就放到年后。班子会研究了一下,这一大年各位忙忙活活,今儿就借这个机会放松一下。文化站的同志们把VCD给整出来,让大家乐呵乐呵。今天点到谁,谁就得献歌一曲,不献的,大家说怎么办?”李天星没了开会之初的威严,面带微笑,向会场内的机关干部们问道。
下面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嗡嗡”声四起。朱柏成敲了敲桌子,“这样吧,点到谁谁要是不唱或唱得不好,那就‘兔子跳’,从会议室一直跳到食堂,再从食堂跳回来!”
“哗——”会议室大笑起来,“朱乡长,兔子怎么跳,你先作个示范呗?”前面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所长嘴上叼着烟,嘻嘻笑着问道。
“对,示范一下!”下面马上有人跟着起哄。
“领导率先垂范吗!支持乡长示范‘兔子跳’!”
“来,咱们鼓励鼓励朱乡长!”
“哗——”掌声四起。
朱柏成赶紧站了起来,双手向下摆了几下,想把众人起哄的掌声压下去。可这个时候,在众人心里,已经没有领导下属之分,掌声反倒更热烈起来。朱柏成索性站在那儿,笑吟吟地看着机关干部们把掌声调成整齐划一的节奏,间或一起喊着“噢——”。连平日里那几个不苟言笑的女人,也跟着拍巴掌叫喊。
朱柏成无奈的双手抱头,双腿微屈,向前跳了一下,众人齐声笑了起来。“都会了吧,就像刚才那样!”
“没看清楚,再跳几步!”老所长又起哄,引来了齐声附和。这个时候,乡长不是乡长,用老所长的话说,平时当领导的,“欺压”我们已经够多了,这个时候就像新结婚的小年轻儿,三天之内没大没小,可以尽情的玩儿尽情的闹,反正大过年的乡长也不能发火。
“咚!咚!咚……”朱柏成又向前跳了几步,众人这才罢休。玩笑开得大了,就是不是玩笑,而是故意整人。
吴蔚把巴掌拍得山响。他还真没想到,平素里官头官脑的朱柏成们,也有如此“亲民”的一面。李天星又说了几句,主持人孟艳秋上台,一番热情洋溢的拜年话儿说的大家心里热乎乎的。
“好啦,咱们来击鼓传花吧,花到谁那儿就由谁来唱。”孟艳秋这女人二十多岁,上班也只有两三年,模样长得算是耐看那种类型的。吴蔚刚报道那会儿,孟艳秋正休产假。这会站在台上主持节目,举手投足间母性十足。
鼓自然是没有的,孟艳秋动了不少脑筋,没有鼓就用VCD放《拉德茨基进行曲》,花也是自己做的。大红绸扎成的花飞传,众人和着进行曲的节奏,整齐地拍着手,会议室里的气氛“high”到了极点。
孟艳秋把按暂停键的任务毫不客气地交给了李天星。李天星站在VCD跟前,看着大红花在机关干部中传来传去,传到吴蔚那里的时候,李天星按下了暂停键。
众人哈哈笑了起来,因为吴蔚的手太快了,大红绸的花已经到了陈志远手里。陈志远不会唱歌,这一点地球人都知道。陈志远拿着大红花,像要入洞房的西北汉子。孟艳秋摊了摊手,表示她也很无奈。
“要不,我请个外援吧。”陈志远抱着红花想了一会儿,说道。
“不中!!”这声回答,好像事先排练过一样,比二年级小学生上课回答老师提问还整齐。
“不会唱歌、不唱歌的都到这排坐着,一会儿集体‘兔子跳’!”朱柏成捞着了“一雪前耻”的好机会,走过去把陈志远拖到了板凳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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