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听了吴蔚的建议,待他下车后,便把车开到了村口。两大家族的人专心致志地对峙,没有人注意到一辆车远远停了下来,也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年轻人从车上下来,朝他们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远远地,吴蔚看到两派人对峙着。对峙的地点,是马天水家的小卖部前面。再走近的时候,吴蔚看到,双方都有人受伤了。
站在老马家最前面的,是马土根王小妮和偏儿头马东几个;站在老张家最前面的,是张老虎和强生、三溜儿他们。闫五玲站在中间,身后是乡里的几个干部。闫五玲手里提着根扁担,正在声嘶力竭地喊着什么。
吴蔚心里一阵感动,闫五玲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更加高大起来。要想走到闫五玲跟前,必须要从老马家的队伍中穿行过去。吴蔚镇定心神,不慌不忙地从马家队伍的后面一步步向前走去。
马家队伍一阵骚动,前面的马土根几个人一齐回过头来,看到天神一般的男人冲着他们走了过来,就连马土根,都微微怔了一下,随即马上恢复了平静。
“冤有头,债有主!闫五玲,我们要找的正主儿来了。我们不跟你说,我们要找他!”马土根沉声说道。
“对,找姓吴的!就找姓吴的!”
“打他!小兔崽子!”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回家吃奶去吧!”
“滚出蛇仙去!”
……
马家众人一齐向吴蔚涌了过来。
“我看哪个敢动!看我这扁担答不答应!”闫五玲猛得大吼了一声,声音尖厉凄绝!
马土根停了下来,回身看着闫五玲,马家众人也停了下来,随着马土根的动作停止了蠕动。
“闫五玲!我敬你是个干事儿的,也算是个好人,我不跟你急!你再拦着,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这里是蛇仙村,不是四道沟乡,你就是个当官儿的,也不能在我们村里指手画脚!”马土根的声音极冷,堪南极洲千年寒冰。
闫五玲却不怕,扁担往地上一戳,“马土根!我是干什么的,你知道;你是干什么的,我知道。咱们不必兜圈子。今儿我在这儿,你们有哪个敢动手,就从我闫五玲的尸体上踏过去!你想清楚了,马土根,你们往前闯,把我弄死了,我是因公牺牲,弄不好还得当个烈士,因为我是为了制止家族争斗死的!但你却成了罪魁祸首,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
吴蔚深深地震撼了,如果说以前的闫五玲,给他的印象是邻家大姐的形象,现在的闫五玲,却是一个极负责任、可堪大任的优秀领导者!在这种突发事件面前,能像闫五玲这样不惧不畏的,为数不多!
看闫五玲一脸淡然的样子,吴蔚甚至想,如果他是闫五玲,遇到这种情况,能不能像她那样保持镇定,像她那样无惧无畏?
他分明看到,站在闫五玲身后的几个男干部中,有一个已经露出了畏惧的神色,脚步悄悄地向马天水家小卖部挪去。
“我还真是感动,大过年的,也让各位惦记着,真是不好意思!在这儿先给大家拜年了!闫姐,你先歇会儿吧。马总是个明白人,也是个办事儿有章法的人,我倒要听听,我怎么让马总如此惦念?”吴蔚抱着双臂,身体却处于高度戒备状态,眼光六路耳听八方,防备突然袭击。
“小吴,你来了?速度还真够快的。”闫五玲看到吴蔚站在马家人群中,马家人自动闪开了一条道儿,不由长出了一口气,心一下子松了下来。
只有她自己知道,对吴蔚,她已经产生了莫名的信任。这么复杂的场面,张新避之唯恐不及,以各种理由推托不来,吴蔚却在第一时间赶到了,这个小伙子,气度非凡。
“闫姐,你先到那儿坐一会儿吧,这事儿我来处理。”吴蔚指了指马天水家的小卖部,说道。
闫五玲微笑着摇摇头,“我没事儿。马土根,你不是一直吵吵着要让小吴过来吗?现在小吴来了,你有什么话,说吧。不过,在说以前,麻烦你先让人散了。还没过正月十五,年还没过完呢,该打麻将的打麻将去,该喝小酒的喝小酒去!”
马土根一直乜斜着眼睛,闫五玲这女人,他还真有些发怵,怪不得乡里让这个女人来当他们的包村领导,果然一根筋儿,跟那些男领导不一样。
“老五,听闫组委的,让人都散了吧。吴干部,你是不是也让张老虎他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王小妮沉着一张脸,说道。
马土根沉吟半晌,挥了挥手,偏儿头大声说了一句,“散了吧!”马家众人三三两两地四散开去。
“三溜儿,强生,都回去吧!”吴蔚轻声道。
“大哥!他们冲你来的。他们骂你……”三溜儿说道。
“行了,三溜儿,别说了!让家里人都回去吧。”吴蔚挥了挥手。
张老虎上前,刚想找嘴,三溜儿往他跟前一站,“想干啥!把人都整回去!”张老虎有点挂不住劲,“老叔,这受伤的人怎么办?”
吴蔚早就看到了,双方人马各有损伤,但伤情并不严重。折胳膊断腿的肯定没有,都是些皮外伤。
“怎么办?凉拌!看不着老马家的人都走了,受伤的也走了?自己上点药就算了!上不起的,找张老虎!”三溜儿强横地往一边推了一把大侄子张老虎,张老虎也不敢说什么,翻了几个白眼儿,无奈地带着众人走了。
“走,都到村委会去吧。有什么说的,当面锣对面鼓,好好把事儿捯扯明白了!”吴蔚上前,冲马土根说道。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虽然比喻有些不太恰当,但事实就是如此。在蛇仙村,想要拿下老马家,必须得把马土根拿下。不管采取什么办法。
强生和三溜儿跟在吴蔚身后,闫五玲和乡里的人也一起跟了过来。
“闫姐,要不,你们先回去吧。”闫五玲带人在这里,已经坚持半天了。他看到闫五玲脸上的疲惫神色,心里泛起一丝心疼,那种心疼,就像闫五玲就是吴霞一样。
闫五玲怎么能放得下心,推了吴蔚后背一把,“走吧,到村委会坐一会儿再走。我也想听听马总有什么意见。”
十多个人一起进了村委会大院,张老虎自然不能置身事外,三溜儿再横,在他眼里也是个孩子。尊重长辈归尊重长辈,家族里的事,还得他张老虎拿捏。三溜儿也知道这一点,斜了张老虎一眼,不再熊唬他。
有了上次被拉一脬的教训,吴蔚虽然走了十多天,但那四个货一直轮流在这儿值班,晚上也不例外。吴蔚不在这儿,没有人监督他们搞卫生,屋里屋外比他在的时候,脏了不少。
屋里挺暖和。吴蔚把背包放到炕上,坐板凳的坐板凳,板凳不够就坐到炕沿上。罕见的,张、马两家坐到了一起。
“马总,说吧,你们想说什么?”吴蔚拿出一个笔记本,他得好好把他们的意见建议记下来,也算是入户走访。
“你把本儿收起来吧。这事不用记。”马土根瞄了一眼写了一半的笔记本,说道。
吴蔚把本扔到了炕上。他深知,这个时候你不顺着他,一会儿他就不顺着你。“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记不记无所谓,脑子里记下就行了,这么多人,他还反悔不成?
吴蔚摊了摊手,示意马土根可以说了。
马土根拿出一颗烟,站一边儿的偏儿头马上拿出打火机,给点上了。马土根把烟盒扔到桌儿上,淡淡地说道:“谁爱抽谁就抽吧。吴干部,你知道不知道刚才我们两家为啥又打起来了?”
吴蔚看了他一眼,“不知道。”冲突的理由,他还真不知道。闫五玲在电话里说的语焉不详,现场也没有人告诉他,到底为什么两家人又打到一块儿去了。
“啪!”马土根把两页纸扔到了吴蔚面前,“因为它!”
吴蔚低头一看,这不是他起草的“蛇仙谷”计划吗?这怎么到马土根的手里了?这是怎么回事?吴蔚扫了一眼众人,看到三溜儿把头低了下来,心里大致明白了七大八。这份计划,并不是他后来详细修改的那一份,而是最初草拟的提纲性的东西。
把两张薄薄的纸捏到手里,吴蔚抖了几下,“马总,就因为他?你就对我兴师问罪了?”
吴蔚不会追问这两页纸为何落在他的手上,这样会让三溜难堪。让朋友难堪的事儿,他吴蔚是不会做的。
“我不该兴师问罪吗?你这个狗屁计划,快把我们老马家的所有家产都拿去了。你想让我们喝西北风?”马土根恶声恶气地问道。就连站在一旁的偏儿头马东,也把嘴撇得跟大水瓢一般。
听马土根这么说,吴蔚哈哈笑了起来。他这一笑不要紧,屋里所有的人都愣住了,连同乡里的几个人在内,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吴蔚身上,不知他因何而笑。
“马总!你错了。”吴蔚笑够了,一本正经地说道。
马土根不高兴了,“我错了,我哪儿错了?”
“这个计划,不但不会让你们吃亏,还会让你们老马家打个经济上的‘翻身仗’!”吴蔚信心十足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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