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这条路在交通厅根本没有立项的机会,这条路对平泽来说很重要,可要放在全省去考量,恐怕还无法引起省领导们的重视。小吴敢大包大揽地提出来,恐怕这小子还真有点背景。”沈洪看着窗外,若有所思地说道。
虽然沈洪是个研究生,放眼青川乃至平泽,像他这种高学历的县级干部也是凤毛麟角。但他毕竟毕业于农林院校,他的同学关系中,大多搞技术搞研究,能在仕途上帮到他的人并不多。就像收费公路这件事情,如果让他去批,他真地办不到。动用同学关系,一般情况下他都是很慎重的。
他想遍了所有的关系,根本没有能“支使”动省长的人——这也是他不想揽下这件事的原因,如果没有深厚的关系,在一省之长面前根本不敢张这个口。交通厅自然不会去触这个霉头,群众对收费公路已经怨声载道,上面对此卡得极严。即便让平泽市委书记杨立东出面,他也得好好掂量掂量,恐怕希望也是极其渺茫的。
是吴蔚不知天高地厚,还是他真地能把批文跑下来?两个人谁也不敢确定。
“死马当活马医吧,万一他真能找到人把收费公路的事给摆平了呢?”李天星说道。
“我还是去跟孔书记安县长汇报一下吧,如果真地能跑下来最好,如果跑不下来,也只能这样了。不管跑下来跑不下来,小吴这小伙子真地很不错。现在,这小伙子说不定正激动着呢。汇报归汇报,既然我决定带他去跑了,两位主要领导也不会说什么。”沈洪起身,李天星告辞。
“那我等你消息。省里的调查组下来了,还得劳烦你多伸伸手,别让这孩子毁在这件事上。”李天星道。
“嗯。你也得加点小心,那个写这信的人,不是冲这孩子来的,恐怕是冲你来的。”沈洪嘱咐道。
李天星也不止一次这样想过,那个人的目标是不是自己。不管是进党委班子,还是派吴蔚下去驻村,他都负有领导责任。明知这样一下子拍不死他,就是想恶心恶心他而已。这一招儿“借手整人”的把戏,玩儿得真不怎么样。如果让他李天星给打分的话,勉强能给个及格分,这手段太低级了。
沈洪在李天星走后,马上去找安浩文,正好安浩文去市里开会,他便给安浩文发了个短信,提出了建收费公路的建议,想去跑跑手续。安浩文只回了两个字——好的。
沈洪心里暗暗冷了一下,寻思着是不是要去孔令岩那里去汇报一下。两个一把手之间关系不是太融洽,虽然还不至于当面掰生,但他们这些当副职的,仍然可以感觉到两人之间的不和谐。沈洪作为本地派,跟两个领导之间保持着同等的距离,他不想站队,想自我保护。但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感觉到了安浩文对自己的疏远。
有的时候,情势会逼着人去站队。这次“蛇仙谷”计划由他来带,是孔令岩提出的。在安浩文的印象里,已经把他归入了孔派的行列。如果他再不主动亲近孔令岩,恐怕他就要被空悬在外了。虽然他是主管经济运行的,但他知道,他未来如何发展,还是攥在孔令岩的手里。
他先给程涛打了个电话,问孔书记在不在。程涛说过会儿有个客商要过来,孔书记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如果有事让他马上就过来。
程涛在常委、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已经坐了四年了。有心想挪挪地方,两年前孔书记刚来,他不好意思提出来,一年以后跟孔令岩处好了,把这个想法跟他谈了以后,孔书记说没有可接替他的人选,让他再坚持一段时间,等有好机会好位置了,再动也不迟。
程涛跟沈洪两人的私交不错,都是青川县人,心理上就有一种本能的亲近感。
沈洪来到他的办公室的时候,程涛正筹备一个月以后招商节的事儿。“老弟,孔书记正好有空,你过去就行了。回来后到我这儿坐会儿,有点事儿跟你商量一下。”
孔令岩的办公室紧挨着程涛的。沈洪敲门进来,孔令岩正抱着一个蓝色的文件夹,看到他进来,便招了招手,让他坐到他的对面。
“沈县长,有事赶紧说,过一会儿江浙省一个客商要过来,涉及一个上亿的大项目。”孔令岩也不客套,开门见山。
“孔书记,我来是关于‘蛇仙谷’的事……”沈洪简单地把收费公路的事向他做了汇报,孔令岩听完以后,沉吟半晌,“沈县长,这个收费公路的手续有多不好办,你知道吗?”
沈洪的心里一紧,听这口气,好像对他有点不满意。作为一个副县长,跑到书记这儿来汇报工作,本身目的就有点不纯,莫非引起孔令岩的警觉了?沈洪倒也镇定,“孔书记,不瞒您说,这件事我考虑了很久,也觉得手续很难办下来。但我有条门路,是吴蔚提供的,倒可以试一试。”
沈洪不想把吴蔚的功劳据为己有。他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孔令岩仍然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把吴蔚这名字蹂躏了N遍:这小子倒还真敢说,这种事也能大包大揽,即便我这个当一把手的,也不敢打这种包票。瞎吹牛吧!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哪里那么硬的关系?你以为首长是你爹呀!不过,这小子提出来的收费公路,如果真能批下来,倒不是不行……
沈洪看着孔令岩,良久孔令岩才点了一下头,“沈县长,这提议倒是挺好的。如果真能跑下来,你首功一件。如果需要我说话,你们尽管开口。省里这一关,对咱们来说可是很困难的,就像乡镇之于市长,哪那么容易呢。不过,跑跑总是有用的,万一成了呢?”
“那行,孔书记,我下周就去跑。”沈洪不便久坐,起身告辞。
吴蔚跟着李天星,在回四道沟的路上,李天星好像生怕上访信的事会影响到他一样,一直安慰他,吴蔚笑笑说道:“李书记,您放心吧,我扛得住。”
“这不是扛得住扛不住的问题,小吴,这会对你以后的仕途产生影响。时不时会有人翻出来,拿这件事来说事儿。其实你可能也察觉到了,这件事是冲着我来的,我不怕,你也不用怕。既然决定了在混官场,有些事情你就应该明白,什么时候都会有别有用心的人来给你使绊子,所以,不管干什么事,都不要给人留下把柄。”
“谢谢李书记给我的提醒,受益终生。”吴蔚坐在后面,前倾着身子,李天星对他表现出来的毕恭毕敬很满意。
“谢什么啊,我们这些老帮子,早晚都得退下去,这青川的官场总有一天会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等我们这些老帮子退下去的时候,看到你们真正成长起来,这心里才顺当呢。不是有一副对联吗,‘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说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等我们离岗了,跟那些街头卖菜的、田里种田的、厂里喂鸡的,有啥区别?”
吴蔚心里感慨,谁说基层无好官?他不就碰到了一个吗!李天星在他这个小干部面前,尚且把身段放得这么低,跟群众也是如此,这样的一把手,据吴开印说,还真是少见呢。
吴开印曾说过他们有一任书记,跟个土匪没什么区别,靠着一支建筑队起家,从村里的书记再到镇里的书记,吃人饭拉人屎不说人话更不办人事,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什么事下作他干什么,可就这样一个人,还成了县委常委!
当然,那个书记后来成了反而典型,以受贿罪、渎职罪等数罪并罚被判处了十五年有期徒刑,这会儿正在监狱里唱《铁窗泪》呢。
吴蔚正认真聆听教诲,李天星的手机响了,听那意思,是陈志远打过来的。吴蔚无意听领导的电话,但看到李天星回身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的心便又提到了嗓子眼儿,莫非又跟自己有关?省里的调查组下来了?
“开阳集团……戚总……好好招待着,我们马上就回来了。买点水果去!新鲜的草莓下来了。还有,今天中午我和朱乡陪,食堂最高标准!”
吴蔚一听,便知乡里来了极重要的客人,都“最高标准”了,听这意思,应该是个某知名公司的大老板,可能跟招商引资有关吧。
“小吴,你去平泽的时候,都是不是跟开阳集团的人接触过了?”李天星挂了电话,转过头来问道。
吴蔚一听这话,怔住了,开阳集团?就是那个和博通集团齐名的大型公司?他和开阳集团的关系?他和他们能有什么关系?吴蔚愣怔地摇了摇头:“没有啊,开阳集团?我连他们大门儿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李天星的目光里写满了不相信,“不对吧。开阳集团的戚总过来,指明要见你,你不认识他们,他们怎么奔你来了?”
“戚总?那是谁?李书记,我……我是真地不认识他们。”看着吴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李天星也很是不解,转过身子叨咕了一句“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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