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王爱红清脆的高跟鞋声音传了过来,蔺安良呶呶嘴,“过来算账了。”
“吴主任,你过来,我有事跟你商量一下。”还好,王爱红跟他说话,没有歇斯底里。不过,对蔺安良,这个女人可真没少用卫生球眼睛剜他。
蔺安良也不在乎,乐呵呵地看着吴蔚进了王爱红的办公室。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等到明天吗?”王爱红冷冷地说道。
吴蔚真佩服这女人的记忆力,他什么时候说过明天回来?
“事情办完了,就回来了。”
“我跟你说一下,这个蔺安良必须得调走,这个人,实在不适合在这里干。人没啥心眼儿不说,办事还老出错!你说你干别的不行,统计个人数也能统计出错?这样的人,不能再用了。”
吴蔚心里一震,心道,果然是“最毒不过妇人心”,这女人要是疯起来,一个女人能顶十个男人。
“王主任,你消消气,这样的决定,还是往后再说。”
“我知道你们俩关系好!你肯定不会同意。我就是跟你叨咕一声,不管你同不同意。”王爱红的态度十分强硬。
“你说对了,王主任,我不同意。我也请你收回这种想法,如果你不想把咱们这个班子弄得更乱的话。”吴蔚的态度也很强硬。
王爱红胸脯起伏得更强烈了。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对吴蔚她有一种本能的畏惧,特别是当吴蔚的眼睛变小,盯着她的时候,她就觉得毛骨悚然。
“乱吗?他走,班子会更体统,最起码没有人再挑起事端。”王爱红竭力想说服他。
“‘一个巴掌拍不响’,挑起事端的不止他一个人。”
“吴蔚!你的意思我也爱挑起事端了?你就这么看我?”王爱红的脸板得更紧了。
“难道不是吗?”吴蔚针锋相对,“王主任,谁都会犯错,你敢说你一次错也没犯过?犯错了,只要不是伤及开发区发展的根本,就应该给人改错的机会。再说了,漏统这件事,本来就是出错概率极大的事。我倒觉得,你这样做,有‘小题大作’的嫌疑。”
“我‘小题大作’?他把人家漏统了,人家去告状,还不是我挨领导的批?我这是在维护班子的声誉!”王爱红的嗓音越发尖厉,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吴蔚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王主任,维护班子声誉的方法有很多种,你非要这一种吗?为什么不坐下来和蔺主任好好谈谈?”
“谈?怎么谈?跟他有什么好谈的!‘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王爱红一扭脖子,重重地哼了一声。
吴蔚轻轻摇了摇头,“王主任,如果你要抱这种态度,那我也会向县委建议。至于建议的具体内容,你懂的。”
王爱红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嗷——”一下子站了起来,微倾下身子,“吴蔚!你的意思是要向县委建议拿我保他吗?”
“如果你非要坚持的话。”吴蔚站起身来,冷冷地斜了一眼王爱红,走出她的办公室。
吴蔚一出门,王爱红颓废地坐到椅子上,刚才被吴蔚泼了一通冷水,这女人终于冷静下来,想想她自己已经陷入了两头不讨好的地步。
她之所以生这么大气,抓住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大发雷霆,因为刘铁寨那头,周铁民刚跟她谈了一次话,说考虑到她身兼数职,工作繁重,建议把财政签字权交给人大主席。
“这样做有两大好处,第一呢,能让你从繁重的工作中解脱一部分,看你整天忙来忙去,连我都担心你的身体会受不了;二来呢,则生是年轻的人大主席,也是组织重点培养的对象,你总有走上更高位置的一天,让他提前介入一下。”
他所说的“则生”,是现任镇人大主席张则生,刚刚三十出头——县里用干部的风向有变化,上次提拔上来的两个乡镇人大主席,都是三十出头的年轻人。
周铁民说的,在情在理,她没法儿反驳,只好强装笑颜,表示顾全大局。
从周铁民的办公室出来,她就觉得周身的气血几乎逆流,到了要死的地步。回到开发区,正好碰到蛇仙马家人来反应漏统的事,她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可以喷薄而出的渠道,把负责这件事的蔺安良狠撸一顿。
现在她冷静下来,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不敢跟周铁民发火,却把蔺安良整了一顿,还捎带着把吴蔚得罪得更深了,还真是得不偿失。
想想现在自己的尴尬处境,不就是因为负责的太多,事无巨细,她都得管造成的吗。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她作为一个女人,家庭、工作更是难两全,一想起女儿那超烂的学习成绩,她就说不出的窝火。
丈夫说她“狗揽八脲屎,脲脲舔不净”,看来,这话不无道理。
是常务还是镇长?这个选择题看似简单,二选一即可,但选错的概率是一半。相对而言,她更喜欢开发区的工作,这毕竟是“吃螃蟹”的,带有很大的挑战性,偏偏她虽然是个女人,也是个极喜欢挑战的女人。更何况,开发区那庞大的基础设施建设工程量,就像一块蛋糕摆在她面前,谁不想吃!
王爱红双手抱着头,靠在沙发上。沙发的柔软,陷不住她的尴尬与愤怒。
一个镇长,如果连签字权都没有了,还当个屁!——王爱红愤愤地想。
可是,哪头儿的权力她也不想失去。刘铁寨那头儿,周铁民已经在乡镇干了二十年,最近频频传出要回某县直单位任一把手的消息。这个消息,对她而言无疑是个利好,她是镇长,接任书记情理之中。而开发区这头,沈洪作为副县长,只是名义上的管理者,她这个常务大权在握,如果干出点成绩来,升了省级开发区,那个副县级的位置落到她这个常务头上的可能性大增。
王爱红胡思乱想的时候,吴蔚正跟蔺安良在一起,了解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他对王爱红更是不满。
他不能告诉蔺安良王爱红说的话,但必须得想办法阻止她。
如果去找邢长江,把事情的经过先告诉邢长江——可如果王爱红不去呢?倒是他这头儿成了告黑状的;如果他不去,王爱红去了的话,邢长江先入为主,一怒之下答应了王爱红的意见,会不会造成不可逆转的影响?
吴蔚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应该给王爱红一个机会,他猜想,王爱红去组织部的可能性为三成,因为这个对她也不会有好影响。
“吴主任,那个娘们儿现在就是个‘作’。你是不是跟沈县说说,换个人得了。你说她一个镇长,在这头兼着常务,事儿多得顾不过来,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吗!”
吴蔚苦笑,这两个人,怎么都是这种思维方式,一个要挪走他,一个要挪走她?他吴蔚在中间,成了风箱里的耗子——两头受气。
蔺安良这头好点,服劝;王爱红还是个一条道跑到黑的,不服劝。他这个平衡者真得有点平衡艺术大师的水准才行。
“蔺主任,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不止一次,王主任算是个能干的人。咱都是爷们儿,在一些小细节上别跟她一般见识。在大事上,该爷们儿的时候就爷们儿;在个别小事上,你把她当娘们儿,笑笑也就过去了。今儿你的表现不就可圈可点,没跟她闹腾吗,这就对了!”
“今儿是我心情好,康康考了双百。换哪天心情不好了,说不定上去就揍她一顿了。”蔺安良笑眯眯地说道。
“我不管你心情好还是不好,只要咱们俩搭着这个活计,我就不让你干这种傻事!”
“这怎么是傻事?”
“损人不利己的就是傻事!”
“‘损人不利己’?你这帽子扣得有些大了吧?”蔺安良的“轴”劲又上来了。
“你打了她,这是‘损人’吧?她打被了,你挨处分不?这是‘不利己’吧?这不是‘损人不利己’是什么?”
蔺安良不说话了。吴蔚这么一说,他觉得也是这么个理儿。打人,只是冲动时的强烈意念,动手打一个女人,别看他挺大男子主义的,还真办不出来。
“她要是再这样,那我可保不齐就要‘损人不利己’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事儿还是划得来的。”
吴蔚气结,瞪了他一眼。这次是康康的成绩拔了他的“气门芯”,下次恐怕就不会有这么好的事儿了。这两个人,就像一个槽上拴的俩叫驴,时不时就咬一架,怎么办呢?
“你放心,我就是再混,也不会把你拖下水!”蔺安良拍拍胸脯,说道。
吴蔚白了他一眼,“你还真仗义!你们俩闹成一锅粥,你觉得我一点粥米汤都沾不上?蔺主任,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跟她发生正面冲突,当然,背地下手更不对。我先找她好好沟通沟通,你别轻举妄动。”
“敌不动,我不动。她要不先惹我,我不会去招惹她的。长得跟动物园里的大马猴似的,还描眉画眼……”
吴蔚苦着一着脸,严重怀疑蔺安良的审美观,王爱红就算长得不漂亮,也不至于跟动物园里的大马猴联系起来吧。这两个人的敌对情绪,莫非真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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