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志艳愣愣地盯着吴蔚,心里一直在盘算着。吴蔚估计,她在算一年挣多少钱。
“那……在养殖厂干啥?”
“喂喂羊,打扫打扫卫生,喷喷药,活儿不重,年底有奖金。”吴蔚笑着说道。
“你说了算?一个月850,一年一万块钱,就干那些活儿?”
“对。”
“累吗?”
“你说呢?你养过羊没?”
“养过。不累。我家爷们儿干着没问题。”
“如果你答应不再找,你闺女的事儿我也给想着,眼下没有那么多的位置。等以后厂子多了,多的是机会打工。你想想,得挣多少个三万块钱?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儿。这些年下来,你觉得要钱好要吗?”
江志艳摇摇头,“不好要。你们这些人忒奸,我玩儿心眼玩儿不过你们。”
“去不去?去的话明天就让他来养殖厂,我让他们给安排工作。”
“去!细水长流的钱儿,比一炮钱好拿。这一炮钱拿去了,我那儿媳妇又盯上了。还是穷!”江志艳还真会算计,知道哪个好哪个坏,也知道怎么做才硬气。
“那可说好了,你可不能再找这事儿了。你要找这事儿,那头我就让走人。”
江志艳呵呵笑道:“你这小伙子,说话别这么冲,我看着你都害怕。”
“这不是说话冲,这是对你们一家负责任。你想想,大哥出来挣钱,你月月有钱花,用得着整天为钱发愁吗?月月有进项,家里的地你闺女种着,两炮收入,啥前儿你们家也盖楼了,别忘了招呼我去温锅。”
“行,我听你的。我不找了。明天我让我家老头子来养殖厂。我们当家的岁数大了,使唤他悠着点儿。”江志艳难得说句正经话。
“放心吧。你要是不放心,住到养殖厂,你看着。”
“住那儿干啥,羊粪味儿。反正离我们家又不远,要是有个什么风吹草地,我一早儿就知道了。我丑话撂前头儿,你要是骗我,他们欺负我们家老头儿了,那……那我把你们这楼点着!我不是吓唬你,我有病,发作起来我自己都不知道干的是啥。”
吴蔚脊背直冒冷汗,这个主儿,你说她傻?她一点不傻,账门子清着呢;你说她不傻?那刚才下车拉屎的事,还真不是奸人能办出来的。
“你这是不信我。那要不你家大哥就别去了。你接着再找?”
“你这小伙子,怎么这么一会儿说话就不算话了?我什么时候不信你了?让老头儿先试试吧。他一老实巴交的人,比我这个耍起混来什么都拦不住的强多了。”
江志艳还知道自己混,把一直站在旁边的牛丽文和徐文灿逗得直笑。
“你们俩乐啥?别看你们都是干这个的。我见过的人多了,像这小伙子这样的,还真不多。”江志艳冲吴蔚挑了挑大拇指。
“干我们这行的,都这样。江大姐,要不要派车送你回去?”
“那必须得把我送回去。我被你们接来的,你们不送我回去,难不成我自己走回去?我可走不动,我有病。”
吴蔚直想笑,刚才闫五玲还透露了一个情况给他,这个江志艳当时留下了后遗症,但经过这么多年的恢复,人早就好了,根本不影响正常生活。可江志艳这么多年一直这样走过来,已经习惯了这种伸手要钱的方式,所以不太想干活儿。
徐文灿把马又庭叫来。马又庭一看要送江志艳,气不打一处来,嘟嘟囔囔地不愿意。
“老马!快去送送吧,也就五里多地,你是一脚油门的事儿!但要江大姐自己走回去,恐怕得走半个多钟头!我也一起去。”吴蔚说着,便拿过外套穿到身上。
马又庭一看吴蔚也去,只好转身到了院子里,把车发动起来。
“大姐,你先上去吧。”吴蔚扶着她的胳膊,请她上车。
江志艳笑嘻嘻地拍了拍吴蔚的脸,“还是这孩子好。模样好,心眼儿也好。”
送江志艳回来,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草草吃罢饭,吴蔚回到办公室。
想想应该给杜青梅打个电话,两个人回来就遇到了江志艳的事儿,也没来得及告诉她已经安全到达。
杜青梅接到吴蔚的电话,自是非常高兴。告诉他费传奇的烧已经退下来了,咳嗽也好多了,现在正嚷嚷着要回蛇仙呢。
“才一天,就要回来?这个传奇,真是的。”
“我说借这个机会别回蛇仙了,她不干,非说这帮孩子离不开她。把我和她妈弄得一点办法也没有。这回传奇跟他妈打马虎眼,说跟你没关系,是为了蛇仙那帮孩子们。”杜青梅一想起费传奇那个固执劲儿,觉得太阳穴还在突突乱跳。
“传奇是个好老师。杜姨,您最好还是再劝劝她,这里真不适合她。”
“嗯,我会再加把劲儿。对了,我跟你说的那事儿,你可得往心里去。我找了一些关于这些年公选的复习资料,还有一部分真题,《行政职业能力测试》和《申论》这两本书我也帮你找到了。明天我去邮局,把这些书给你寄过去,好好复习复习,争取考个好成绩出来。”杜青梅的声音很温柔,那种慈爱让吴蔚心里暖暖的。
自从知道自己是个弃婴后,吴蔚就一直想像着亲生母亲的样子。在认识杜青梅以前,他给自己的母亲画过无数次画像,这段时间以来,他发现自己画的那像,竟然跟杜青梅重叠在一起。
他回避她,不想与她有任何瓜葛。她的内心深处,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的母亲就是奚蓉花,父亲就叫吴开明。吴霞说杜青梅很古怪,其实他就往这边想了。有时晚上做梦,他会梦到她。但他觉得,两个人之间,却总有一种疏离感。
“谢谢杜姨,让您费心了。”
“说什么呢?杜姨是真心想帮你。选调的事儿,太准确的消息还没有。估计得在明年初吧,也有可能要拖到五六月份。时间越是拖后,你就越有时间准备复习。杜姨看好你!”
“我会努力,不辜负杜姨对我的期望。等哪天有时间,我和青蓝一起去看你。”
“好……好……你们俩什么时候来,一定要提前打电话,我也好准备准备。”杜青梅的话里带着颤音,吴蔚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被雾蒙蒙的泪给浇湿了。
一周以后,杜青梅找的书都寄到了,满满一大箱子。
“这是谁给你寄来的?咦?这么多书!你买的?怎么还有旧的?”蔺安良见吴蔚一本本的把书全都拿出来,摆到桌儿上,十分好奇地问。
“我一个朋友。唉,你别乱动!这些书都是好东西,用处大着呢!”见蔺安良对书那副不尊重的样子,吴蔚就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好书?公选?申论?这都什么玩意儿?”
“别跟我说你没见过。”吴蔚斜了他一眼,说道。
“我真没听说过。申论不是考公务员才用的吗?你一个选调生,前途无量,费劲巴力考这个有什么用?”
“以后有用。什么事?”
“没事。过来看看。”
“才不是。你会没事?你这人,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吴蔚把书清点了一遍,又装进箱子里,搬到了里间宿舍里。
“这还有两个月就过年了。咱们是不是想想过年的事儿了?”
“那有什么事儿可想的?过年不就是慰问吗?上边下边,还有中间,咱用得着的还有将来用得着的,都得上上供打点打点,人怕见面树怕扒皮吗。上面的,咱俩负责,拟个意见,给沈县阅一下。下面的,让徐文灿拉个名单出来,需要照顾的、慰问的,都拉出一张单子来。咱们准备东西准备钱不就行了吗?”
“看来你还是有准备了。那我就不多说了。还有啊,这两天贾庄要分机动地,不太稳当,我得多带几个人去。”
“什么时间,定了吗?”
“后天。贾庄那一百多亩机动地,说道太多。”
“说起这机动地来了,贾庄为啥不等到年后再分?为啥非要现在分?”
“贾民书记说,村民代表都来找,要把那机会地包出去,他也是没办法,说村里人的意见,他得听。那个村也挺乱乎的,也不知道现在的农村怎么了,动不动就乱成一锅粥,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屁大点儿的事就整得红头涨脸!”蔺安良抱怨道。
开发区这十个村,除了现在蛇仙还算稳当之外,其他那九个一个比一个乱。经过在蛇仙驻村的经历,吴蔚算是看出来了,农民,你要是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基本上都能理解、支持,再大的恩怨也能化解。老百姓都有一种极朴素的情感——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放一马比什么都强。当然,撂歪的人也不是没有,而且还不在少数,就要看你怎么办了。
“村庄,先得管住村官。有个好村官,有个好带头人,村里的风气自然就好。不是有人说吗,‘村看村,户看户,群众看党员,党员看干部。’村干部要是管住了,也就管住了党员,管住了村里的老百姓。可咱这些村里,你能说有不撂歪的党员?有些党员还带头鼓捣事儿呢,一点好作用不起。”
吴蔚说的这些话,让蔺安良频频点头。这些,是经验之谈,是农村发展取得的经验之谈。可现在,谁还管得了村干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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