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蔚一怔,问道,“大姐,怎么回事?为什么是进了地狱?”
“唉,不要问了。只要听大姐的话就是了。什么也不要问,也不要进来。不想买东西就赶紧走吧,这里的东西也不要买。特别是吃的。”这位大姐眼里写满了其他的东西,吴蔚的好奇心早就被勾了起来。他可以敏感地推测出来,这太阳城的管理肯定有猫腻。只不过大家敢怒不敢言。
到底是一股什么样的势力控制着这些商户?真是弓启正的儿子吗?抑或是滨海的“二代集合”?
“大姐,你是不是怕我来对你形成竞争,你的买卖就不好做了?”吴蔚故意说道。
果然,这位大姐的脸色变了,怒道,“你这年轻人,我好心提醒你,你怎么这么说话?!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算了,你爱来就来,我置这份闲气干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姐,你误会我了!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为什么不愿意我来。我看大姐是好人,还可能遇到了一些麻烦事。不瞒大姐说,我有个同学的爸爸是省里的大官儿,说不定你的事情我同学他爸能解决呢?”吴蔚忽悠道。——这话,是基于他对大众普遍心理的揣度。
“是吗?!”大姐的眼前一亮,可马上又暗了下来,“算了,那得多大的官儿才能管得了太阳城的事。你还是赶紧走吧,我这还得做生意呢。”
“你刚才是不是把我当工商或食品检验的了?”吴蔚换了话题。
那位大姐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我看你对海参那么有研究,真以为你是食安办的人呢。”
“那些部门经常来吗?大姐你说这里是地狱,是不是那些部门的人经常来这儿吃拿卡要啊?”吴蔚进一步启发。
大姐摇了摇头,“要是这样就好了。那帮人哪,吃人不吐骨头。前两天我刚交了一千,今天他们又拿了我上万块钱的货,这日子怎么过下去!”
“‘那帮人’?是‘哪帮人’?”
“嘘——!”大姐压低声音,手指压到嘴唇上,“别让他们听到。要是听到了,你走不出这个太阳城!”大姐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太阳城有‘三虎’,吉哥、大炮、三条,收保护费,欺压我们这些商户,垄断进货渠道!”
吴蔚皱了一下眉,“那你们就给?怎么不联合起来?”
“联合起来顶什么用?‘三虎’上面的人,我们谁能惹得起?要是惹了他们,我们这些小商小户,恐怕再也没法儿在滨海呆下去了。”大姐手里不停地摆弄着货物,时不时地把东西递给吴蔚,两人看上去就像讨价还价。
吴蔚猜测,刚才大姐对他态度不好,可能是因为那些人刚拿走几盒货的原因,心里释然,反倒替这位大姐担心起来。看来,她所说的“三虎”上面的人,应该是弓启正的儿子弓一阳。
吴蔚还想再问下去,想知道他们如何控制进货渠道,如何欺压这些商户,大姐却再也不肯说下去,只是催促着他赶紧快走。
总算小有收获,吴蔚回到一号别墅。邓佳见他回来,赶紧把饭端了出来,“你出去了一天,都去哪儿了?”
“怎么?有人找我?”
“哈部长的秘书刘文山过来,说找你有事。”
“他怎么没打我电话?”
“他说打不通。你的手机是不是没电了?”
吴蔚猛地一拍脑袋,昨天忘了充电,还忘了带备用电池,这事儿闹的。作为领导的秘书,必须得二十四小时开机,怪不得这多半天一个电话也没接到,光顾着在太阳城了解情况了,这事儿竟然忘了!
赶紧跑上楼去,换了一块电池,又把另外一块电池充上电,开机以后,“叮咚”声不断,一条条信息接二连三往外蹦。
看了看,没有什么特别的,东方青蓝倒是发了三条,诉说着绵绵无尽思念。
心里想着那女的肯定打电话过来,他关了机,不定得多着急呢。刚想打电话给她,电话便响了起来,是刘文山。说是想跟他聊聊,吴蔚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最近这段时间,一些人对他的态度改变太过巨大,让他有些不太适应。
刘文山自然知道省委一号别墅是轻易进不来的,把两人约定的地点定在了两公里外的一处咖啡屋。那间咖啡屋吴蔚根本没去过,也不知道在哪里。刘文山说他一会儿开车过来接他,吴蔚掐着时间点,到别墅门口等他。
一会儿功夫,便看到刘文山的车子开着窗户,缓缓滑行过来。
咖啡屋里很安静,满屋子流淌着轻音乐,非常舒缓。两个人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吴蔚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觉得他神神秘秘的。
吴蔚不太喜欢喝咖啡,随便点了一杯,看着刘文山,道,“刘主任,什么事儿?这么急。”刘文山是省委宣传部办公室副主任。
“也没什么大事儿。要加糖吗?”
“谢谢,不用。”
刘文山自己加了一块方糖,一边搅一边说道,“这两天老板回去了?”
吴蔚点点头,恐怕这件事他是听哈增金说提及的。
“我是滨海人。有件事想请老弟帮个忙。”
这个吴蔚还真地不知道。解丰收和弓启正肯定知道刘文山是滨海人,莫非还是因为那件事情?这俩人还真是执着。
吴蔚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并没有去坐阵督导,他们是不是掌握他的行踪?应该不至于,好歹他也是省委书记的秘书,如果他们敢对他盯梢,这事儿要是露出来,肯定会惹恼洛文海,这个代价太大,他们不会贸然行事。
“什么事?刘主任直说无妨。我能帮的一定帮。”
“我听说前两天老板在太阳城有点儿事情。弓市长很着急,他想见见老板。吴处长,你一定得帮个忙。今天晚上,弓市长在市里安排了便餐,想尽一下地主之谊。你的手机一直打不通,这才找到我。”
刘文山把话说得已经这么明白了,吴蔚再装傻也装不下去了,只好说道,“刘主任,咱们都是同行,你还不知道?我得找机会,老板高兴了,才能把这事儿跟他提一提,而且得提得相当艺术才行。否则的话会适得其反。”
“我知道,这事儿有点难度。咱们当秘书的,别人看着挺风光,实际上事事都得听上面的。咱们就是老板的影子,他出现在哪,咱们就得出现在哪。但这事也不是没有余地,吴处长还是想想办法吧。”
“这是自然。刘主任的事,我怎么会不尽心尽力呢。我尽力而为,如果实在找不到机会,弓市长也不要怨我。”
吴蔚心道,有这时间,怎么不管管你的儿子?又是一个“坑爹”的孩子。看来,权力是一把双刃剑,这话一点儿也不假,不但可以割伤自己,还可以割伤家人。
有的人,有些事,总是悔悟得太晚。
吴蔚答应了弓启正的宴请,因为他要麻痹他,让他放松警惕。
晚宴很丰盛,该上的不该上的菜都上了,不该上的都是严重超标的,鱼翅燕窝鲍鱼之类的,应有尽有,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国人最讲究吃喝,人们把精力的三成以上都用在了舌尖上。
就在这张桌上,吴蔚见到了这两天一直让他琢磨的人——弓启正的儿子弓一阳。弓启正带儿子来的目的,是觉得吴蔚跟儿子年龄相仿,觉得应该会有共同语言。
弓一阳看上去很乖巧,对父亲的话言听即从。如果不是知道他的种种劣迹,吴蔚甚至会认为他是一个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四有新人。
“文山,吴处长,你们都是同龄人,我这个半大老头子在你们面前,觉得垂垂老矣,让我想起了我们那个激情如火的年代!”
“爸,你看看你又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吴处长和文山哥是客人,我可以听,人家可不愿意听。”弓一阳嗔怪道,让人联想起父亲拉着一个小男孩的手,蹦蹦跳跳上学校的场景。
“欸——一阳,你这话说的可不对。这怎么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呢?‘不知过去,无以图将来。’这可是我们这些年轻人的宝贵财富,想听还听不来呢。”刘文山赶紧打蛇随棍上,轻轻一个马屁拍到了弓启正的身上,把他拍得极其舒服。
“你看看,文山就是会说话,要不怎么成哈部长的贴心人呢!”弓启正哈哈笑道。
“这方面我可是‘大内低手’,真正的高手还是咱们吴处长。他才叫会说话呢,你看看大老板,太器重他了,我看着是又羡慕又嫉妒。”
“哪里,刘主任过奖了。我这人最是笨嘴笨舌,不太会说话。”吴蔚把自己藏了起来,表现出少有的木讷。弓启正跟他接触不多,还在心里纳闷,一向慧眼如炬的大老板,怎么会看上这么个蔫巴虫子。
“两位哥哥都是我学习的榜样。我爸经常说,要我多观察,多学习,每个人都是一本书,有的人几十上百页,有的人却是几千上万页。两位哥哥,我看二位都接近一万页,我得好好跟两位哥哥学习!”弓一阳端着杯子,起身跟吴蔚和刘文山碰了一下杯子,一饮而尽。
边喝边聊,弓启正一点点把话题引向了拜见洛文海的事情上。虽然吴蔚已经多次表明了态度,可弓启正好像还是不放心。
他是黎明旭一系的人马,这也算正常,因为他是市长。最关键还在于,他与黎明旭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最要好同学的哥哥,跟黎明旭是同班同学。无论他是不是向黎明旭靠近,他都得挂上黎系人马的标签,可何况,他从来不避讳与黎明旭的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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