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两个字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响起。

不用问，吴蔚也知道是陶小兵。也只有陶小兵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众人的目光全都转向了陶小兵。

陶小兵悠然地吸了一口烟，眼皮向上一翻，众人看到的是他的眼白。

吴蔚轻声一笑，道，“陶县长还真是好眼力，一下子就看出这是个幼稚的建议。我想，这个建议是很幼稚。准时到会，这个是连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所以对迟到的同志，也只能采取这种幼稚的办法了。以弱智对弱智，这才合理，如果想出一个太高明的想法，大家想想，不是明显的欺负人吗？”

吴蔚夹枪带棒的几句话，陶小兵挂不住劲了，手往桌子上一拍，“姓吴的，你骂谁弱智？”

“啧啧，这么快就有人接茬儿了？我还以为咱们的同志智力都是很超群的呢。看来，我失望了！”吴蔚冷冷一笑，陶小兵一次次挑衅，如果再不踩死他，一味忍让，以后推动工作的时候，处处有人设障碍，处处有人添阻力，谁还会听招呼？

“啪！”陶小兵又使劲一拍桌子，“毛没长齐的，当然会想出这种幼稚的办法！各位，你们说说，谁没个事儿？整天开会，就不兴谁来晚个一两分钟了？！还打扫卫生？你以为这是学校？！以为咱们这些人都是小学生？！

“有些人，觉得自己牛叉的狠。在上面呆过，认识个把领导，不把咱们这些土八路、老同志放在眼里！小题大作，在这种小事上做文章。以为自己省长市长啊！空降低就了不起啊？离开降落伞，摔死你！”

吴蔚听着陶小兵的话，一直在冷笑，心道，这个陶小兵，上纲上线的本事不小，这是在搞外来干部和本地干部的对立吗？他吴蔚就不是个怕事的人，脑袋大了，不就是碗大的疤吗？今天按不住陶小兵，他吴蔚就不用在积余呆下去了！一个主持工作的副县长，被一个副县长数落，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别人在认为陶小兵是刺儿头的同时，也会认为他吴蔚是个软骨头！

“打扫卫生？好哇，今天我来晚了，我来打扫卫生！今天是我打扫，明天就是你们打扫了！看来，咱们这些副县长，在某些人的眼里，就是个打扫卫生的料儿。赶明儿你们都拿着大扫帚，上街打扫卫生去吧，清洁工都可以回家了。这主意太好了，财政还省了一笔开支……”

“啪！”一声巨响。

“哗啦——！”吴蔚面前的桌子摇了几摇，晃了几晃，最终没承受住巨大的外力，散架了。

陶小兵叼着烟的嘴微微颤抖，一巴掌下去，会议桌儿散架，这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吗？会议室里安静得几乎听到每个人的心跳，吴蔚抱着双臂坐在一堆木头后面的椅子上。

“不好意思，我破坏公物了。国兴主任，下午让家具厂配个桌子，然后把发票拿来，我自己出钱。对了，让他们弄结实点儿，这桌子的质量，好像不太好。没用力，就成这样了！对不住，年轻人，手劲儿太大了。”

看着吴蔚轻描淡写的脸，陶小兵面色发紫。他知道，人与人一旦撕破脸，再想和好就得费尽周折。想吴蔚以一个外来干部、常委副县长的身份主持工作，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上面有人支持。

会说的不跟会听的，不管是什么目的，他主动挑衅，吴蔚被迫反击，又是一出典型的本地干部欺负外来干部的事件。

“陶县长，真是不好意思。我破坏公物了，在各位面前，我是个小学生，我就认罚。听了刚才陶县长的一席话，我看你呀，不是弱智，而是强智，很强智。今天这会，就开到这儿吧。陶县长打扫与否，自己看着办。会议室可以不打扫，但人的思想如果蒙了尘，不打扫可不行。我这就去找盛书记检讨，想出了一个幼稚的招数，还破坏公物，盛书记就是开全县干部大会让我当众检讨，我也欣然接受，谁让我违反纪律呢。”

吴蔚说着，起身向外走了过去。董菲拍了拍胸脯，白了陶小兵一眼，又看了看瞠目结舌的林鸣和寇来毅，挎起包包，走了。

盛世才正想出去，见吴蔚敲门进来，有些诧异，不是说正在开政府常务会吗，怎么这么一小会儿就散了？

没等盛世才开口说话，吴蔚便说道，“盛书记，我向你检讨来了。”

盛世才一愣，前面发生的情况，他一概不知。愣完便是一笑，“吴县长开玩笑了，检什么讨啊？请坐吧。”

吴蔚坐到盛世才的对面，“我真得检讨，我不但把桌子给拍碎了一张，还出了一个十分幼稚的主意……”

吴蔚开始讲述刚才发生的事，盛世才的脸上一直阴晴不定。

“您说，盛书记，我是不是该检讨？现在，我先口头检讨，明天一大早我就把书面检讨交上来。”

盛世才哈哈笑了起来，身子还向后微微闪了一下，“吴县长，这大可不必。班子成员的冲突，如果都来作检讨的话，我这儿得收多少检讨？大家都是一个屋檐下的，就跟两口子过日子一样，勺子总会碰到锅沿儿。这个小兵县长也真是，开会迟到了，说明理由就可以了吗！整天阴阳怪气的。我看你这法儿挺好！”

“这法儿太幼稚了。其实，我向盛书记表露心迹，我根本就没想让他打扫会议室。我这么说，只是想放松一下，不管是开玩笑的性质，还是带着些揶揄的成份。——我在青川工作的时候，有个乡书记就想出一个招儿，也是对付开会迟到的人，谁晚来谁交人大主席一百块钱。这也是揶揄的办法，但这个办法却得到了不折不扣地执行，到年底人大主席手里竟然攒了一千多块钱。”

“吴县长，这事儿小兵县长有错在先。这是他的不对。我作为班长，会找他好好谈谈。你呢，主持政府这一大摊子工作，担子很重，这种小事，不必介怀。”

盛世才变换了一下坐姿，一只胳膊压在椅子扶手上，一只手轻轻地在桌子上敲着。

他在想，一手劈了会议桌儿，看来，吴蔚会功夫的传闻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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