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蔚赶紧拦住了鲁大江,“鲁老兄,你别着急!董乡长,你了解一下,这是怎么回事?看看老人是符合五保条件还是低保条件,如果不违反政策,能办就帮着办一下。”
董大有赶紧上前,把老人扶到一旁,“老人家,您别着急,有事儿跟我说。我是乡里的乡长!”
“乡长?顶个屁用,跟老财那个王八犊子穿一条裤子的。我得跟县里的大官儿说。”老人提起拐杖,拨拉开董大有,又追了上来。
这会儿,一行人已经到了鲁大江家里。鲁大江想要拦住张一鞭子,被吴蔚制止了。
“老爷子,您先说说,有什么憋屈事?”吴蔚先让张一鞭子坐到炕沿上。
“哪儿哪儿都是憋屈事!”张一鞭子“笃笃”地把拐杖敲得直响。
“您今年高寿?”
“我?77了!你是当官儿的,我跟你说,我只有一个闺女,早就出嫁了,前年,我闺女死了,家里里里外外就剩下我一个人,我听说像我这样的,国家可以照顾俩钱儿,我就跟我那侄儿老财说,让他帮我跑跑,你猜怎么着?他让我拿路费!管我要二百块钱!我要是有那儿二百块钱,还用得着跟国家要照顾?!本来,老鲁我兄弟说帮我办来着,还没办成呢,他就躺下了。老财那犊子玩意儿,你们怎么不把他给撸了,没里没面!只认钱的牲畜!”
“撸?撸的了吗?你们老张家的,都看上他有俩钱儿,你们不知道他那钱从哪来的吗?!”鲁大江给吴蔚倒了一杯茶,放到了吴蔚的手边,吴蔚拿起来,递给张一鞭子。
张一鞭子不喝,又推了回来,吴蔚放下茶杯,说道,“老爷子,你们村北边有个山?听说卖了?”
“可不是!卖了顶啥用?老财那瘪犊子玩意儿,把那笔钱全都祸祸了,说是跟乡上一起祸祸的,乡上那些兔崽子,也没什么好东西!”张一鞭子看了看董大有,他并不认识朱则明,就是认识朱则明,也觉得董大有比朱则明更管事。——在他的认知里,乡长比书记官儿大。
“老爷子,你先别激动,你看这样行不行?让县委办的同志先把你的事记下来,回头督促一下民政局的同志,让他们先到村里核实一下情况。你放心,符合条件的,一定给办。如果政策没有相关的规定,谁也没有办法!”吴蔚安慰道。
“行,行!好哇……还有啊,你得好好整治一下张老财那王八蛋,太不办事儿了!”老爷子撅着胡子说道。
“这个我会让人处理的。只要违了纪犯了法的,县上不会不管!”
“这就好!你可得常来啊……像你这么说话带着土腥味儿的官儿,还真是不多见了……”
“张一鞭子,你赶紧快晒暖儿去吧,我们这儿还得说正事呢!”鲁大江不耐烦地对张一鞭子说道。
“哼!你平常请我进你家,我还不进呢!我是看在这县长的份儿上,你?请我都不来!”张一鞭子站起来,满脸的皱纹挤成一朵盛开的菊花,“县长,我先走了,你就是帮我办不成,我也不怨你,你这人说话,和气!”
“不是县长,是书记!”鲁大江纠正道,顺势往外轻推了张一鞭子一把。
“书记就书记,不用你提醒!我走啦……县长,下次你来,我请你吃拨鱼儿面!”老爷子心满意足地走了。
没等鲁大江说话,吴蔚便说,“鲁老兄,我看咱们还是去看看老支书吧。”
“去看他干啥,他又说不清话,还得我婶儿给当‘翻译’。”
“让你去你就去,你怎么这么多事儿?”朱则明横了鲁大江一眼。
今天,朱则明心气很不顺。汇报工作的时候,姓吴的没有批评也没有表扬,这也就罢了,完了还跟着这个鲁大江起哄,竟然带着鲁大江一起到食堂吃饭,害得他只吃了个半饱儿。还有,居然在会上说什么脑满肠肥之类的话,人到中年,有几个不发福的?你不就仗着年轻吗?我年轻的时候,也棍挑儿的……
“朱狗屁!今天吴书记在跟前,我才让你进我家。不然,你以为我还让你踏进我家门怎么的?也不撒脬尿照照自己,猪八戒似的!”
吴蔚一看这俩人又要掐起来,低声喝道,“鲁老兄!我们是来了解情况的,不是来听你骂人的!”
“好……好……我不骂了还不行吗!你等着……”鲁大江瞪了朱则明一眼,把这朱则明给郁闷,这要是在乡里,他肯定会招呼司法所那几个壮小伙子,把这个鲁大江给拉到小黑屋里暴揍一顿。——他已经这么干过了。他怀疑,这小子已经把这事儿跟吴蔚学过了。但他不怕,谁敢挑战他的权威,他就得给他点儿颜色看看,就是阎王老子也不行!
老支书的家离鲁大江不远,过了一排房就到了。
吴蔚一进屋,便闻到了一股死亡的气息。吴蔚暗道不好,可能老支书已经在弥留之际了吧。
屋里的人不少,好像一家人都在。老支书躺在炕上,闭着眼睛。
“我三叔怎么样?”鲁大江一看这情形,便知不对,拉着旁边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问道。
“今天早上就不太好了。你兄弟们这不都来了吗!”女人答道。
“昨天我过来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这样了?”
“又添了新病吧。你三叔已经有些日子不太好好吃东西了。早起吃了多半碗粥,我还以为他没事儿了呢。这不,我出去串门这会儿功夫,再回来的时候,他就开始不大好了。”
“三婶儿,这是县上的大领导,来看看我三叔。”
女人看了一眼吴蔚,冲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老支书,老支书……能听见我说话吗?我是新来的县委书记,我来看看你!”吴蔚低下头,对着老支书的脸,说道。
“他啥也听不见了,正倒着气儿呢。估计过不去今儿晚上了!你们怎么早不来?我家老头子,一直窝着股火啊——”三婶儿“呜呜”地哭了起来。
吴蔚有些尴尬,鲁大江急忙在他耳旁低声说道,“吴书记,这是我三婶儿,我三叔不太好,我看,你们还是请回吧,恐怕要办丧事。”
吴蔚一看,在这儿净给人家添乱,便对三婶儿说道,“我看着老人家问题不大,或许没事儿呢。要不,去医院吧。”
“去什么医院哪!你看看这情况,还能去医院吗?不动还能顶个一两天,等折腾到医院,说句难听的,半道儿上就没气了!”三婶儿身后一个高个子的男人说道,看上去应该是老支书的儿子。
“是呀,已经添了病,再治也治不好了,还花什么冤枉钱。一早小印就来过了,打了一针,想输液来着,血管儿都瘪了,输不进去。就这样吧——”三婶儿摆了摆手。
“哦——婶儿,等什么时候老支书好了,我再过来看他。这二百块钱,您留下,给老支书买点好吃的。”
“不要——不要——”三婶儿推拒着,吴蔚只好把钱放到了炕上。
他看着老支书家里的境况也不是太好。见吴蔚掏了钱,乡里这党政一把手自然不能拉下,捏着鼻子一人掏了二百。朱则明暗暗骂道,“妈的!把钱给这个老东西,要不是他,鲁大江也不至于这么大劲儿!死了好,死了就清静了!!”
遇到老支书的事儿,吴蔚的心气一下子下来不少。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鲁家坳的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
“闫主任,我的联系点是哪个村?”吴蔚问道。
“是敬之镇的太平庄村。”
“再加一个吧。把鲁家坳也加上。”吴蔚轻声说道。
吴蔚下车的时候,已经认真观察了鲁家坳的地形。
鲁家坳三面环山一面靠水,风景还算不错,山上的植被也很好,空气很新鲜,一下车觉得肺活量都提高了不少。
水在南侧。鲁大江说的北山就在村北。南侧的水系吴蔚后来知道叫落仙河,听说是这里的水太清太美,引得仙子们来河里洗澡,才得此名。
沿着清澈的落仙河旁的小路行走,吴蔚看着四周的景色,他觉得,这里比当年的蛇仙还要美丽。蛇仙有山有水,也有灵气。鲁家坳,有山有水有故事,敬之县的历史,这里有浓墨重彩的一笔。
正沉思间,正在接电话的闫涛惊叫了一声,“什么?!你说什么?!”
闫涛一向沉稳,能让如此失态的消息,不会是好消息。果然,闫涛放下电话,结结巴巴地说道,“吴……吴书记,陶小桃跳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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