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睿声这人,就是真性情,他最不愿意干的事情,就是和官头官脑的人应付,特别是听他们汇报。
他最关心一些大案要案的侦破过程,他想听的也是这些。等张行全说了几句官话套话以后,他大手一摆,说:“这些都在材料上的,就不用说了,等我回去自己看。还是让武局谈一下案件侦破工作吧。”
吴蔚听他们谈工作,便主动告辞出去。马睿声却把他按坐到那里,“你听听,有意思着呢。从这些案件里,你可以认识到人性最深层次的东西,平时你听不到、看不到的,对你以后干部队伍管理很有借鉴意义。”
吴蔚看了看张行全,他知道自己再坐在这里不太合适。张行全暗道:这位马厅长,向来不按常理出牌,是个出了名的狗性脾气。没想到,跟吴蔚这么铁。
张行全点点头,“马厅长既然让你坐了,你就不用客气吗。你是县委书记,听了马厅长的指示,对你们县的稳定工作也是大有好处的。坐吧,坐吧……”
吴蔚只好坐了下来,屁股下面像坐了钉板一样,不太舒服。
没过多久,便被马睿声和武兆雄的互动给吸引住了,全身心地融入到二人的案情分析中。
他们分析的,是最近破获的龙岛闻名的杀人案。这个案子,跟闻名于世的开膛手杰克案有些相似。犯罪嫌疑人是个仇恨女性、仇恨社会的中年男人,手段极其残忍,杀人务必切腹,但不会像开膛手杰克那样把人体器官拖出。只不过,龙岛警方仅用了半年的时候,就破获了这起3名年轻女性致死的杀人案。
这件案子,张行全听了几次汇报,不像吴蔚那样听得入神。现在案子破了,市局也开了庆功会,参战干警受到表扬。市公安局也因为这件案子树立了良好形象。
“大案必破、命案必破!这是最起码的要求!这件案子,你们破得好!那简报,不是有省领导的批示了吗?破了案子,不但可以震慑犯罪份子,营造良好的社会环境,还可以因此促进警民关系,为经济发展保驾护航……”
吴蔚第一次听到马睿声在正式场合讲话,还别说,这位前老A,讲话还真像那么回事,看来,在官场浸淫日久,也学会这一套了。
开完会,马睿声悄悄对吴蔚说道,“我这腿脚发痒,找个地方,咱俩练练去?”
吴蔚一皱眉,轻声说道,“也没地方啊。要是在敬之,我那儿有个小院儿,咱俩怎么折腾都没事儿,这里没场地,总不能在公安局大院里折腾吧?”
“消防那头儿有个训练场,过去练一圈儿。不然我这一趟龙岛就白来了!”
吴蔚苦笑,马睿声一副孩子心性,不过,刚才在正式场合,倒一点也没表现出来,很成熟的领导干部。——马队把我当真朋友,才会如此吧。吴蔚心道。
来到训练场,两人练起拳来,你来我往,直到快累成了狗,这才住了手。
旁边的人鼓着掌,张行全笑道,“马厅长真是了不得!一直听说您的拳脚功夫一流,今天才见着,真是三生有幸啊!”
马睿声擦着汗,说道,“你没看出来啊?你们吴书记比我厉害,别看我以前是个特种兵,可你们这位吴书记,比我这个前特种兵厉害呢。他是看我年龄大了,没出力。你没见吗?我这大汗淋漓的,你们吴书记人家汗不多出、气不长出,这才是高手呢!”
“哪里,马厅长是让着我。再打一会儿,我就被你打得找不着北了。”吴蔚呵呵笑道。
张行全虽然不懂拳脚,但吴蔚的拳风稳且快,而马睿声胜在巧,他们俩虽然表现上看是半斤八两,可他张行全就是再不懂,也能看出吴蔚让着马睿声。
“平手,呵呵,平手……”张行全亲自接过马睿声的毛巾,“马厅长,备了工作餐,请您移步吧。”
吴蔚见张行全对马睿声甚是恭敬,有些不解,想想也对,马睿声虽为副厅长,却是正厅级;张行全虽是龙岛市政法委书记,却是副厅级。更何况,这次如果没有省厅的大力相助,杀人案也不能这么快告破。
来到餐厅,马睿声始终拉着吴蔚的手,一会儿说这,一会儿说那,别人几乎插不进话去。
“兄弟,我以前就跟你说过,别在下面干了。你干来干去,只不过是个正处级,虽然当了县委书记,可累死累活的,太不容易。再说了,你跟弟妹一直两地分居,也不是个事儿。厅里正缺人,要不,你干脆借这个机会调过去得了。”
这话,马睿声不是第一次跟他说,他在省委办公厅的时候,马睿声就没少过来挖他的小动作。
“再说吧。你看我都到了这个位置上,怎么也得把眼下的活儿干好。我刚到敬之没多久,不好再向组织上提调动的要求了。”
“就是个托词呗!你就是不想走。我还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小子,野心大着呢。”
吴蔚“嘿嘿”笑了两声,没有再往下接。在马睿声看来,警察是最高尚的职业,可以除邪气、彰正义,是最大的“为人民服务”;可在吴蔚看来,他的事业才是最重要的,他可以让更多的人过上好日子。
“我这不是野心,就是想踏踏实实地干点事而已。马哥,我提个建议,你听不?”
“当然听!什么建议?”马睿声扭着问道。
“干警队伍是不是该抓抓了。经常听到有人议论,说什么警不如匪。”吴蔚淡淡地说道。
“你说的这点,我知道。有些害群之马在干警队伍里乱搅合,污了警察队伍的形象,我这心里都装着呢。这人哪,是世界上最复杂的动物了。不管是什么队伍,都会有几颗老鼠屎。——当然,这些不应该成为我们放松队伍管理的借口,什么时候都得抓班子带队伍,这点,你比我更清楚。”
吴蔚有些怔忡地看着马睿声,这些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要是放在五年前,他绝对不会相信。官场改变人,也改变了马睿声。
“干吗看着我?我这个前死老A说的这话,你觉得是在唱高调?”
吴蔚赶紧摇头,“不是。只是觉得马哥你的政治水平……”吴蔚竖起大拇指,“水平高了。”
“哈哈——”马睿声大笑起来,“你这个小子,比以前更滑头了!”
马睿声本来想第二天跟吴蔚一起到敬之县去看看,省厅来电话,有个重要会议,需要他参加。马睿声没有办法,只好向吴蔚告辞,“兄弟,这次来,本来是公私兼顾一下。谁想到有事还得赶回去,现在当这副厅长,越发的不自由了。以前,经常埋怨老逯,说他事儿多,现在轮到自己了,真是说嘴打嘴。兄弟,回省城的时候,经常联系一下老哥哥,如果有段时间不见你,这浑身上下不舒服。”
吴蔚听着马睿声有些煽情的话,不觉笑了。
或许,人,每天都在成长,在其位,畅其言,做其事。——马睿声如此。
可眼下有些人,却并非如此。本该过得快乐一些的日子,被无休止的欲望填平,一点颜色也没有,这未尝不是一种悲哀。
其实想想,人活世上,无非就是想做一些事情,在做事情的过程中,可以维持生命。
人的生命不光有长度,还得有厚度和宽度。那些收钱收到手软的人,先给自己的生命打了折——收了不该收的钱会锒铛入狱不说,吃的山珍海味多了,便是负担,硬生生地把自己的性命逼近了死胡同,不得不用药坑害着自己,不是说了吗,是药三分毒。
马睿声握着他的手,不愿意分开,不停地说,吴蔚有些尴尬,这个时候,马睿声身为省厅副厅长,应该多跟张行全和市局的领导们说会话,一直拉着他说话,他觉得是自己“喧宾夺主”了。
“张书记、陆局,我这就走了。等改天有时间,我会再来龙岛,你们的案子办得漂亮,我还想着是不是全省的大要案推进会在你们这儿开,我回去跟厅长汇报一下,你们等我消息!”马睿声说道。
“谢谢马厅长对龙岛公安工作的支持!”张行全眉开眼笑,大声说道。
马睿声走了以后,张行全马上把吴蔚请到了他的办公室,各种漂亮话说的说的极其恳切。还有市局的一把陆局长,更是把吴蔚恭维上了天,说了半天,吴蔚才听明白,原来两人都有一个心思,想向省厅争取资金,增加点儿警用车辆。
“这个啊,您看马厅长是个副厅长,这个恐怕……”吴蔚有些犯难,现在花钱好花,要是向上面伸手要钱,很有难度。
“你肯定没问题的。咱这个项目,已经在省里挂了号,你出面请请几个厅长,别的不用你操心。”陆局长笑道。
“就怕……就怕人家不买账。这样吧,我试试,不定成不成。”
“肯定能成!”陆局长兴奋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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