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里飞见我向他看过去时，也向我颔首致意。华青却显得有些腼腆，脸色微微一红，低下了头去。

我目视茫茫沙漠，拿出了纳月给我的地图：“两位能不能看看具体位置？”

我常年生活在大山里，对沙漠毫无所知，往哪儿看都觉得一个样儿，这地图拿在手里也是一张废纸。

沙里飞看完之后才沉声道：“你们怎么不早说是要去魔鬼舌？”

我朝对方看过去时，后者开口道：“我觉得，我们应该重新谈一下佣金的问题。”

沙里飞指着地图上的一个标记道：“这里被称为魔鬼之舌，换句话说，就是魔鬼伸出来的舌头，随时都能把人卷进去吞噬。这种危险的地方，我可以进，但是不能按照你原先谈的价钱。”

小赵顿时急了：“我当初不是告诉你了，这回生意有生命危险吗？”

沙里飞淡淡说道：“走沙漠，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但是危险的程度却各有不同。去那种九死一生的地方，你给的价格不合适。”

“你……”小赵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华青却开口道：“既然已经谈好了价格，就不能更改，这是向导的规矩，你怎么能坐地起价？”

沙里飞冷声道：“我不知道什么规矩，只知道他们用那么点钱让我送死，不值得。如果你愿意按这个价钱进入魔鬼之舌，那你自己去好了。”

“自己去就自己去，有什么了不起！”华青怒道，“大漠的子孙，应该一诺千金！”

沙里飞看着我冷笑不语，我却开口道：“沙里飞的要求很合理。你开价吧！”

“爽快！”沙里飞伸出三根手指，“三百万，一分不能少，我也一分不再往上加。你转账之后，我就算死大漠里，也不会多抱怨一句。”

我挥手道：“小赵，付钱。”

小赵冷着脸拿出手机：“我给你转账。按照规矩，先付一半……”

“不行！我要全款！”沙里飞摇头道，“三百万是我卖命的钱，以后未必能花得着。必须给全款。”

“没有这样的道理！”小赵勃然大怒道，“天南海北的江湖道，就没有哪个地方，在事成之前就付全款的！”

沙里飞淡淡道：“这是我的规矩。你不愿意付钱，我转身就走。”

华青插话道：“沙里飞，我敬你是前辈，但是你这样是在丢所有向导的脸。”

沙里飞冷声道：“面子这东西当不了饭吃，也换不来性命。我还是那句话，我可以用人格担保自己的信用，你能拿什么来担保？”

小赵冷笑道：“坐地起价、趁火打劫也叫人格？”

“行了！”我挥手道，“小赵，把全款打给他。”

“老大？”小赵看我脸色阴沉，终于把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铁青着脸色给沙里飞打了钱。

后者看了看账户才点头道：“你们很快就会知道这个钱花得不冤，除非，你们觉得自己的命不值三百万。”

我挥手道：“给华青也补到三百万。”

小赵拿出手机时，华青却摇头道：“按照向导的规矩，我只收谈好的价钱。”

小赵转头向我看了过来，我淡淡说道：“既然都是向导，那就应该一视同仁。小赵，转账吧！”

华青再次摇头道：“我有我的原则，希望你能理解。”

我点头道：“那就谢谢了。”

华青的原则让很多人对她生出了好感，尤其是步诗文，几乎把她当成了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

沙里飞毫不在乎我们的反应，仍旧微闭着眼睛坐在骆驼上带着我们一路前行。

直到走进了荒无人烟的沙漠深处，我才问道：“沙里飞，那个地方为什么叫魔鬼之舌？”

沙里飞说道：“传说，那里是巫师的埋骨之地。历代巫师在寿命将尽的时候，都会独自走进那片沙漠，在荒漠中静静等待真神的召唤。巫师不希望有任何人去打扰他们的安宁，所以，那里也就成了禁地。”

我饶有兴趣地问道：“真没有人走进去过？”

“有！”沙里飞道，“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不信鬼神的探险者进入魔鬼之舌，有些人一去不回，有些人虽然走了出来，却受到了巫师的诅咒，死于非命。”

我看向沙里飞：“他们是怎么死的？死于意外？”

沙里飞转头向我看了过来：“他们都变成了干尸。有人亲眼看见过那些被诅咒的人全身血液都像出汗一样从身上的毛孔里蒸发了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一具失水的干尸。”

我听完之后不由得一皱眉头：“没人检查过尸体？”

沙里飞笑道：“大漠上的人对鬼神极为敬畏，没有谁会对被诅咒的尸体好奇。把尸体烧了就算了事儿。”

我虽然看不明白地图，但是也能看得出来“魔鬼之舌”不是我们最终的目的地，我们的重点应该是在穿越魔鬼之舌之后一片相对开阔的地域当中。

我半开玩笑地说道：“活人进不去魔鬼之舌，禁地里的鬼神就不会出来吗？”

“会！”沙里飞异常严肃地说道，“禁地中的魔鬼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来一次，有人说，他们是要寻找奴仆，有人说，他们是在猎取血食。总之，那会是一场灾难，凡是遇上他们的人都会消失，永远地消失。”

步诗文冷声道：“危言耸听，你不会是又想加钱吧？”

“信不信由你们。”沙里飞说道，“大漠里的传说虽然有些夸张，但是九成以上是真的。等你们走进魔鬼之舌就知道了。”

我岔开话题道：“我听说，大概在三十年之前，有术士在沙漠上发生了大战，那地方不会就在魔鬼之舌附近吧？”

沙里飞摇头道：“那场大战我也听说过，当时有不少向导就死在了沙漠里。大战的地点距离魔鬼之舌非常远，甚至可以说隔着小半个沙漠。具体的地方我并不清楚。”

我点头之后再次说道：“最近这段时间，有没有人雇佣向导进入沙漠？”

“你是说你的朋友吧？”沙里飞说道，“最近这一个月时间，只有一支队伍雇佣向导进入了沙漠。那支队伍大概有三十多人，名义上是考古队，但是我看着不像，那些人个个都有功夫，而且还带着自动火器。”

“嗯？”我不由得一皱眉头，“那支队伍领头的人叫什么？”

沙里飞道：“领头的人说自己姓林，还说如果有人打听就照实告诉他，不用隐瞒。”

向导之间也有不能随意透露雇主信息的规矩。以前深入大漠的人大部分都是商队，一旦信息被泄露出去，很可能惹来杀身之祸。现在虽然没有大型商队进出大漠，但是向导的规矩还是被留了下来。

我眉头顿时一挑：“他们队伍中有没有两个年轻女孩？大概……”

沙里飞不等我说完就摆手道：“那些人深居简出，除了几个领头的人，谁都没露面，你想知道具体情况，得追上他们才行。对了，他们去的方向不是魔鬼之舌，具体去了什么地方，只有他们的向导知道。”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他们没去魔鬼之舌？

沙里飞不知道对方是谁，我却可以肯定他们必是林家人无疑。

我沉声道：“那些人还说了什么？”

沙里飞想了想道：“对了，他们说自己会沿途留下标记，要是还有人赶过来，就让他们顺着标记去找人。”

沙里飞说着话，扔出一个黑色的石头，上面用白色油漆写了两个字——“静缘”。

“林静缘！”顾不上一把将石头抢了过去，“是林家妖女林静缘！”

我转头道：“你认识她？”

“听说过，但是没见过。”顾不上道，“林静缘在悬镜司里非常有名，虽然只是神谋韩笑长的记名弟子，却深得韩笑长真传，每每出手都能让对手生不如死，所以才有林家妖女之称。”

“据说，韩笑长一直不肯收她为入室弟子的原因，就是因为她喜欢鬼谋，不得君子之道。韩笑长曾经说过，林静缘其实更适合做鬼算荆先生的弟子。”

我目视大漠道：“神谋，鬼算！他们的弟子都让我遇上了。林静缘一上来就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啊！”

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追踪林家的队伍，确定陈与唱她们有没有被对方劫持；二是继续按照原来的计划，进入魔鬼之舌，向不死渊进发。

我该怎么选择？

顾不上搓着手道：“兄弟，要不咱们分兵吧？”

我无奈摇头道：“不行，绝对不能分兵！”

我们当中缺少独当一面的大将。顾不上的功夫虽然不错，但是论智谋，却差强人意。让他追踪林家，等于是送羊入虎口。让他进魔鬼之舌，我更不放心。那里步步危机，顾不上心不够细，说不定就能带着乞活军一脚踩进死地。

步诗文也急了：“总不能看着唱姐他们被人带走，无动于衷吧？”

“追踪林家，我们就输了，彻底地输了。他们可以带着我们在大漠里一路兜圈子，一点点地消耗我们的实力，直到把我们磨死为之。”

步诗文攥着拳头道：“可是……唱姐落在他们手里了！”

我摇头道：“我不相信陈与唱她们会轻易被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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