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佳躺在床上,看着侯卫东满脸严肃,关心地问道:“什么事情?”
给周昌全当秘书,是侯卫东这一段时间全力争取的事情,能否成功心中实在没有数,如今此事居然就这样变成了现实,反而让侯卫东有些沉默。
“我调到沙州市委办综合科,给周书记当秘书,文件已经出来了。”小佳一惊,同样是翻身而起,她此时还光着身子,胸口两朵蓓蕾骄傲地挺立着。她兴奋地抱着侯卫东,道:“这是大好事啊,你怎么这样严肃?”
侯卫东道:“说起来应该是好事,可是,在新管会和科委当了两年多一把手,突然要去侍候周书记,我有些担心适应不了。”
小佳劝道:“在基层,要想当到县级领导太难了,就算你在基层拼死拼活,做出了成绩,也只能在局行领导这个层次打转。给周书记当几年秘书,出来就是县级干部,这就是岭西官场的现实。”
小佳的兴奋是溢于言表的,她取过桌上的手机,给家里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是母亲陈庆蓉。当她知道女婿调到沙州市委,一下就神采飞扬,笑呵呵地叮嘱道:“沙州是大地方,不比益杨那种县城,侯卫东能调上来,你肯定也跑了不少路子,要让他好好珍惜。”
小佳听到此语,呛得咳嗽起来,道:“妈,我有什么本事能让侯卫东调到市委办,能走到今天,全靠侯卫东自己的努力。”
陈庆蓉道:“侯卫东在益杨能认识市里的人?算了,我不说了,知道你要维护他的面子。星期六你们回家,我前天在菜市场买了一只土鸡,我煨汤,你让侯卫东一起过来吃。”
小佳当场无语。
张远征买了烟从外面回来,听到这个消息,高兴之余,很遗憾地道:“侯卫东看上去蛮机灵,怎么弄来弄去还是当秘书?我觉得要当一把手,宁当鸡头,不当凤尾。”
陈庆蓉白了张远征一眼,道:“你懂得什么,这秘书虽然不是官,但是最容易升官。你记不记得,当年我们厂里来了几个大学生,有一个留在厂办当秘书,结果那个秘书现在成了大老板,另外几个大学生却下岗了。”
张远征素来惧内,将陈庆蓉的话当成了真理,听到陈庆蓉认为秘书工作好,点头道:“当初丫头眼光还不错,侯卫东虽然是县里娃,人还是很聪明。”
陈庆蓉撇了撇嘴,道:“要不是小佳朋友多,从县里调到市里,没有这么容易。”
小佳回来过春节的时候,请园林局谢局以及市建委的老同事吃过饭,陈庆蓉一起跟着参加过两次。张远征和陈庆蓉在工厂里干了一辈子,对官场概念的了解其实似是而非,很多都是道听途说,听到这些人的职务以后,陈庆蓉就对女儿充满了自豪。当然,这些话,两人也就在背后说说,他们对侯卫东还是很不错的。
12点的时候,侯卫东和小佳穿戴整齐,到新月楼门口等着粟明俊一家人。
两家人见了面,赵秀亲热地挽着小佳,道:“我们的小佳终于回来了,今天晚上约几个,好好地搓一盘。”新月楼小佳的家,曾经是搓麻将的固定场所,小佳到上海学习,这一桌固定搭子就散伙了,赵秀对小佳的回归自然很高兴。
小佳道:“卫东调回来,以后不方便了。”
这一次竞争周昌全秘书,侯卫东走的是黄子堤的路子,而且一直颇为保密,粟明俊并不知情,闻言对侯卫东道:“怎么,你调到沙州了?哪个部门?”
“市委办公室综合科。”
粟明俊猛地转过头,惊讶地道:“老弟,你给周书记当秘书?”
侯卫东点点头,表示承认。
粟明俊是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当然知道此事意味着什么,使劲拍了拍侯卫东的肩膀,道:“市委大院不知有多少人盯着这个岗位,老弟行啊,不动声色地拔得头筹。”
侯卫东谦虚地道:“只是听杨柳说文件下来了,我还没有看到。”
粟明俊道:“今天下午有会,原来只准备喝一杯酒,老弟有这喜事,我喝两杯,改天我们哥俩痛痛快快地喝一场。”
下午,刚刚上班,杨柳打来电话,道:“侯主任,你调动的正式文件已经下发了,我把文件传真到科委办公室。”
科委办公室,传真机放在小宁主任的办公桌上。
小宁主任正全神贯注地练习书法,见到侯卫东进来,也没有停笔,道:“侯主任,有什么事吗?”
侯卫东乐呵呵地道:“没事,接个传真,你别动,继续练习书法。”
侯卫东说的是真心话,他即将离开益杨县科委,所以懒得管这些小事。但是,这话落到小宁主任耳中,就让他有些尴尬,道:“侯主任,我来帮你接传真,这传真是老古董,效果不太好。”
“不用,我自己来。”侯卫东摆了摆手。
小宁主任见侯卫东执意要亲自动手,就站在旁边指点。
这传真就如科委的其他设备一样,皆为古董货,出纸时,扭捏如入洞房的小女子。等传真纸刚从那狭窄的小缝里探头探脑地钻出来,侯卫东就伸手拿住。
看过正式文件,侯卫东心里才彻底踏实,回到办公室,给祝焱汇报了此事,然后下到四楼,径直去敲季海洋办公室的门。
开门的是县委办副主任庄卫国,他亲热地与侯卫东握着手,轻声道:“祝贺,祝贺。”侯卫东通过门缝,看到季海洋办公室有客人,笑问道:“季书记有事?”庄卫国仍然握着侯卫东的手不放,轻声道:“沙州市委秘书长洪昂来了,正在谈你的事情,市委常委、秘书长亲自出马,侯主任真够面子。”
等到庄卫国放了手,侯卫东笑道:“这事我现在要回避,改天再来汇报。”
秘书长洪昂在益杨只留了一个多小时。县委书记马有财到广东去谈项目,不在益杨,洪昂与分管组织的副书记季海洋见了面,一方面讲了市委办的意图,另一方面顺便了解侯卫东的情况。
其实这事不太符合规定。一般来说,用人之前要先考察再下文,现在文件已经出来了,洪昂才过来考察,他自己感觉是脱了裤子放屁,只是侯卫东即将成为周昌全的秘书,他很谨慎,还是抽时间来走一趟。
洪昂在季海洋办公室坐了一个小时,将侯卫东的基本情况细致了解以后,便打道回府。
洪昂离开,庄卫国立刻向季海洋报告:“刚才侯卫东来过。”
季海洋拨通了电话,道:“卫东,你小子牛,搞了一个大动作,快点到我办公室来。”
晚上,季海洋约了曾昭强、朱兵、秦飞跃等人,在益杨宾馆摆了一桌。这几个人都是与祝焱走得很近的干部,与侯卫东关系也不错,听闻侯卫东要给周昌全当秘书,眼睛基本上都瞪得如铜铃一般大小。在众人轮番轰炸之下,侯卫东大醉。
很快,这个消息如无孔不入的蚊子一样,在县委、县政府大楼里窜来窜去,成了最具轰动效应的新闻。
侯卫东的手机一直在此起彼伏地响着,凡是自认为有些身份的或有些交情的,诸如张劲、粟明都给侯卫东打来了电话,弄得侯卫东感觉自己仿佛是新出笼的国家元首,各国政要纷纷发来贺电。
府办主任刘坤得知了这个消息,心里很不是滋味。侯卫东在学校里是优秀学生干部,他是不起眼的一般学生。工作以后,除了在青林镇短暂的时间,他始终被侯卫东的光环笼罩着。现在他是府办主任,侯卫东只是科委主任,好不容易压住了其风头,侯卫东又一骑绝尘地跳出了益杨圈子,当上了周昌全的秘书。
刘坤心里明白,在与侯卫东的竞争之中,他很难再有取胜的机会,于是他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颇为失落。
“难道,我就真的不如侯卫东?”他有些灰心丧气。
中午,被父亲叫回家吃饭,姐姐刘莉也在家。
“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凭什么要请他吃饭?”
宣传部刘军部长见儿子始终不开窍,不耐烦地道:“你怎么是个犟脑袋,侯卫东是你的同学,又在一起工作过,请他吃一顿饭,叙叙旧,难道真要割你的耳朵?”
刘莉道:“柳江涛为了做成一笔生意,有一个晚上守在别人家门口,守到晚上两点,才把老总找到,平时受气的时候多得很,你这点委屈算什么?”
刘坤既沮丧,又倔强,沉着脸不说话。
刘军语重心长地道:“侯卫东在益杨没有任何根基,能从青林镇的普通干部升到正科级领导岗位,肯定有着过人之长。你要谦虚一些,和他搞好关系,这对你以后大有好处。”
刘坤心里仍有不服输的傲气,道:“侯卫东溜须拍马的功夫,我永远也学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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